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恍然大悟
“一味地防堵只会防不堪防,换言之,出剿才是最好的防堵。”陈先生想了想,接着道:“再说那些洋枪便是留下,你是筹算给那些不堪大用的绿营兵,还是发给保甲局的那些茶勇。”
“他只跟您说了一半,并且他已经不动声色做了。”
固然韩秀峰连道“留步”,曹澍钟还是将他送到仪门口,直到韩秀峰等人的背影消逝在拐角处,这才仓促回到花厅,请刚才躲在屏风背面的幕友陈先生帮着参详韩秀峰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甚么药。
“这话说在点子上,我敢必定他手里就算没皇上的谕旨,也能密折专奏上达天听!”
看店主曹澍钟孔殷的模样,他放下刚做的条记,抽丝剥茧地阐发道:“他开缺回籍丁忧前身在中枢,对圣意……特别皇上是如何对待团练的最清楚不过。借崔焕章和杨吏清等人之口,放出‘团练之事可少则少,切不成过涉镇静,致滋流弊’的风声并非无的放矢。”
“东翁,门生想说的不是这些,而是上海的那些乱党大多是道署和县衙招募编练的团勇!而在桐梓犯上反叛的那些贼匪,不是革役便是混入团练的奸民。以是在韩秀峰看来巴县乃至全部川东的团练必须加以整饬,不然贵州的那些贼匪一旦与混入我川东道各州府团练的那些奸民勾连,川东必乱,四川必乱,情势将一发不成清算!”
“这还不简朴,他这是筹算把那些洋枪卖给您!”
“这倒是。”曹澍钟感觉有些事理,想想忍不住问:“贵成兄,如此说来他是筹算给我来个先礼后兵?”
“那又是为何?”
“有甚么干系?”
“别的东西好说,洋枪还真不大好买。”
“应当是,团练乱象如果不加以整饬,他必然不会袖手旁观。”陈先生顿了顿,起家道:“他是积功做上通政司参议的,要不是有军功皇上毫不会赐他色固巴图鲁勇号。而他之以是能做上通政司参议,之以是能以记名章京在军机章京上分内行走,与他在上海的经历有很大干系。”
“此话怎讲?”曹澍钟孔殷地问。
“现在天下不承平,买倒是能买,只是买下以后他自个儿不就没枪了,他手里没枪又拿甚么去兵戈?”
“可他说是请朋友垫银子买的。”
“他要枪做甚么,他要枪还不是想保巴县乃至全部川东的安然,皇上命他回籍帮办团练一样是但愿他能帮同您坐镇川东,保川东安然的!”
“东翁,门生觉得他刚才那番话句句是真,只是……只是话中有话,并且没说全!”
“枪还在他手里,让我出银子,这算甚么事理?”
曹澍钟见完陈虎等人,便让家人去筹措酒菜,要为韩秀峰拂尘洗尘。韩秀峰以守孝服丧不宜饮宴为由婉拒了他的美意,就这么领着陈虎等人辞职。
“把那些祸害打发去贵州?”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曹澍钟恍然大悟,想想禁不住笑道:“他不是会练兵能兵戈吗,他不是说甚么本省之人不宜管本省之事吗,那本官就让他办这个团练,让他率各州县的团勇去贵州平乱!”
陈先生想了想,又笑道:“祥庆昨天下午跟杜兴远来拜见时曾说过,韩秀峰一边放出要整饬团练的动静,一边竟放纵其故乡慈云的几个监生呈请不再给走马团交团费,村里青壮不再去走马齐团练习,乃至筹算在村里自办团练,您当时还感觉这过分自相冲突,感觉他是在说一套做一套。”
“临危稳定,可见他年纪轻简便能身居高位,并非满是靠段大章和郭沛霖等人提携的。”
“以是这件事得从长计议,总之,不能让他感觉您嫌他在巴县碍事,想赶他走。”
“东翁,您把事情又想简朴了,不信我们能够打个赌,他必然不会痛痛快快地承诺办这个团练,更不会痛痛快快地承诺率那些团勇去贵州。”
“不但是赋税,实在赋税倒是小事。”
“这倒是个别例,归正门生觉得他必然不会做出头鸟。”
“听着像是肺腑之言,可我总感觉没这么简朴,乃至搞不清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东翁,要说朋友,您的朋友不比他少,您感觉您的那些朋友能帮着买到这么多洋枪吗?”
陈先生不但心机周到,并且做事当真,竟借曹澍钟和韩秀峰去前衙见陈虎等武官的工夫,把韩秀峰之前说的那些话写了下来。
“那些祸害如果能帮着把贵州的贼匪剿了,天然少不了东翁您的功绩。那些祸害如果战死在贵州,对巴县乃至全部川东也没甚么坏处。”
“他为何不亲口跟我说,为何要借别人之口?”
