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铁骑封城
城别传来的战马踏地声愈来愈近,声似惊雷。
若不能纵马出城,光凭两条腿,又能逃多远?
河内郡,平皋候府。
他领着骑队朝城门奔驰而来,目睹便要连人带马突入护城河中,却未急着勒马减速,只将手中缰绳一紧,单手横挥旗号,随即借着前冲的势头将旗号往火线的地上狠狠一贯,方才缓缓勒马,将将停驻在护城河前,
刘光已是泪流满面,哽咽道:“孩儿岂能弃阿父不顾?”
城头的平皋官兵闻言,俱是惶恐失容,却又不由恍然,怪不得朝廷这般发兵动众,原是平皋候涉嫌谋逆。
他的声线沙哑,蕴着浓浓的暮气,仿似被鬼差用锁链勒着脖子,随时都会被拖上天府当中。
入夜时分,堆积在平皋候府后院的项氏族人已束装待发,待得刘光叮咛出府,便会各自奔逃,即便府外真如族长刘远所虑,有人周到监督,也定难以将他们全数擒拿。
天子圣旨已下,梁王又执意要梁地的百余朱门在开春前尽数迁往陵邑,不想迁也得迁!
即便如此,平皋县令还是不敢放数千铁骑入城,不然是冒犯汉律的,他复又颤巍巍的向马屿喊道。
他复又出言道:“平皋候涉嫌背叛,还请县令在河内太守赶来前,让县尉领城中吏卒占有平皋候府,不得让逆贼泯没罪证!”
刘光及其子嗣此时正藏匿在北门四周的某处民宅内,虽未听到马屿与城头官兵的扳谈,但出去刺探动静之人很快便返来禀报,城外乃是朝廷派来缉捕他们的兵马。
出言应诺的并非平皋县令,而是县尉,他不待县令叮咛,便是领着多量兵卒仓促下了城头,赶往平皋候府。
刘光满眼悲凄的望向祠堂,复又将视野落在脚边血流满面的家老脸上,重重感喟道:“走,出府!”
“不知校尉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愚儿……为父命不久矣,你等彻夜速速拜别,为我楚项留下最后一丝血脉。”
平皋乃是大汉立朝火线才设置的新县,又因紧邻河内郡治怀县,故而平皋城的范围很小,不但城墙低矮,更是独一四个城门。
“嗣子,侯爷他……”
好歹是大汉骑军,虽看着来势汹汹,但总不会滥杀无辜不是?
紧随厥后的百余铁骑此时也已勒住战马,整齐的停驻在旗号之前,没有呈现涓滴的混乱。
“诶,你等尽皆分离藏于城内各处,若谁能幸运躲过此劫,今后皆改名换姓,子孙不得再为项氏,更不得为刘氏,将旧事尽皆忘怀,切勿再想甚么报仇!”
他不信赖现在大汉另有人敢发兵造反,故而这虎贲校尉应是真的。
太子殿下早已派出羽林卫躲藏在平皋府中,监督着平皋候父子常日的行动,本日见得刘光将城中的项氏余孽尽数堆积到侯府中,又是筹办行囊,自是瞧出他们想逃。
羽林卫忙是用鹞鹰传讯给马屿,八千虎贲随即换穿甲胄,纵马前来。
此时的民宅内皆为刘光子嗣,他已过知天命之年,死不敷惜,可看着面前的诸多儿孙,他不由生出几分悔意,乃至是对祖父项佗的怨懑。
半月不到,这些世家大族的宅邸尽皆清空,本是留下措置财产的家老和僮仆皆是被府兵押走,统统田亩宅邸尽数收返国有。
马屿举头望向城头的守卒们,朗声喝道。
真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啊!
现在安插在诸多刘氏贵爵府中暗线皆被肃除,梁地的诸多世家又被逼迁往长安守陵,平皋县的基业亦被太行山的那伙山贼燃烧殆尽。
六十载的苦心策划,皆毁于一旦!
平皋候刘远沉疴病榻,已近垂死,从父亲项佗冒充降汉,到他秉承爵位,接下篡汉的重担,至今已近六十载。
城头守卒往城外望去,只见大队铁骑循着清冷月色,踏雪而来。
系着帛巾的箭矢射上城头,力量用得方才好,倒是不怕伤到人。
平皋县令不免又多信了几分,河内郡地处中原要地,出动浩繁铁骑,又有朝廷官印,若说是捏造的,那胆量也太大,的确是要造反。
他执掌县兵和吏卒,深悉大汉军律森严,对不尊将令之人的措置会是如何残暴。尤是若那平皋候真行谋逆之事,包庇逆贼的罪名足以使平皋县府的官吏尽皆枭首抄家。
语罢,他便是回身拜别,不再有涓滴踌躇。
刘光颓废的摆摆手,仓促叮咛几句,便是将子孙们尽数驱离此处。
抢先一骑抬手扬旗,旗号顶风而展,猎猎作响。
马屿也不难堪他们,应道:“可!”
