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军机处之耻
庆贤不但出身两朝丞相之家,并且做过那么多年官,很快就猜出曲解从何而来,喃喃地说:“曹毓英此人说坏倒也不坏,只是在军机处呆得太久,又做上了工头军机章京,为人变得有些呆板,气度也变得有些狭小,他必然是感觉四爷您既在军机章京上分内行走,那就是他的部属,而您呢也就应当听他调派。”
“我们是做甚么的?”
“谢四爷体恤,不过此事非同小可,我就不给您添费事了。”想到“厚谊堂”并非没有皇上的耳目,谁也不晓得恩俊会不会拿这事去皇上那儿邀功请赏,庆贤再次躬身作了一揖,打心眼里不想扳连韩秀峰。
“四哥,这不关我事,我……”
让韩秀峰倍感不测的是,庆贤走到门口又回过甚:“四爷,刚才在书肆那边我偶然入耳见恩俊跟吉禄说了几句,他们仿佛筹算帮您经验经验曹毓英。”
“忙去吧,天凉了,早晨记得加床被子。”韩秀峰想了想,又低声道:“庆贤兄,如果想嫂夫人想孩子了,我帮你安排,归正你在我这儿的事没几小我晓得。”
“以是他那会儿真搏得合座彩,真叫个风景无穷。再厥后塞尚阿奉旨去广西平乱,又把他给带上了。传闻他在广西一边游山玩水一边帮塞尚阿草拟奏折,那年谎称活捉长毛头子、把一个叫洪大全的小喽啰炮制成‘天德王’,就是他帮塞尚阿干的。”
“卑职明白,就这么一次!”
目送走庆贤,去“墨香阁”看小家伙写了一会儿大字,韩秀峰才从后院来到书肆,翻开帘子走进恩俊的屋,看着正在喝酒吃肉的恩俊、大头和吉禄三人,笑问道:“恩俊,姓曹的不但找上了门,还在背后算计我,也太不给我面子了,你说说这事该咋办。”
“不陈腐就好办,朋友宜解不宜结,我可不想到处树敌。并且跟他本就没啥事,只是一点曲解。”
“四爷,豪杰一人做事一人当,别说不会出甚么事,就算出点事我恩俊担着,如何也不会扳连您。”
“想不获咎他,又要让他知难而退,真没那么轻易。”
想到吉禄刚才绘声绘色禀报的那些事,韩秀峰不无自嘲地笑道:“哎呦,没想到,真没想到,本来我韩秀峰在曹毓英的眼中,竟是个跟丁守存差未几的人物,竟也成了军机处之耻!”
“还真是个贪恐怕死的。”
“查无此事,他就是吹嘘。”想到韩秀峰不会无缘无端问起丁守存,再想到‘厚谊堂’真正要办的差事,庆贤禁不住问:“四爷,您该不会是从谁那儿传闻他是人才,筹算用他吧?”
韩秀峰沉吟道:“以是这事有些费事,看来拖不是体例,得从速想个法儿让他明白我这个‘小军机’只是记名,并不分内行走。”
恩俊蓦地反应过来,不由咧嘴笑道:“四爷说得是,卑职不但胡涂,还痴顽!”
“提及来他也是个争气的,别人进京招考少说也会带两三个家人,但他因为家道贫寒,一个仆人也没有,竟是推着小车进京赶考的,并且一举考中了,而当时他才二十四岁!”
“也算不上获咎,只是一点曲解。”
“禀四爷,丁守存这小我,我不但传闻过并且见过。如果没记错他应当是山东日照人氏,跟王先生乃同亲。他是道光十五年乙未科进士,金榜落款以后没馆选上翰林院庶吉人,直接授主事,被分发到户部学习行走。”
都到这份上了恩俊只能实话实说,下三滥的手腕,韩秀峰被搞得啼笑皆非,指着他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说是帮我出气,我看你们是太闲了!真没想到你们竟胆小包天到如此境地,莫非真不晓得军机处是做啥子的?”
军机处虽位高权重,但不管“雄师机”还是“小军机”却都是兼差,以是军机处算不得经制内的衙门。可这个算不得衙门的衙门,上面竟设有方略馆这么个专事保存密档的小衙门。
“这么说他有几分真才实学。”
“就此一次,下不为例。”
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模样,韩秀峰轻描淡写地说:“俗话说擒贼先擒王,隔三差五搞一次领头的阿谁还行。并且想让人家雇不着车得闹出多大动静?与其让人家雇不着车,不如让他雇着车但去错了处所。”
“这么说您获咎他了?”
恩俊正喝得晕乎乎的,不假思考地说:“四爷,这事儿交给卑职,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恰是用卑职的时候。您就等着瞧好吧,看我如何帮您清算那帮孙子!”
“我们但是奉旨专事刺探夷情、专事对于洋人的,咱连洋人都不怕还能怕他们……”
“他为人迂不陈腐?”
“据我所知他虽有些呆板,但也不算陈腐。”
“四爷,像这类事他干很多了,据我所知直到被踢出方略馆他还跟人吹嘘,曾制作过一个不但会爆并且能力甚巨的信匣,在匣子上书‘洪秀全、杨秀清同拆’,让被官军活捉的贼将胡以晃的弟弟送了归去,虽没能炸死洪秀全和杨秀清,但也炸死了好几个贼将。”
恩俊认识到韩老爷真活力了,仓猝苦着脸要求道:“四爷,您说得是,我胡涂,我不识大抵,我让冯小鞭和冯小宝从速返来,不让他们再折腾行不可?”
“我觉得你忘了呢!”
“恩俊,你给我听细心了!大头,吉禄,你俩也给我听着,此后谁如勇敢再自作主张,别怪我不包涵面!”
