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鱼饵香甜
数日来,匈奴人端是花腔百出,见墙头不好翻,下城梯又尽数被毁,便开端发掘门洞内的砂石,同时在城墙之下挖起洞来。
自客岁开春,公孙歂扫荡河西走廊,卑禾候瓦素各挞伐诸羌,两路雄师不知剿除了多少部族,掳掠了多少财物,虽说大半已暗中运回长安,送入少府内库,但光是武威城尚未启运的金银玉器便足以垒成一座小丘。
公孙歂打趣史惕的这日,恰好是立秋之日,两人尚不晓得,他们确切不消再守多久了。
右贤王闻言,微作沉吟,便扬手道:“好,依他!”
“我已叮咛军民,待匈奴往城内倾泻土木,便故作惶恐,逼着仆从去挖去刨。”
自是没谁活腻歪了,一心想着去死。
凌晨时分,公孙歂遣了数道胡骑,抵近东墙,向城外射出几支绑有帛书的箭矢。
如是竟生生耗去一日,是夜,城表里可贵的安生。
史惕亦是抚掌笑道:“正该如此!”
汉六十一年,立秋过后的第四日,便是末伏,恰逢七月月朔。
右贤王微是愣怔,随即反应过来,汉人已将下城梯尽数毁去,想将那么些珍宝搬山城头,也是要垫出缓坡的。
史惕的双眼垂垂瞪大,显是体味了公孙歂的企图。
他不想妄议隐于幕后的太子殿下,忙是转了话头:“那我等该如何应对,方能吓阻右贤王,使得他知难而退,早些撤兵?”
公孙歂又要求匈奴先裁撤城外高台;右贤王还是不允。
公孙歂未再命人去处匈奴人传信,企图倒是昭然,宝山换退兵,献城免谈!
右贤王喜不自禁,却不知汉军大帐外,公孙歂正用望远镜远远瞧着他,对身边的史惕笑道:“瞧这蠢驴的神情,应是想到了吧?”
公孙歂再度收到匈奴人的箭矢传信,笑得比高台上的右贤王还夸大,端是捧着小腹,笑出泪来:“另有五日便是七夕,再拖过本日,我们便帮他出出主张。”
右贤王再度登临高台,望着那座宝山,沉吟半晌,道:“应下他,让他先命人将那些宝贝送出城来。”
史惕接详确看,脸上的孔殷之色垂垂化作惊奇,又蕴着几分狂喜,神情颇是庞大,五官不竭抽搐,端是风趣得紧。
匈奴兵士将之拾起,敏捷呈交到右贤王手中。
“快救火,快救火,粮草要烧没了!”
史惕毕竟是久经疆场之人,不久便完整醒过神来,沉吟道:“照你刚才的说法,莫非是担忧右贤王闻得王庭沦陷,妻儿被搏斗殆尽后,会先搏命攻城,唯有见得实在没法破城后,方才退兵?”
朝阳的映照下,那宝山披发着五彩光芒,刺眼灼人,瞧得人透不过气来。
公孙歂执意要求匈奴大营前后撤三十里,以示诚意;右贤王自是不允,要汉人先将珍宝送出部分,再谈其他。
是夜,武威城内腾起熊熊烈焰,映红了大半天涯。
“只是他若见得妻儿的首级,便是城府再深,怕也会堕入癫狂,不搏命强攻几轮,泄泄火气,还不得活活憋疯么?”
他冷声道:“奉告公孙歂那厮,若不马上献城归降,破城之日,鸡犬不留!”
幸亏武威城的地基打得深,又是用黏浆土灌注而成,不但坚若砖石,更是凝成整块,撬是撬不动的,只能老诚恳实的开凿。至于门洞处的砂石,公孙歂亦是毫不踌躇的命人用黏浆土往上浇筑,生生中间的城墙黏在一起。
半晌后,他方才放下密信,耷拉着双肩,两手垂着,喟然长叹一声,看似满身犯软,力量全消,实乃落下心头大石,只觉轻松很多。
史惕闻言,顿时来了精力,一扫克日来的疲态。
史惕放下望远镜,亦是意味深长的笑道:“过得本日,便只剩三日了!”
“这就叫焚舟破釜,如果教匈奴夺了武威城,我们谁都跑不了!”
公孙歂和史惕看到回函,皆是付之一笑,叮咛麾下将士们将城中藏着的珠玉珍宝尽皆启出,堆在那焦黑的断壁残垣处。
公孙歂当着数万大汉军民的面,涓滴不粉饰自个的企图,“不想丢了性命,就押着那十余万仆从给老子去巡墙根,听到有挖地洞的动静,就搬着砂石去堆去堵!”
城外的右贤王等了半日,仍不见城头现出汉军的踪迹,只道被公孙歂耍弄了,气恼的领着麾下将领登上高台,却瞧见汉人军民正摈除着仆从往东墙的内侧垒土。
“这是……”
密信的开端还特地提到,已命游骑快马加鞭将右贤王统统妻儿的首级给他送来,便定在七夕之日让他们伉俪相聚,阖家团聚。
右贤王闻讯,自是大喜过望,亲身登上高台,望着城中混乱不堪的汉人军民和诸多仆从,不由仰天大笑:“天佑我也,真是天佑我也!”
