第396章 殉情
来人倒是李陵之子,三年前继任坚昆王的李坚昆,因为呼揭与坚昆地区相邻——实在也不邻,两边王庭一个在额尔齐斯河,一个在叶尼塞河,隔了起码两三千里间隔,中间还横亘着巍峨的金山。
如此一来,身在达坂城塞以南的列都城松了口气,不再担忧匈奴的抨击。入冬后都护打发诸王返国,唯独楼兰王不肯归,他将国中事件十足交给国相来管,带着一队马队跟在都护身边,愿随其击匈奴。
甘延寿这些日子被任弘鼓励催促,也补了些文明课,他记得在任弘画的天下舆图里,这条河是往北流淌,终究汇入一片广袤的陆地。
呼揭王是匈奴王族“挛鞮氏”成员之一,但已是冒顿时就分出来的远亲,不然也不会被分到偏僻辽远的呼揭来做王。
任弘带的人手未几,三千汉军步骑,五千西域城郭兵罢了,匈奴单于和右部正忙于海内黑灾和丁零兵变,忙得焦头烂额,恰好乘此良机,将匈奴在西域的最后一个属邦呼揭清算了。
任弘大抵觉得和右贤王一样,匈奴诸王身边都有识字的汉人谋士,但是实际是,呼揭王身边无一人能辨认汉字,他只能将任弘派人送来的信翻来覆去地看。
……
但斋桑泊倒是两边权势的交界,呼揭王与李陵相善,常于此会晤,李陵身后,他的儿子李坚昆也秉承了这一点。客岁大单于亲征无果,又遭了白灾,呼揭王猜到汉人必定会对呼揭脱手,迁徙远避,又向坚昆求援,如果汉军不顾路途悠远进军至此,便将面对两国精锐夹攻。
任都护写了一封信,用本地的桦树皮包好,交给抓获的呼揭俘虏,给了他们几匹马,送去呼揭王之地点。
“坚昆王可算到了!”
但呼揭地区广袤,胜兵万余骑,真在这片六合跟任弘捉迷藏的话,底子不是他们敌手,任弘此次北征的目标也并非要对呼揭赶尽扑灭,对方一旦迁徙,背靠坚昆,也不是轻易灭的。
任弘不由发笑:“呼揭王真是无胆,竟然惧吾等若此?”
绕过层峦起伏的山脉后,路又变得笔挺起来,豁然开畅,被称为“呼揭河”(额尔齐斯河)的大河到了。
本来,信中任弘大义凛然地攻讦当年卫律与阏氏勾搭,废长立幼,壶衍鞮单于得位不正,导致海内乖离,与大汉复兴兵器。
李坚昆遂劝呼揭霸道:“大王不如承诺与任弘和谈,冒充亲汉,拖着时候,而我则我持续服从单于号令。今后,呼揭可为汉伐坚昆,坚昆则为匈奴伐呼揭,你我每年来斋桑泊冒充打一仗,实则相互保全,两国悠远,汉与匈奴皆不能制。”
“君况,晓得这条河道向何方么?”
任弘宿世旅游来过阿勒泰,还去过喀纳斯湖,对这一带的壮豪阔象影象犹新。现在的阿勒泰更加荒莽,他只指着额尔齐斯河问前不久刚被封为“义成侯”的甘延寿,既然封了候,他留在任弘身边的日子恐怕不长了。
这类环境下,若汉军北征,孤悬西域的呼揭该如何办?
“自是记得,都护在舆图上画了。”
但西域诸国被匈奴统治了一百多年,仍对单于非常惊骇,直到客岁的战役,任都护让诸王站在达坂城头,看清了匈奴人外强中干。大单于将数万骑亲征,却连汉军的障塞都攻不破,只能灭了蒲类后国来泄愤,回师时又遭受大雪,都护是如许说的。
看着北方,任弘仿佛瞥见了北冰洋的极光,而在额尔齐斯河下流四周,就是西西伯利亚和乌拉尔山,起码一千年内,那都是汉人几近不会涉足的苦寒之地。
而西域诸王的旗号,却已经跟着都护的军队出了达坂城塞,对北方策动了一场远征。
“奉告呼揭王,顺汉者昌,逆汉者亡!莫觉得呼揭辽远就安然,寇能往,我亦能往!”
而走了几天后,火线风景为之一变:结实的群山与饱满的云朵一起朝天,昂首所望皆为天,如此通俗高远,淡蓝四野,罩住山川河路。路上山道弯弯,曲盘曲折,伴着溪流顺向穿行,今后孕育了突厥人的金山(阿尔泰山)在东北方遥遥在望。
汉军长途奔袭的才气,即便他们忘了伊稚斜单于时的惨败,也该记得前几年任弘奔袭两千里七战七捷的赫赫军功。
“快毁了这信!”
“呼揭王,你可知任弘如何称呼你?”