陈先生喝了一小口茶,意味深长地说:“曾国藩曾大人的前车之鉴摆在那边,您感觉他会重蹈复辙吗?‘一呼百应’这类事他是打死也不会干的,像他这类简在帝心、圣眷正浓的新贵也无需出这风头,只要在故乡服完丧并确保川东不会被贵州的那些贼匪袭扰,他到时候就能回京接着仕进。”
“他帮我想好了?”
陈先生不无对劲地笑道:“东翁,实在体例他已经帮您想好了。”
“恰是。”
“门生也是这么觉得的,不然皇上又怎会命他率十名文武官员返来,更何况他还带回一百六十杆自来火洋枪和三千多斤火药铅子儿!那么多洋枪不是谁想买便能买的,就算能买着如果没大衙门的关防也别想就这么运到巴县,可见皇上是派他返来兵戈的,起码是命他一边丁忧一边随时做上阵兵戈的筹办!”
曹澍钟想想又微皱着眉头道:“他不但宣称是托朋友帮着垫银子买的,还说甚么请我去点验,这又是何意?”
陈先生坐了下来,不缓不慢地说:“东翁,您这是当局者迷。他说本省之人不宜管本省之事,并且十几日前就已命直隶候补同知高云峰率两名分外外委去贵州刺探贼情。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那便是大可把那些越来越不听衙门号召的团勇派贵州去帮同官军平乱!”
“是啊,一边宣称要整饬,一边又要办,这不是自相冲突是甚么!”
“说了哪一半,他又做了甚么?”曹澍钟越听越胡涂。
提起团练乱象曹澍钟就头疼,唉声感喟地说:“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川东团练最早可追溯至嘉庆朝,历任官员谁也不想捅这个马蜂窝,竟任由其越办越多,越做越大,现已成尾大不掉之势,真如果大张旗鼓地加以整饬,只会适得其反啊!”
“这就是了。”
陈先生心想你如何就转不过这个弯呢,只能苦笑道:“大人,如果门生没猜错,他这是筹算把那些洋枪和火药铅子儿卖给您,然后再请您把那些洋枪和火药铅子儿发给他去办团练。”
“如果给绿营,估计用不着几个月就会被那些丘八给卖了换酒钱,如果发给保甲局的那些茶勇,只会尾大不掉,说真的我还真不大放心。毕竟那但是一百多杆洋枪,不是一百多杆长矛。”
“门生觉得这并不冲突,东翁您想想,如果一村一团那还叫团练吗?”
“可他不出这个头,我们就师出知名,出省平乱之事就办不成,”曹澍钟顿了顿,又夸大道:“他是皇上委派的团练大臣,也只要他才气名正言顺地率团勇去贵州。”
“可刚才不是说要出省攻剿吗?”
“他想要赋税?”
“先将不安生不听衙门号召的那些团勇打发去贵州帮同官军平乱,再将剩下的大团拆为小团,虽名为团练,实则为保甲。分而化之,以绝后患。”陈先生想想又感慨道:“皇上派他返来帮办团练还真是派对了人,要不是像他如许洞悉民情、素谙阵势之人,还真想不出这么个连打带削之计。”
“你感觉出省平乱的团练我们办,到时候请他帮着领兵如何?”
“记得段大人曾说过,六合会余孽在上海犯上反叛时,上海知县就义,时任苏松太道吴健彰兼江海关监督被乱党所俘,上海周边的那些没就义也没被俘的文武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全跑了,就剩下他这么一个刚好去上海办差的朝廷命官,以是两江总督怡良和时任江苏巡抚许乃钊事急从权,命他代理松江府海防同知兼江海关监督。”
“我如何不晓得,他甚么也没跟我说!”
“东翁,他如果亲口跟您说,那岂不成插手处所政务军务了吗?”陈先生反应问一句,接着道:“何况他一见着您便提您与段大人乃同年,并呈上石赞清的手札,乃至执长辈之礼,可见他是故意与您交友的。以是巴县乃至全部川东的团练乱象,他不便利劈面跟您说,因为说了您必然不会欢畅。”
“以是说那一百多杆洋枪是好东西,可也是烫手的山芋,交给谁您都不会放心,还不如交给他。”陈先生深思了半晌,又说道:“何况他说到底还是回籍丁忧的,在四川呆不久,比及他服完丧回京时,他难不成还能把那些枪和他编练的那些勇壮带走?”
曹澍钟醍醐灌顶般明白过来,不由笑道:“那就又变回保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