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滇国来朝
张骞又忙着插手政令讲席,他虽尚了大汉长公主,可也没能有甚么特别对待,每月该呈策论还得呈策论,每岁该上计还得上计。
近年来,三大外戚纷繁转型经商,没再固执于朝堂上的争权夺利,刘彻对他们的知情见机颇是对劲,又因窦浚频频帮着安抚保守派权势,使得很多政令推行无碍,刘彻对他也窜改很多。
事成以后,天子陛下虽不便明侧重赏他,但暗里让少府都窦氏的诸多族业大行便利,便连在岭南四城都对窦氏财产颇多关照,总之好处是没少捞。
近年来公府的政绩评鉴轨制愈发周到完美,公允公道公开的奖惩清楚,管你甚么封疆大吏,甚么皇亲国戚,该惩办时毫不会部下包涵,不但要在中心官署张榜公示,乃至还通过邸报下发各郡县官府。
张骞本就冲要着丞相之位尽力,自不肯在官途上留下甚么污点,政令讲席堂堂不落,策论篇篇用心,故确是没有甚么心构造照滇国使团。
年节将近,大汉朝臣们忙着筹办正朔大朝,各郡县长官仆射又循例插手政令讲席,皆是繁忙不已,得空顾及赴京来朝的外邦使臣。
然窦浚是贪财的刻薄人,见得滇国使团送来厚礼,也想着既是拿钱就还是要办事的,故某日在早朝见得天子陛下貌似表情愉悦,待得下朝后,便是往宣室殿求见。
刘彻淡淡道:“若他们真是见机就好,如果不然,只怕要劳烦卿家故伎重施,让那滇国太子学学朝鲜卫长了。”
嗯……庄周乃战国中期的宋人,后宋国被齐楚魏三国联手毁灭,朋分齐国,庄蹻便是战国末年楚将,那滇国王族说本身是庄周先人也没甚么人能提出反证。
他好歹是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当今在南越几是一言九鼎,又超出大行府代表汉廷与滇国缔结了邦交,现在久久不见停顿,大行府的属官们指不定都在等着看笑话。
何况滇王的态度让他颇是不满,从大汉边市获得很多好处,却仍游移不断,不肯与夜郎国完整断绝来往。
然聪明人就是心机多,实在不好对于。
御史府近年的监察权限愈发大,虽不管任何实务,但是贵爵权贵和封疆大吏们见着诸御史皆是头皮发麻,最怕御史大夫请他们过府“喝茶”。
说实话,他先前确有些忽视,觉着滇国乃未野蛮的西南蛮夷,眼皮子应是浅的,可等闲利诱之,却不晓得滇国君臣竟是非常熟稔邦交调停。
“嗯,他既是想见,卿家无妨就访问访问。”
刘彻颌首道:“只是炮弹金贵,如此破钞赀财,总得有所收成才是。”
唯是严禁官商勾搭,贿赂纳贿乃是朝廷最大忌讳,不过那多是无需天子过问,御史府会将犯官弹劾至死。
张骞如是想,却也没急着去探底,还是每日皆到中心官署,除了上计述职就是插手政令讲席,权当滇国使团没入京。
北有夜郎,南有哀劳,被两大国夹在中间,滇国就凭最后的万余楚军,硬是将本是疏松的滇族各部连分解部族联盟,传国百余年而不亡,足见庄氏王族是有些本领的。
故当今滇国君臣多为楚国遗民,贵族也多以楚人自居,可视为滇族诸部奉“楚族”为首级的部族联盟。
陛下的行事气势已然被大汉权贵熟谙,只要官员不贪污舞弊,不怠惰渎职,收受些外邦使臣的贡献贺礼,多是不会被视为收受贿赂。
刘彻微作沉吟,轻笑道:“既是收了厚礼,也当有所回报,干脆露个口风,就说朕筹算让张骞运十六尊加农炮到岭南四城,每城的东西南北四刚正门城楼都摆上一尊,每月逢月朔和十五鸣炮,卿家觉得如何?”