马屿见他们久久未曾行动,皱眉呵叱道。
但时价到处积雪的夏季,城外又有大队骑军,在一马平地的平皋县境,即便逃出城去又能如何?
“诶,事已至此,为之何如?”
为了答复楚项,累得数代人竭经心力,吃力阴私算计,乃至不吝让后代坦白身份,嫁入刘氏宗族。
项氏的列祖列宗皆是光亮磊落之辈,若晓得先人操纵自家妇孺行此等肮脏手腕,真能安然瞑目么?
农业乃立国之本,农田乃国之根底,在大汉产业化完整完成前,不得让任何私家大肆兼并,包含诸位皇子皇孙。
刘远颇是懊悔,不悔运营篡汉,却恨本身智计不敷,有负父亲嘱托。
“诺!下官便可去办!”
闲坐半宿后,他豁然起家,拔剑自刎,徒然血溅三尺,却无半分豪情。
推己及人,若他是刘汉天子,便连现在的御史大夫刘舍那一脉都会完整扑灭。
刘远垂垂有了些力量,拽着刘光袍袖的手愈发用力,低吼道:“项氏嫡裔如果绝嗣,为父死不瞑目,无颜去见项氏先祖!”
刘远瞥见他的背影消逝在门外,完整泄了力量,满身瘫在卧榻上。
半晌后,百余项氏男丁出平皋候,四散奔逃,刘光及其子嗣筹算从北门出城。
“校尉若想领军入城,还需出示军令。”
何况现在事迹败露,眼看便要举族尽殁,楚项嫡裔就此绝嗣,到得地府,又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守城将士闻言,虽仍有几分惊奇,却仍不由松了口气。
便在此时,只闻得正院传来阵阵呼喊,刘远猛地心悸,忙是领人仓促赶去,却见得祠堂已燃起熊熊烈火,难以靠近。
中尉张汤亲身从长安赶来坐镇,领着朝廷先前派到梁国的都尉和一众县尉,挨家挨户的催促,身后那些杀气腾腾的府兵可不是唬人用的。
“你等若不奉本将号令,让逆贼泯没了罪证,待河内太守亲至,定是严惩不贷!”
许是回光返照,他的脑筋俄然复苏了些,猛地展开眼睑,枯瘦的手拽住奉养在病榻之侧的嫡宗子刘光。
未几时,平皋县令呈现在城头,探出脑袋望着城下的马屿,颤声问道:“校尉可有凭据?”
咻~~
江都王刘非闻讯,忙是固执太子手令前去大农府,以皇室实业的名义向大农令曹栾购入那些地契和宅契,乐得咧嘴大笑,又添一笔大进项!
一名垂暮之年的家老跌跌撞撞的跑来,出错栽倒在刘光身前,却顾不得磕破的额头,抬手指着被烈焰包抄的祠堂。
刘光紧阖眼睑,虽是仰开端,却止不住眼角滑落的热泪。
“诺!”
“吾乃大汉虎贲校尉马屿,自此时起,平皋城严禁出入,企图出城者,杀!”
平皋县令拾起箭矢,解下帛巾就着城头灯火细看,果是虎贲校尉印。
项氏余孽,一个都别想跑!
“彻夜,让族人们皆四散奔逃,你若得以脱身……便去……去匈奴,找……找中行説!”
八千虎贲卫,足以紧紧围困这座小城。
只可惜太子执意不准皇室实业采办农田,统统的田单收归朝廷,农田则以低价佃租给本地农户,并言明此后国库不得向私家卖出农田。
刘彻作为穿越众,天然晓得后代的历朝历代多因地步兼并严峻导致民不聊生,终究激发民乱,亡了社稷。
战马扬蹄长嘶,身后的旗号竟笔挺耸峙,好像一柄冲霄的长矛,矛尖还在微微的发颤。
守将不敢怠慢,忙是冲城外的马屿道:“校尉且稍候半晌,待我等禀报过县令,可好?”
“无妨,我虎贲彻夜只封城,不入城,待得河内太守亲至,自会与你细说清楚。”
马屿仓促间自是没有甚么天子圣旨或太子手令,却也并非没法自证身份,他从怀中取出一方帛巾,又取下腰间印绶,冲印面哈了哈气,盖到了帛巾上。
刘光的宗子刘胜忙是问道:“阿父,这该如何是好?”
刘光也没了主张,平皋城墙低矮,或答应趁夜寻出守备不甚周到之处,用勾犁和绳索翻越。
秭归的项声后嗣怕也是泄漏了身份,楚项完整完了,朝廷此番定然不会再如刘邦昔年般为安抚民气,故作宽仁而放他们一马的。
刘远松开他的袍袖,用尽最后的力量呵叱道:“快去筹办!”
但是没等刘光等人尚未到得北城门,便闻得阵阵金鼓声,远远传来城头上的守卒惊骇的号令声:“敌袭!关城门,快关城门!”
刘光只得起家而退,迈步拜别。
马屿亦知平皋县令的难堪,故而早已虎贲左监李当户前去河内郡治怀县去请河内太守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