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绿林好汉
刘彻唇角微勾，带着一丝不易发觉的嘲笑，叮咛躬身侍立的掌印寺人孙全道：“宣那人上殿！”
“既是如此，无妨宣那牧师苑令，孤王亲身扣问于他。”
彭壤毕竟经历甚深，心底虽慌乱，面上却分毫不显，刹时便想好了应对的说法，倒还真圆得上。
“哦，那太仆丞又如何得知此事？”
刘彻是真惊到了，万没推测石奋的脾气会如此刚毅。
河内郡太守裴绍迩来愁得慌，太行山不知从那边冒出大股山贼来，自号绿林豪杰，半月前悍然出山，趁夜劫夺了平皋县的诸多牧场。
彭壤重重顿首，颤声祈求道：“殿下，请恕老臣妄言之罪！”
翌日早朝，数名朝臣纷繁出列上奏，言及河内郡有山匪反叛，大肆掳掠百姓，更是四周放火滥杀，弄得民不聊生，河内百姓已是民怨沸腾。
若非山贼不敢攻城，怕是连平皋城内的侯府都难逃此劫。
且那些山贼都骑着马，这特么那里还是山贼，清楚就是胡匪啊。在中原要地呈现近万胡匪，还毫无顾忌的大肆劫夺，这难道是要造反么？
翌日凌晨，闻得这般凶信，本就缠绵病榻的刘远呕血不已，几乎丢了老命。
“竟有此事？”
石奋固执道：“殿下，老臣蒙历代天子看重，添居九卿之列，常常反躬自省，皆觉才德不堪，唯持身以正，尽忠职守，方才有脸安身朝堂，若此番不能证得明净，老臣无颜再为朝廷尽忠！”
待得缓过气来，他再不希冀裴绍脱手，亲笔写了几封手札，交由亲信家老，命他速速送往长安的数大世家。
刘彻故作惊怒，狠声道：“那河内太守裴绍为何藏匿不报？”
岂知过得数日，朝廷还是未见回应，莫说圣旨，便连半卷公文都没有。
彭壤此时本身难保，毫不踌躇的将刘远供了出来。
朝臣们显也想到此节，又遐想到太仆丞的职守，已然内心稀有。
裴绍心有戚戚，如是想到。
仓素应诺而退，刚退至门边，却又被刘彻唤住。
旁的权贵倒还好安抚，平皋候刘远倒是难对付得紧，老迈待死之人，乘着车辇前来，在家老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登门拜访，裴绍不想见也得见啊。
“哦？孤王记得唯有六大边郡方设有牧师苑，为朝廷蓄养战马，河内郡地处中原要地，何来的牧师苑令？”
裴绍固是心急如焚，平皋县的诸多世家豪强更再按捺不住，纷繁登门求见，几欲把太守府的门槛给踏破了。
“谢殿下！”
他却不晓得，呈送朝廷的奏章刚入丞相府，尚未登入册籍，便被太子刘彻遣人取走了，包含丞相袁盎在内的大汉朝臣皆未看到那奏章。
彭壤是他的辅官，此时涉嫌舞弊渎职，若不彻查清楚，草草措置了事，旁人只会觉得是弃军保帅之举，他这太仆卿也是同谋，乃至是主使。
太仆卿石奋已是古稀之年，少时曾陪侍高祖刘邦，可谓四朝元老，职位超然。
他石奋明净一世，岂甘晚节不保，背负这等污命。
刘彻倒是故作讶异道：“太仆丞为何行此大礼？”
若真如此，百年以后，他另有何颜面去见高祖，惠帝和文帝？
孙全正待躬身应诺，却见得彭壤噗通跪伏在地，浑身抖若筛糠。
刘彻沉声道：“等等，立冬已过，不日便要冬衣祭祖，故而孤王只能给你五日，可够？”
仓素向来不会妄言，策画半晌，感觉有掌控做到，方才答道。
牧场多位于郊野，火食希少，山贼又来无影去无踪，除了牧场的保卫和仆人，几近没甚么百姓瞧见那伙山贼。
刘彻扬眉，心道故乡伙你是找死啊，虽说小爷还没当上天子，治不了你欺君大罪，可这妄言蒙蔽储君之罪，足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了。
裴绍自是哭笑不得，想着既然已奏报朝廷，想来陛下不久便会下旨意出兵剿匪，忙是叮咛河内都尉练习郡兵，又让诸掾曹提早筹办粮草，随时做好兵发太行山的筹办。
刘彻略带迷惑的出言问道，心下倒是嘲笑，这太仆丞彭壤乃是太仆卿辅官，分掌马政及畜牧事，过往不知给平皋候刘远行了多少便利。
彭壤浑身微颤，怨本身忘了太子殿下曾入中心官署协从理政，对各府司的管束非常体味。
殿上群臣尽皆哗然，虽尚不明就里，但也瞧出里头必有猫腻。
