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九章 士子难为
若说攀附权贵,未免过分,然想获得保举的文士,找些机遇登门拜见权贵和名宿,倒也属平常。
有道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关东,在秦汉两朝,谓之函谷关以东,大江以北的六国故地。
阻人官途,无异夺妻杀父,莫觉得都尉与县尉辖下的府兵刀刃倒霉乎?
一郡之地,每年龄人,比后代中原各省的高考状元也差不了多少,更要才德兼备,申明在外,还要太守这等封疆大吏肯以本身名誉作保,不然如果保举之人今后闹出甚么岔子,身为保举人的太守少不得要落个“识人不明”的名头。
只不过,光得大儒看重,也不敷让儒生们平步青云,凡是有些门路的,还会登门拜见同为齐地出身的高官权贵。
保举贤能,乃是汉官民风,然不是每位官员都可向公府乃至天子保举的。
长安城内,未得公府任官的齐地儒生,更是经常相聚,除却抱团取暖,更是为在齐地大儒前混个脸熟,揭示揭示才学。
二十余年来,接连三任中尉皆是狠人,苍鹰郅都、蝰蛇张汤、暴虎刘寄,使得关中世家愈发遵纪守法,京畿治安愈发良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实乃天下首善之地。
或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偏想不劳而获,享用锦衣玉食者,以任侠之名,行盗寇之事,各地官府皆力行峻法,遣吏卒乃至府兵将之擒拿剿杀。
公羊学派最早顺势而为,得以大兴,故齐地儒生也沾了很多光,起码不似某些刚强的儒家学派般受人架空。
当今之世,官府甚得民气,凡有反叛为祸者,大家皆曰可杀,鲜有包庇匪患的百姓。
身为大汉亲王,背后又有天子兄长为其撑腰,没甚么世家朱门是他不敢获咎的,没甚么高爵勋贵是他不敢杀的。
当然,想登门拜见,也要寻个合宜的由头。
习得文技艺,货于帝皇家,士子想要出人头地,进入官僚体制,无疑是最好挑选。
及至今上刘彻即位,更公布贵爵京居令,迁各地贵爵入京,且令梭巡御史明察暗访各郡县,内朝更设尚书台以纠举勾连豪族之朝臣,另有暗卫多方探察,凡果断乡曲、横行邦邑、雄张闾里者,不管豪滑之民,累世大族抑或封疆大吏,皆依律重惩,夺爵抄家者为数甚众。
比方现任大农令孔仅,昔年得举的“孝廉”一科,属于清流之目,乃由各郡主官察举,太守每岁仅可推举数人至京师,由公府加以考评。
尤是统掌京畿治安的中尉府,蝰蛇张汤虽已外放玄菟太守,然现任的中尉也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倒是曾拜大将军,领军挞伐巽加与安眠的胶东王刘寄。
儒家源出齐鲁,胡毋生又出身齐地,且现任太学汉学院的博士仆射,为儒家博士之首,故公羊学派大兴,齐地儒生多习之,以胡毋生的徒子徒孙自居,倒也不为过。
汉室崇尚黄老之学,当明天子虽不按捺儒学,却也不独厚儒家,而希冀兼容并蓄,汲百家之涵养,充分完美所谓的汉学。
此等酷刑峻法下,莫道关东之地,便是民风剽悍的关中,世家豪族皆不敢犯禁,爵位在身者为免犯讳,常常主动淘汰大半私兵,豢养门客的民风也垂垂转向,多文士而少侠客。
有此典范在前,各郡县的主官仆射每岁返京述职,自要被公府用以参照,列入政绩核鉴,使得诸多主官返归治地后,皆大力整肃治安,打击违法乱纪的游侠盗寇,饶是对本地豪强也毫不手软。
幸亏大汉愈发充足,耕者有其田,劳者得其食,凡是肯尽力餬口之人,总不至流落街头,食不充饥,饶是家徒四壁的鳏寡孤傲,各地官府乃至乡里都广设粥棚,施饭赠衣觉得布施,终归是冻不死、饿不死。
举士待诏的太学,更已重整规制,并举两院,是为汉学院与科学院。
同亲之间,尤是阔别故乡的游子间,终归能聊聊乡愁,聊聊故里那些熟谙而难忘的人和事。
旧士族不是没有反弹,然当今皇权独大,天子恩威并施,既普惠万民,又广纳世家后辈和豪门士子入各大学府就学,权贵的好处有所保障,百姓亦得见进身之阶,自不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为少数好处受损的文士摇旗号令。
世家权贵斥逐门客,朝廷公府又易取仕规制,使得很多因循保守的文士丢了饭碗,不得不另谋前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是本性。
长安权贵们对小驰名誉的文士,虽不会再随便收为门客,却也会以礼相待,虽说多数不会亲身欢迎,却也会让家中子侄好生接待,既可获得礼贤下士的好名声,亦可结下几分善缘。
莫说以宗族为主体架构的世家,便是地区之别,也有分歧的群体之分。
如此景象,虽合适汉廷好处,然在短期内,也免不得些许费事。
这没甚么可非议的,凡是想长进,就不宜高慢自赏,必得晓得找到揭示本身的舞台,尤是看重入仕的儒家,孔夫子周游各国,与其说是为了收徒授业,更多的不过就是为了求得诸侯重用。
饶是如此,想完整毁灭世家权势,不实际,也无此能够,后代的中原和西欧都做不到,当今的大汉更做不到。
文士造反,三年不成。
饶是后代中原的公知精英们,亦只能敲击键盘,做收集喷子,指着他们经世治国,倒不如订阅本书,让作者君得了稿费,买根肉骨头,对他们道一句:嗟,来之食!