刘彻摇点头,出言解释道:“滇国的国力尚比夜郎弱很多,临时不宜迫其大动兵戈,只需让滇国大张旗鼓的遣兵调往与夜郎交界处,略作管束便可,无需越界犯边。”
滇国虽不如夜郎国富庶,然滇国君臣好歹是楚国遗民,纵横调停的策画乃是有传承的。
伸手不打笑容人,滇王此举倒是让张骞犯了难。
昔年他照着陛下的叮嘱,访问朝鲜太子卫长,暗中逼迫其弑父篡位,使得大汉几是兵不血刃的篡夺大片朝鲜国土。
他将滇国使团带来长安,见得大行府属官将之安设在蛮夷邸后,便也没再多做关照,盘算主张先晾些光阴。
虽说天家多薄凉,但若不触及太大的好处抵触,在以孝治天下的大汉朝,还是讲个家和万事兴。
如有官员蒙受重惩,邸报一经公布,其官声起码毁去大半,今后官途就非常暗淡了,除非再立下天大政绩,足以将功折过,才气重获重用。
此番返京述职,天子陛下虽没多说甚么,然现下大汉已出兵挞伐夜郎,偏生不见滇国动静,张骞觉着这无疑是他的严峻渎职,毕竟他就任南越国相已近两年风景,还没能摆平滇国,实在是有负陛下重托。
当今这滇国太子进京,窦浚尚不晓得天子陛下可有旁的策画,故也不敢等闲访问他,免得坏了陛下的大事,到时免不得惹上大费事。
细心探底后,他才晓得滇国的来源不简朴,倒是和中原有些渊源的。
此等喂不熟的白眼狼,风吹两面倒的墙头草,即便是张骞此等与报酬善的温润脾气,也不由有些恼火。
滇国乃初次遣使来朝,颇是慎重的派出了太子庄淼出使,且是随返京述职的南越国相张骞同业,冬月末便已到达长安,然眼瞧过了大半个月,莫说入宫觐见大汉天子,便连掌外邦来往的大行令都没能见着。
大行令窦浚倒是想见见那滇国太子,当今滇国成为大汉获得哀劳乃至身毒特产的首要路子,且也从大汉边市采办多量汉货,实是清河百货的大货源和大客户。
窦浚的宗子窦宪作为清河百货的主事者,先前又和国舅田胜到岭南拓展商路,在大汉边市见过很多滇商乃至滇国贵族,与滇国干系还是挺不错的,回京后也仍与滇国派驻长安蛮夷邸的使者打着很多交道。
他本想请南越中尉公孙昆邪抽调闽骑和瓯骑,前去南越与滇邦交界戍边,逼迫滇王早些定夺,何如滇王却又派了太子庄淼出使,且入京来朝。
“陛下,老臣此番求见,乃因滇国使臣登门拜访,且奉上厚礼,想让老臣见见那滇国太子,臣不敢私行定夺,故来请陛下谕示。”
战国末年,楚将庄蹻率万余楚兵征讨滇地,迫使本地滇人归附楚国,后因归路被秦国所断,便留在滇池地区,建立滇国。
滇国王室为庄蹻后嗣,自也姓庄,且不忘往脸上贴金,说是道家先贤庄周的先人。
然天子陛下没发话,他也不敢擅自应下。
窦浚微是扬眉:“陛下莫非是想逼迫滇国出兵夜郎?”
窦浚闻得此事,倒也觉着该见见,滇国不算小国,他访问滇国太子也算不得屈尊纡贵的。
现任滇王既想与大汉交好,又不肯获咎夜郎国乃至哀劳国,使得张骞颇是无法。
史上汉武帝征服西南夷,夜郎和滇国皆灭,然厥后夜郎各族数度背叛,滇地却鲜有反叛者,则不成忽视乃有庄氏王族对滇族各部的百余年教养之功。
腊月初五的太上皇寿诞,滇国使臣也得以观礼,见地过汉军加农炮阵的神威,或许会有几分转机。
盖因大汉天子多次言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导致外夷都颇是胆战心惊,便连西域诸国的君长大多都已着汉袍,习汉隶,读汉书,学汉话,乃至娶汉女,就想着归化,早些脱去那“非汉族类”的伤害名头。
窦浚入得殿内,向刘彻躬身见礼,刘彻倒也还了半揖,此乃中原自古礼数,即便贵为天子,也需对师长作揖。
故刘彻闻得窦浚求见,也没摆甚么天子架子,让宦者令李福宣他觐见,顺带奉茶接待。
滇国此番遣使来朝,使团内的很多使者恰是田胜和窦宪的老熟人,自是要来登门拜访,除却赠送些礼品,也是想逛逛窦宪的门路,说是自家太子想亲来登门,拜见大行令窦浚。
在张骞看来,不过乃是滇国君臣见得大汉强大,又崇道家奉黄老,就把道家先贤庄周摆出来,想借此攀附大汉罢了。
窦浚见陛下行礼,又让宫人奉茶,就晓得陛下之意乃此时视他为长辈,而非纯真的臣子,不由老怀大慰,心下也稍松了数分。
何况窦浚乃太皇太后的幺弟,论辈分乃是刘彻的舅祖父,且血缘没出三服,说是血亲都不为过的。
窦浚眼神微亮,出言应诺道:“陛下放心,老臣醒得了,既非让滇国真与夜郎对阵厮杀,想来滇国应不至推拒此事。”
“滇国居于我大汉与哀劳和身毒的互市之途,因阵势原因,其便当远较夜郎更好,过往只因南越未曾归汉,故没法互市罢了。现下南越已入我手,大汉又尚无余力辖治西南,还是以夷治夷为好,包管滇地商路通畅才是闲事。”
窦浚闻言,哈哈大笑道:“正该如此。”
窦浚自是会心,不由抚掌大笑:“陛下此计甚妙,滇人应是会更见机些的。”
窦浚倒是安然,他晓得长安城里的产生甚么事,若陛下想晓得,多是能切磋清楚的,倒不照实话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