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一章 事出意外
刘典躬送太子及浩繁随扈拜别,心中大石方是落下,看着身前面色煞白的表姊表妹们,也只得无法苦笑,出言欣喜道:“不必多虑,且随我回府,禀明阿母后,放心过夜侯府便是了。”
“咳咳……”
刘典心机急转,故作不知太子心机,见过礼便自顾自的往左席迈步。
刘典应道:“殿下明察,确是出自家父的建议。”
刘典领着表姊表妹们入的阁内,与太子族弟和赵府贵女见了礼,再瞧见席位的安插,神情愈发无法。
她的设法倒也没错,刘沐之以是扣问她们的闺名,只是为对谈便当,没心机细究家世,左不过是卑禾候瓦素各的长辈族亲,刘典的母族表亲。
为免众女愈发难堪,他故作未觉,倒是扭头看向赵婉,柔声道:“这醉仙居的酒保果是不消心,也没给你上食碟盛放糕点。”
按说这也不是甚么大事,太子刚才为救济赵府贵女,顾不得男女之防,亦是情有可原的,然毕竟事关女子清誉,且是太子少傅的女儿,这事就非常敏感了。
贵女们逛了大半日,本就腹中饥渴,此时觉着太子非常驯良,心下少了几分胆怯,再闻得太子号召,便是纷繁跟着动了箸筷,去夹食案上摆着的精美糕点。
赵婉倒是迷惑的看向刘沐,眨着会说话的大眼睛,仿似在问他是如何晓得的。
小内侍赭端陪侍他多年,端是闻弦知意,忙是唤来酒保,为右席并案。
赵婉刚夹起蓬饵塞嘴里,正鼓着粉嫩嫩的腮帮子咀嚼,突然听到刘沐的柔声细语,再瞧他那较着是装出来的体贴神情,只觉头皮发麻。
阁内世人皆是大急,守在阁外的内卫更是冲了出去。
刘沐见她被呛住,本要学着自家父皇般说句“多喝热水”甚么的打趣她,却见得她已躬了上身,面色由红转紫。
太子常日飨宴亲朋老友,如果身着燕居常服的暗里场合,多会与来宾同桌而食,以示靠近,然此时倒是摆了十席食。
刘典忙是躬身道:“家母彻夜归府,若得知侄女们欲过夜侯府,必是欢乐的,臣明日亦会早早入宫。”
太子刘沐坐了上首,作势瞧着两侧的席位,故作不悦道:“这醉仙居的酒保也真没眼力,这席案隔得如此远,恁是显得不敷靠近。”
站在赵婉身后,将她反抱入怀,双手抱着她的上腹部,猛地向上提拉。
他猛的起家,膝盖撞在食案边沿,却也顾不得疼痛,疾步迈到她身边,扶她起家。
从七位贵女的闺名,亦能瞧出这三位关内候是如何为家中长辈择取汉名的。
“如是便好。”
他自幼习武,在黄埔军学更没少学些告抢救治的体例,晓得该如何应对此事,人多反是碍事。
刘典焉会瞧不出她眼中的戏谑,心中愁闷不已。
“郿汐、郿淧、郿潄、鄂珏、鄂瑗、鄂璎、虢苓、虢芸……”
饶是刘典定力再足,亦不免眼角抽搐。
真要端起架式,赵婉不但举止仪态无可抉剔,便连见人说人话,见鬼说大话的弯弯绕绕也是会的。
呕~~
换了后代的说法,就算醉的不省人事,走的都是文雅猫步,说的都是高雅言辞。
“赭端,速去备车,再给孤王寻两件大氅来。”
刘典等人随小内侍到得御风阁时,酒保已然撤下先前摆好的酒菜和桌椅,重布席案,宴开十席。
刘沐见她难掩猎奇之色,倒也没吊她胃口,轻笑道:“若孤王没想岔,诸位贵女的长辈皆爵居关内候,刚是卸甲不久,得赐田宅而搬家至京畿郡县。”
刘沐听罢,觉着倒是好记,饶有兴趣的问道:“皆是新取的姓名么?”
太子身份高贵,不与诸多外姓贵女同桌,合情公道更符合尊卑礼数。
未几时,身披大氅的刘沐步出轩阁,怀中抱着的赵婉亦是裹着大氅,只暴露煞白的小脸,堵塞加呕吐,使得她浑身瘫软,认识恍惚,莫说走路,站都站不稳。
“孤王早已说过,席间不必多礼,坐着回话便是了。”
然右席八案,左席一案,这是甚么摆法?
凭白招惹太子惦记,这特么不是不利催的么?
太子刘沐瞧见族兄吃瘪,向赵婉眨眨眼,以示赞成,和颜悦色的出言号召世人。
“滚!”
刘沐颌首,倒是举步又止,看向刘典及众位贵女。
刘沐得空废话,呵叱出声。
归恰是太子殿下掏钱付账,不吃白不吃,唯有酒水是千万不敢喝的,以免贪酒误事。
旁的贵女见得族姊出言答话,亦连续学着她回了太子的扣问。
郿县有郿水,故郿氏贵女之名皆带水部;鄂县多美玉,故鄂氏贵女之名皆为美玉;虢县产药植,故虢氏贵女之名皆为敷实。
“咳咳……”
王谢望族与新晋贵族的辨别亦在于此,若换了王谢闺秀在此,饶是心下亦是战战兢兢,却毫不会显出畏首畏尾的拘束,盖因多年养成的端庄仪态早已镌入她们的骨肉。
撤下的菜肴未曾动筷,故是赐给了随扈的内卫,算是加菜,内卫们已是习觉得常,他们本也是会轮番到楼下雅间用膳的,人是铁饭是钢,常常随太子微服出宫,不但不必忍饥挨饿,多数还能有好菜赐下。
赵婉气味余焦炙促,竟真是呕吐起来。
刘沐复又笑问道:“如此取名,颇似先秦规制,委实不错,莫不是族叔想出的体例?”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前人诚不欺我。
贵爵京居令公布后,各地贵爵尽迁长安,在所属县邑具有大量田宅的关内候们就很有牌面了。
“在席皆非外人,权当家宴,不必过分拘礼,孤王若问诸位贵女的闺名,应不算失礼,族兄觉得如何?”