大火烧了大半夜,待得天气拂晓方才垂垂燃烧,大片焦黑的断壁残垣内,还偶有火星噼啪作响。
公孙歂摇点头,缓声道:“小半个月守下来,你应也看得清楚,右贤王不似平常匈奴人般只会逞凶斗狠,是个很有城府的。若他得知王庭沦陷,必得马上撤兵回救,以便尽速夺回王庭,不然即便攻陷了武威城又能如何?”
让马队挖墙脚的土体例都能使出来,可见匈奴右贤王执念多深,不屠了武威城毫不罢兵。
公孙歂笑了笑,却也不敢过分吊他胃口,将羽林卫编译出来的密信递给他看。
这一日,虎贲校尉马屿和安夷将军公孙歂皆是接到羽林右监仓素的鹞鹰传讯,三万细柳精骑于立秋之日血洗匈奴右部王庭,三今后会全速赶往居延海,再南下河西走廊西侧咽喉,与八千虎贲卫汇合。
城外高台上的匈奴兵士见状,忙是连夜通禀右贤王。
“蠢驴!”
公孙歂的笑容愈发光辉:“示敌以弱,如苦涩的鱼饵般,生生钓着他们,使之不忍等闲放弃。”
故当听闻公孙歂如此言之凿凿,史惕忙是拽住他的袍袖,急声问道:“怎的,你想出甚么好体例,能让匈奴退兵?”
“走水了,粮仓走水了!”
史惕颌首认同道:“不错,十头仆从若能多换条匈奴骑射的性命,不亏!”
翌日,公孙歂故作服软,要求匈奴停息攻城,匈奴弓手尽皆撤下高台,好让汉军得以登上城头,往城外抛出珍宝。
公孙歂剑眉微扬,阴恻恻道:“即便死上万余仆从,亦不算亏!”
公孙歂勾唇坏笑,阴恻恻道:“在殿下的通盘运营中,武威城和我等的用处不过就是拖住右贤王,拖得那五万匈奴骑射人困马乏。拖得愈久,令匈奴骑射毁伤愈多,你我的功绩便愈大!”
他顿时灵光闪现,拍着脑袋道:“本王怎的没想到,我匈奴将士亦可将将泥土和巨木运上城头,往城内倾倒,垫出缓坡来!”
帛书中的内容,不过就是愿交纳大笔珠玉珍宝,以求取右贤王退兵。
“……”
“我能有甚么好体例?”
数个时候后,公孙歂开端不竭的和右贤王通过箭矢传信。
“是,却也不是。”
史惕端是无言以对,仓素虽未在密信上明言此事乃太子交办,但明眼人都能瞧出来,没有太子的特地叮嘱,谁敢下此狠手,明摆着决计挑衅右贤王。
公孙歂定下心神,忙是找到史惕,欣喜道:“再守六日,七夕之日尤要把稳,匈奴怕是会尽力攻城,我等只需撑过几轮猛攻,匈奴必然撤兵!”
他话音未落,便有匈奴将领急着劝道:“大王,目睹汉人粮草焚尽,不日便可破城,到时不但这些珍宝,便连那十余万仆从也皆是唾手可得,不成因小失大啊!”
马屿早已得知太子殿下的通盘运营,虽是欣喜,却也不至过分不测,不过持续履行先前定下的打算。
公孙歂倒是欣喜交集,惊的是太子殿下这运营实在过分猖獗,喜的是太子殿下这运营竟是真的胜利了。
“天爷啊……”
匈奴将领们皆是恍然,纷繁高呼大王贤明,直把右贤王夸得哈哈大笑。
公孙歂推己及人,以此揣摩右贤王的心态,复又道:“或许太子殿下也是预感到右贤王的反应,方才特地叮咛仓素将那些首级送来给右贤王瞧的吧?”
“吓阻?吓阻他何为?”
末伏,乃是立秋过后的首个庚日,故每年底伏与立秋之间的间隔光阴不为定命,短则一日,长着旬日。
见得匈奴弓手撤下高台,公孙歂展颜笑道:“想来又可拖得半日,该教他如何入城了。”
无数人奔驰呼喊,惶恐不已。
右贤王轻视的展开帛书,扫了一眼,谑笑道:“此时方想乞降,真当本王是傻子?”
史惕颌首认同道:“不错,若落空了王庭,他右贤王便是无根浮萍,匈奴右部必然分崩离析,从属部族皆会弃他而去,转投其他匈奴王。”
右贤王皱眉呵叱道:“待拿到珍宝,撤不撤兵还不是由本王说了算么?再说他们若要将珍宝送出城来,不得先凿开门洞么?”
这一日,长安城的朝臣们重新前去未央宫上早朝;
公孙歂倒是没有出言打趣他,毕竟先前自个看过密信后,也是这般模样。
匈奴将士自是奉令而行,亦往城中射了绑着回函的箭矢。
如是撑得数日,城内虽死了很多仆从,城外的匈奴也没甚么大停顿,攻守两边还是对峙着。
公孙歂的一番话果然见效,大汉军民们发作了极大的求生欲望,举起刀戟,挥动皮鞭,卸下门板挡住城外高台上匈奴弓手的箭矢,摈除着仆从们四周查漏补缺。
“你的意义是……”
史惕不似公孙歂那般心大,连日操心费心,实在有些怠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