言归正传,话说重新。
莫欺少年穷,指不定有谁今后飞黄腾达,不求其知恩图报,好歹莫因本日怠慢,遭人记恨在心。
历代汉帝有鉴于此,皆对关东行“抑豪”之举,先徙齐诸田,楚昭、曲、景及诸功臣于长陵,后又徙吏二千石、高訾富人及豪杰、并兼之家于诸陵,以弱关东豪族。
世家大族纷繁淘汰私兵,斥逐门客,导致各郡县呈现了很多无业游民,此类群体虽不兰交吃懒做,终归由奢入俭,失却了主家赐与的优渥报酬,要回籍自食其力,心机落差必是有的,心态也须调适。
非止于此,汉廷虽愈发薄徭轻赋,隐有完整拔除丁口税赋的趋势,然仅限平常汉人,凡家中僮仆、私兵、门客、仆从,反是要加征重税,尤是私兵,依其主家爵位,豢养数量与所持兵械皆有严苛限定,妄自聚众执械、扰民逼官者,更视同谋逆,断狱刑罪之重,可至枭首夷族。
他获咎的权贵愈多,动手愈狠,中尉的位置做得愈稳妥,也愈发得天子信重。
在处所郡县,想获得保举,实在难于登天。
暴秦二世而亡,及至大汉初立,关东豪族林立,士子礼文,豪杰任侠,世家豢养门客之风远盛于关中,更遑论巴蜀、江南与西南之地。
何况,在汉廷未提高官学教诲前,教诲资本乃是被权贵与士族把持的,官方的肄业路子未几,很多名流皆师出同门,尤是同个地区的士子,多多极少都能扯上些干系。
穷则思变,儒生目睹局势所趋,自是适应时势,老诚恳实的阅览百家典范,不再固执于“孔子独圣”的傲慢,固步自封,免遭汉学体系内诸子百家的伶仃。
比方当今儒家执盟主者,公羊学派宗师胡毋生,其弟子淄川公孙弘、兰陵褚大、东平嬴公、广川段仲、温之吕步舒,皆为关东大儒,谓之公羊五士。
唯在高爵勋贵云集的京畿之地,尤是在长安城内,文士若得立名,得朝堂重臣看重保举,或得名流宿老喜爱,批下不错的品鉴之言,想入仕无疑要更轻易些。
古外今来,历朝历代,从未做到过,或许直至人类完整灭亡,都是难以做到的。
所谓孤臣,不过如是。
如是多年,汉廷“抑豪”之举效果卓著,各郡县皆治安良善,处所豪强也垂垂分化减弱,世家大族虽仍常联婚维系,相互守望互助,却已不复秦末之盛。
高祖刘邦尿溺儒冠,不恰是鄙薄冬烘只会动嘴么?
最遍及的体例,也是中原自古最轻易拉近相互干系的情势,不过就是叙同亲交谊。
近年来,公府取官反是愈发方向科学院诸博士或政经官学的学子,即天子陛下所谓的行政、经贸、财税与理工人才,读书人若只知清谈务虚,可贵重用。
嗯……又是切题,实乃克日蛮夷媒体借交趾偷渡客之事,污我中原,诸多公知见猎心喜,辟谣诽讥,吾深觉得耻,不吐不快。
比方梁王刘武,昔年豢养的数千门客,早已斥逐大半,甚么剑客豪侠皆是不留,唯余一众文士僚属,陪他喝酒作赋,整天风花雪月,亦是悠然舒畅。
然跟着汉廷提高官学教诲,任官取仕的面向更广,挑选更多,不再拘泥于精通经史子集的文士,尤是大农府辖下八大附府,多选学有专精者。
当今大汉,中心集权体制已近极致,皇权至尊至上。
有返乡归家,躬耕营商者;有申往官学,任传授业者;亦故意胸不甘,追求保举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