“殿下……”
“来来,诸位贵女皆是族兄表亲,不是甚么外人,莫要拘束,快快与族兄退席。”
刘沐不复多言,抱着赵婉迈步而去。
咣~~
刘典心中无法,也只得硬着头皮,号召表姊表妹们随他退席。
她们虽早已随长辈归化汉籍,且自幼说汉话、书汉隶、习汉礼,然比起平常的汉室贵女,无疑是少了秘闻的,此时面对大汉储君,更是戒慎惊骇,愈发束手束脚。
近年来,很多外族因功得以归化入汉,尤是军中将领为数甚重,天子不成能尽皆亲身为之赐下汉姓,似卑禾候瓦素各的三位族弟,爵居关内候,离任后得搬家京畿妥当安设,干脆就以搬家的地名为汉姓。
此时现在,在两相对比下,更显出差异来。
若此事泄漏出去,恼羞成怒的太子殿下虽不至对本日在场之人都痛下狠手,然依着刘典对自家属弟的体味,绝对会彻查胆敢鼓吹此事之人,施以最为暴戾狠辣的惩办。
赵婉闻言恍然,当目前廷敕封高爵虽不再分封食邑,却仍会依爵位赐下呼应田宅,关内候作为二等爵,可赐田九十五顷,宅九十五舍。
旁人且不提,单论脾气欢脱的赵婉,赵氏虽无甚世家秘闻,然赵氏佳耦亦多有延请宫中白叟入府任事,自幼教诲于她,且她常随阿母苏媛赴宫宴,更连番随圣驾离京避暑,见惯了大场面。
“……”
“嗯。”
刘沐沉声道:“回太子府!”
她猛是剧咳连连,面色涨红,用力拍着平坦的胸口。
刘沐忙是盘膝坐下,让身材娇小的赵婉趴在他的腿上,一手揽着她的腰腹,一手悄悄拍着她的背。
郿汐稍是游移,没再持续往下报家世,倒不是自大出身,而是凭着女子的直觉,觉着太子殿下应是偶然晓得的。
赵婉咳嗽未止,本来短促开阖的鼻翼倒是愈发翕动有力。
稀里哗啦的秽物吐了满地,他身上的袍服和靴袜更是沾满肮脏,却涓滴不觉得意,还是端坐在地,揽着她稍稍挪了处所。
太子殿下不差钱,夙来不吃霸王餐,更谨守父皇教诲,以甘旨好菜满足口腹之欲没甚么,然万不成随便华侈。
他扭头向贵女们微微颌首,表示她们回话。
赭端早有预感,应诺道:“殿下放心,楼内已无旁人,奴卑也已遣人回宫,太医应已候着了。”
刘沐倒是恍若未觉,笑看酒保重新摆好席案,趋步而退,复又候在阁外。
“嗣子且慢,此乃小女子的席位。”
贵女们非常游移,纷繁看向刘典,唯恐失了礼数。
待得赵婉呕吐稍缓,刘沐眉宇渐松,复又昂首环顾世人,不容置疑的冷声道:“你等且到外头候着,将门窗皆是敞开。”
伴君如伴虎,动辄得咎啊。
刘沐见状,复又蓦地箍紧双臂向上提拉,再顾不得留力,刚才为免伤着她,他才使了不到三成力量。
赵婉反应亦是不慢,趋行数步,抢先入了席,“嗣子高贵,自是席居右首的。”
众女齐齐点头应是。
何如这蓬饵都雅不好夹,乃是黍米、黍蓬加以果料混蒸而成,外滑内黏、软乎乎的。
若非如此,能讨皇后欢心,得赠宝驹?
刘典无语,心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能说失礼么?
太子殿下此时的目光颇是吓人,蕴着较着的警省意味,无人敢有涓滴违逆,纷繁趋步而退,候在外头,不言不语,不闻不问。
年事最长的贵女坐在刘典身侧,本应起家避席方能回禀太子,何如右席已并案,正自不做所措,却闻得太子再度发话。
刘沐颌首,随即又对众贵女道:“本日乃重阳佳节,该是佩茱萸、食蓬饵、饮菊花酒。你等若不能喝酒,那便不要强自饮用,然这蓬饵倒是要尝尝。”
“呃……”
“咳咳……”
“谢殿下,回殿下话,小女姓郿名汐……”
刘沐虽是存着逗弄族兄的心机,却毫不会以贵女们的慌乱无措为乐,堂堂大汉储君,这点风采和节操还是有的。
赵婉随之干呕出声,呼吸复又短促起来,刘沐眼神一亮,揽着她倾下身子,谨慎翼翼的将两指手指探入她的嘴里,缓缓取出黏糊糊的蓬饵。
她们唯恐没夹牢,又不敢整盘端着吃,皆是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夹起,瞧得刘典都为她们心累。
刘典心机微动,接话道:“正如殿下所言,三位外叔祖刚搬家右扶风,分处郿、鄂、虢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