李坚昆却大笑起来:“呼揭王,这位任都护所言并非没有事理啊。”
自从客岁遭了雪灾后,呼揭王倒是举国迁徙到了河道下流数百里外,一个叫“斋桑泊”的庞大湖泊四周。
至于光复两国事否会堵死了匈奴西进的门路,临时没体例考虑那么多,间隔公元另有好些年,上帝之子会不会生都不晓得,而抽打西方的鞭子,也不必然非得是匈奴人。
任弘只要些遗憾,未能与坚昆王李陵一晤,传闻他已于元霆元年归天。但不管李陵是否还活着,先前恰是这两个属邦救下了右贤王,若不肃除他们,北庭就没法放心东征。
“如此,非论汉与匈奴如何大战,呼揭与坚昆皆可独立于西北互保也!”
任弘道:“非也,那只是一个大湖,呼揭河汇入的大海才是真正的北海,瀚海干阑,冰厚百丈,长年不化。在那,日子会变得极长,有一昼长达数月,也有一夜长达数月,天上另有大电光绕北斗枢星。”
呼揭王越听越急,任弘这信如果叫大单于和右贤王知了去,恐怕会思疑他,毕竟呼揭王也借口封国悠远,已经很多年未与会龙城了。
本始四年(公元前70年)仲春底,中原关中已是春暖花开,北庭的雪却才刚要熔化,海拔稍高的处所还是银装素裹。
和匈奴单于回到单于庭后,大肆鼓吹在东且弥和达坂城杀死杀伤数万汉军一个路数。
直到受呼揭王相邀的那人到达斋桑泊,倒是一个汉人模样的匈奴小王,身披左衽狐裘,头上扎着辫发,但眉眼却与匈奴人非常分歧,呼揭王立即上去相迎。
“匈奴持续罹难,若不乘他病要他命,我便不是任道远。”
李坚昆道出了本身的担忧:“本年也不能希冀单于庭来援,呼揭王可传闻了?乘着白灾黑灾,丁零背叛了,乘弱攻我北,乌桓入左地,乌孙也有行动。海内多有人饿死,人死者什一,畜产什三,胡大衰弱,诸国羁属者皆崩溃,攻盗不能理。”
而呼揭与坚昆比方唇齿,唇亡齿寒,李坚昆一家对汉朝豪情庞大,父亲活着时虽也偶尔思乡,但是汉越是强大,李氏就更加不安。
“北海不是子卿公牧羊之处么?”甘延寿分不清这二者辨别。
呼揭王一脸茫然,直到李坚昆点着那几个字道:“他称你为‘呼揭单于’!”
他们也走不了那么远,在额尔齐斯河上游转了一圈后,发明这里的草场空空如也,呼揭人大抵是提早窥伺到汉军北上,赶着牛羊转场撤离了。
而现在大汉统治西域的战略与匈奴分歧,匈奴是直接明抢,大汉固然也征役,但任都护是个讲事理的人,晓得茁壮发展的韭菜才是好韭菜,不会割过分度。对于诸国供应的粮秣物质,也用丝帛布匹来付出,还帮各国修烽燧兴商路,调派农官传授减产之法,西域南北从未如此繁华。
为了两国战役,该当奉德高望重的父老为单于,而呼揭王镇守呼揭多年,恰是合适的人选——和后代蒙前人立大汗只认黄金家属一样,匈奴人也只认“天子”的挛鞮氏,因为好以绿松石装潢金鹰冠,可称之为绿松石家属。
作为西域诸王的代表,鄯善王得以骑行在任都护身边,只觉威风极了。
“胡已不敢入塞多年,在西域也屡战屡败,现在都打到呼揭来了,他就是为了奉告呼揭王,不管你迁避多远,汉军都能找到。”
“啊!”
只要呼揭王情愿投奔汉朝,大可不去汉地做侯,都护愿上疏发起,恳请天子封呼揭王为单于,建单于庭于金山之下,夺右地,与“伪单于”壶衍鞮分庭抗礼。
“是汇入了北海。”
李坚昆到了也好,呼揭王立即请他替本身看看,那任都护的信上写了甚么?
“匈奴还者,十不存一也!”
李坚昆却抬起手保下了信:“此处只要你我,何惧之有?且看看他说了何事。”
往年匈奴遭受白灾黑灾,除了南下入塞劫夺汉地外,就是减轻对西域的讹诈,右贤王曾张狂地说,西域五十国就是他的五十个奴婢。或遣骑向来就食,或派僮仆都尉来索要牛羊粮食,而位置与右地最为靠近的车师和焉耆常常挨刀,楼兰虽远也没法幸免。
这么说,他是不是要改名安眠将军?
呼揭位于后代新疆阿勒泰地区,与东且弥隔着大戈壁(古尔班通古特戈壁),他们从大戈壁边沿绕畴昔,初时六合广漠,大疆接天,戈壁横陈,一望无边。
李坚昆乃是李陵与匈奴公主所生,现才二十余岁年纪,担当了父亲的面貌与学问,只一看那信就大笑起来。
呼揭王大惊失容,他是传闻过当年任弘在铁门关修书诽谤之策的,顿时大骇,晓得这信里多数是招降之语。
“我对大单于非常忠心!”
鄯善王等人恰到好处地恭维:“都护一怒则西域诸王惧,安居则北庭息,呼揭王焉能不惧?”
抓到的呼揭人俘虏长相与西域胡类似,而与匈奴不类,据俘虏招认,呼揭王或去了巍峨的金山脚下丛林当中,或沿着额尔齐斯河北上,躲得汉军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