十月月朔谓之十月朝，为夏季肇端，而后气候垂垂酷寒，汉人怕在冥间的先人灵魂缺衣少穿，祭奠时除了供奉食品外，焚化冥衣，叫做“送冬衣”。
他却不知，那家老刚纵马出府，便是被人远远跟上，一起紧随到了长安城。
“诺！”
山贼头子自称马大爷，座下另有二大爷，三大爷以及八位小爷。不过貌似二大爷不管事，此番劫夺平皋县牧场之事，是那位姓李的三大爷领着那群小爷做的。
“老太仆言重了，事不至此。”
刘远也没太难堪他，虽说河内郡的都尉执掌郡治和各县的府兵，但若无天子旨意，妄主动兵便是夷族的大罪。即便裴绍命令，河内都尉也毫不会听他的。
侯府家老在长安城的所作所为很快便记录成册，呈报到太子刘彻处。
刘彻沉吟半晌，沉声道：“好！御史大夫刘舍，廷尉汲黯，此案交由你二人亲身彻查，自太仆卿以降，太仆府属官尽皆查个清楚，给大汉朝野个明白的交代！”
刘氏宗亲亦选在这天至祖庙祭奠先祖，由老宗正主持，太常卿筹办，乃是甚为严峻的族祭，大多能转动的刘氏宗亲都会回京祭奠。
但是千万没想到，刘远到太守府递交万民书的事被鼓吹了出去，结果实在相称严峻。
“殿下，臣之以是得知河内山贼反叛之事，非因牧师苑令的回报，而是收到平皋候刘远来函拜托，方才上奏。”
据少得不幸的目睹者称，那伙山贼怎的也有千余人，皆是骑着高头大马，抢了牧场圈养的马匹牲口便跑，倒是未曾决计杀人放火，只要少数不长眼的上前反对，才被山贼宰了。
“末将定竭尽所能，五日内将此事彻查清楚！”
仓素躬身应诺，旋即回身拜别。
河内郡的都贼曹办事倒是利索，很快便查到些动静，那伙自号绿林豪杰的山贼占有在太行山深处的某处山头，名为虎头山。
石奋躬身伸谢，复又冷冷看了脚边颤抖不已的彭壤一眼，浑浊的双眸中杀意凛冽。
彭壤没推测太子会问出这么一句，愣怔半晌，方才答道：“老臣执掌马政和畜牧事，河内郡内多设牧场，此番遭山贼劫夺后，便收到了所部牧师苑令的回报。”
裴绍那里敢隐情不报，忙是千里加急奏报朝廷，同时不忘调派都贼曹领着亲卫们去太行山南麓的诸县细细刺探。
每伙山贼千余人，那若全加起来，岂不是近万人？
太子府的书室内，刘彻细细阅看过那些清算出来的名簿，交代躬身而立的羽林右监仓素道：“查查这些世家权贵战役皋侯府有何干系，尤是姻亲之类的，凡是有与平皋候有半分血脉相连，皆要彻查清楚，五服以内不得遗漏半个，哪怕是未足月的婴儿。”
过得两日，又是夜黑风高，绿林山贼再度出山，将平皋侯府在周边数县的牧场及农庄尽数劫夺，临走后大肆放火，统统牲厩田宅尽皆付之一炬。
“诺！”
昔日上朝时，石奋和刘通皆是半梦半醒的模样，鲜少发话，但此时他却猛地展开半阖的眼睑，一对浑浊老眼披发着森冷的微光。
刘彻轻笑道：“何来的妄言之罪？”
“本来如此，那太仆丞先前照实说来便是，何必妄言欺诈孤王？”
“殿下有所不知，我大汉边郡的牧师苑虽蓄养战马，但数量终是有限，难以供应朝廷诸多骑军，故常派牧师苑令巡查内郡牧场，恰当从官方购买些好马，引入马苑繁衍。”
刘彻满脸恍然之色，复又略带猜忌道：“莫不是太仆丞和那平皋候公开作了甚么见不人的活动，不想让旁人晓得你二人过从甚密？”
刘舍和汲黯忙是起家离席，躬身应诺。
刘彻颌首道：“好，速速去办！”
当着刘远的面，裴绍亲手又写了道奏章，与刘远带来的万民书，一并装到密匣里，涂上火漆，盖上太守印篆，遣人快马送往长安。
一名老臣出言道：“殿下，传闻那裴绍曾数次遣人千里加急上奏朝廷，却皆如石沉大海，了无复书。”
裴绍看着那些供词，几乎昏迷畴昔，若目睹之人所言皆是失实，那就是有好几伙山贼同时劫夺平皋县的牧场，不然岂能在一夜间生生将诸多的马匹牲口尽皆带走？
他颤颤巍巍的起家离席，行至大殿正中，对御阶上的刘彻躬身道:“老臣请殿下准允御史府与廷尉府彻查太仆府属官，自老臣以降，但有秉公枉法，贪赃舞弊者，尽皆严惩不贷！”
刘远那类被赐赉刘姓的外人自是没资格参与，但有些事，祭祖之时措置最为合宜。
“若这故乡伙死在太守府门前，本官这太守哪还做得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