“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他为了让阿谁洪大全更像匪首,以便到达都城以后好邀功请赏,竟在回京的路上帮阿谁洪大全写了首诗,我只记得开首几句,仿佛是‘寄身虎口运筹工,恨贼徒不识豪杰,妄将金锁绾飞鸿,几时生羽翼,千里御长风’。成果传到京里,军机处的同僚们哑然发笑,说这不是丁守存的手笔吗?”
韩秀峰愣住了,再想到大头走时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蓦地认识到恩俊也是个唯恐天下稳定的主儿,不由笑道:“晓得了,看来他们是太闲了,得给他们找点事做做。”
“丁守存这小我你有没有传闻过。”
“这口恶气你筹算咋帮我出?”韩秀峰冷冷地问。
韩秀峰忍不住笑道:“真是个活宝,想加官进爵想疯了的活宝!”
“他倒是有几分见地,这也不算夸夸其谈。”韩秀峰沉吟道。
“此话怎讲?”
韩秀峰不想因为这点事把他们搞得民气惶惑,俄然话锋一转:“就算经验下午找上门的那些人,也不是你们这个经验法儿。让五六个‘小军机’一起雇不着车,一起耽搁去军机处当值,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人家细心想想就能想明白究竟是谁使的坏!”
“他有没有入值军机处,有没有做太小军机?”
让韩秀峰倍感不测的是,庆贤竟苦笑道:“他之以是能入卓中堂和穆彰阿、祁窩澡的法眼,跟我们现在办的差事还真有点像。”
“或许在他眼里我还不如丁守存,起码丁守存再不济也是靠真才实学考上的进士。”
恩俊愣住了,如何也没想到韩秀峰会说这些。
庆贤反应过来:“四爷,您是说曹毓英把您与本性张扬、喜好吹嘘的丁守存相提并论?”
“究竟有没有这回事?”
“谁?”
想到这些,韩秀峰不由笑道:“如此说来他虽到处以‘小军机’自居,那些看他不扎眼的‘小军机’却拿他没体例?”
“他如何个夸夸奇谈,又怎会被军机章京们引觉得耻的?”
“行,那就先如许,归正拢共就半年,熬过这半年就好了。”
“四爷,您放心,我再也不敢了。”
庆贤顿了顿,接着道:“他在户部学习行走时无所事事,竟痴迷上了火器制造,乃至编辑了几本关于火器的书,也正因为其矗立独行,就这么歪打正着在宦海上小驰名誉。厥后英夷肇事,先帝命赛尚阿为钦差大臣赴天津办理海防事。因为头一次跟英夷兵戈,朝中无人可用,懂火器的更少,便把他带上了。”
“如果只是这些,的确算不上夸夸其谈,可他编的那些火器制法,不是压根儿制造不出来,就是能制造出来也不堪用。”庆贤想了想,接着道:“提及来巧了,我刚看过您的那套《海国图志》。发明书中关于地雷的制法,实在就是收录自丁守存所编辑的《计覆用地雷法》。”
“可惜没用在正道上。”
“这是连不扳连我的事吗?你这是不识大抵,的确把朝廷政务当儿戏!亏你还是满人,亏皇上还那么信赖你。这事如果让你哥晓得,非得打断你两条腿不成!”
“不说这些了,你想站就站着吧。”韩秀峰能了解他的表情,开门见山地说:“庆贤兄,请你过来是想跟你探听小我。”
“谢四爷。”
“放心,且不说他只是个会吹嘘的骗子,就算有几分真才实学我也不敢用。”
韩秀峰神采一变,嘭一声拍案而起。恩俊吓一跳,大头更是连鞋都顾不上穿就翻身下炕,老诚恳实地跟吉禄站到了一边。
“传闻在天津期间他监造过地雷等火器,还很有效果,回京以后又编了两部书,一部是《西洋自来火铳制法》,一部是《计覆用地雷法》。称官军的鸟枪装填困难、临阵时不免手忙脚乱。称鸟枪所使纸信扑灭火药击发,若被雨水淋湿则没法发射,还称洋人用雷帽击发……”
“既然四爷成竹在胸,那我先辞职?”
“这我就放心了。”
韩秀峰坐到吉禄让出来的位置上,接过大头递上的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饶有兴趣地问:“你有体例?”
“厥后呢?”韩秀峰猎奇地问。
“刚开端是,不过现在还不是被赶走了。”
看着韩秀峰一脸不成思议的模样,庆贤又笑道:“他贪恐怕死,见长毛没那么好剿,又是谎称他父亲得病,又是主动请缨帮着把‘天德王’押送回京,使尽浑身解数骗塞尚阿让他返来。传闻押着洪大全跑出广西,进入湖南地界时他喜不自胜,难以自抑,竟写了篇《出劫记》,称‘眺望南天,烽火未息,不知予何故飞出坎阱,得全性命也’!”
恩俊认识到说漏嘴了,顿时复苏了很多,仓猝谄笑着解释道:“四爷,四爷……您息怒,我没忘了皇上交代的差事,我……我只是想帮您出口恶气。”
“他那样的人哪能入值军机处,只是因为其长于夸夸其谈,被您的同亲卓秉恬卓中堂误觉得是位大才,保举给了时任军机大臣穆彰阿和祁窩藻,在穆彰阿和祁窩藻的帮忙下混进了方略馆。明显不是军机章京,却到处以‘小军机’自居,被那些军机章京引觉得军机处之耻。”庆贤顿了顿,又猎奇地问:“四爷,您怎会问起这小我?据我所知,在您被调回京的前不久,他刚被赶出方略馆,现在仿佛在礼部精膳司当差。”
“早想好了,早安排下去了!敢跟我们‘厚谊堂’斗,他们也不想想我们是做甚么的!”
“另有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