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隋珠惊现
陈煌缓声道:“现下得空说这些,还是想想如何应对才好。”
他凭白被自家祖父迟误功德,心下腹诽不已,但是入得书房,见得里头长身而立的三位长辈,他的酒意立马散去大半。
这般大的动静,压根瞒不住大汉臣民,刘彻本也没筹算坦白。
少府陈氏担当人与内史嫡女的正婚,场面自是极其昌大,宫里几大巨擘感念陈氏数代忠苦衷君,犒赏皆是大手笔,直教旁人羡慕不已。
陈诚放眼看去,只见那木匣内有颗拳头大的圆润宝珠,在灯火映照和玄色丝绒的烘托下,耀着洁白的乌黑色光晕,如晶莹之烛,又如海上明月。
岂料比及秋分,还是朝野清平,甚么动静都没有,不免显得虎头蛇尾,让刘彻分外觉着无趣。
宗妇贵女送添妆时多是会附上份礼单,好歹让人晓得自个送了甚么。
企图分一杯羹?
陈诚酒后本就站得不太稳,听闻“隋侯之珠”四个字,他只觉两腿发软,一屁股跌坐在地。
短短月余风景,那些坊间传言便完整销声匿迹了。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此等宝珠,少府内库里最贵重的宝珠与之放在一处,也无疑是难与皓月争辉的萤火之光。
“诶,若真能这般等闲就好了。”
“这……”
王轩面色哀戚的出言道,所谓的少府公乃是对陈俞的尊称,而非指现任的少府卿陈煌。
“诶,这隋珠乃是陈府家老将嫣儿的添妆盘点入册时发明的,故少府公才将吾急召而来,商讨对策。”
这宝珠他只需扫一眼,便认定非是砥砺研磨而成,乃浑然天成,且质地非是带有纹理的宝石,而是通体纯白得空,比最顶级的南珠品相更胜数筹,最可贵的是竟有拳头大小。
八月三十,刘彻率群臣西郊迎秋,行了秋祭大典。
少府内库早是摆满,只得在未央宫里大兴土木,增建更多的库房。
“你可识得此物?”
他虽不晓得这宝珠的来源,但深知这等奇珍实在太烫手,倒不是说天子真会贪婪到硬抢,大汉天家的颜面还不至这般便宜,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天子不眼馋不代表旁的贵爵权贵没念想。
陈诚缓缓起家,迈步行至桌案前,垂眸看着那隋珠,眯着眼睑阴恻恻道:“若此番幸运脱难,我陈诚上穷碧落下鬼域,也要找出此人,将其全族屠个鸡犬不留!”
陈俞重重感喟,面色凄惶道:“这恰是秦宫三宝中,与传国玉玺和泰阿之剑齐名的——隋候之珠!”
刘彻颇是孝敬,给皇祖母和父皇母后都贡献了多量珍宝,汉人向来不忌讳在生前为自个筹办身后事,三位长辈的陵墓更是早已完工,想提早去里头运陪葬品也是能够的。
然各地官府抓到的不是地痞恶棍,就是痴顽的长舌妇,难以追溯到真正的辟谣主谋。
待到八月末,项王藏宝才尽数发掘和转运结束,所耗的光阴远比估计要长很多。
作为穿越众,刘彻本身对陪葬品是不太在乎的,归正多少年后总会被不肖子孙挖出来展览,多埋些能千年不腐的珍宝也好,免得如后代般很多珍宝都在乱世被毁掉了。
这些珍宝不但数量庞大,更有很多是昔年项羽率部从秦皇的骊山大墓盗掘的,乃殉葬品,且多为帝皇形制的器物。
刘彻倒是早有预感,反是感觉愈发风趣,就想看看已然穷途末路的项氏余孽另有甚么背工。
陈诚顾不得爬起来,舌头打结道:“祖父,这隋……隋珠,从……从何而来?”
噗通!
然也是没体例,两人的婚事拖了又拖,既要选在秋祭后,又要赶在少府每岁向百姓收取山海地泽的税赋前,陈诚这近年愈发繁忙的少府丞才气稍有闲暇。
陈诚只道祖父又要啰嗦,叮咛他好生善待王嫣,不由撇着嘴,颇是不觉得然。
偏生这隋珠没礼单,压根不晓得是谁送的。
大汉百姓也不傻,没有跟着漫衍这等大逆不道,又毫不成信的谎言,更有很多百姓还主动帮手各郡县府卒,告发和擒拿那些唯恐天下稳定的传谣者。
陈诚出息似锦,又得偿夙愿,迎娶了青梅竹马的美人儿,自是乐得合不拢嘴。
向来随和开朗的他鲜少暴露这般凶恶的神情,双眸泛着凛冽的杀意,便似之欲择人而噬的暴怒凶兽。
陈诚正欲见礼,陈俞倒是出言摒退家老,让他掩上房门。
“添妆?是谁如此暴虐,这清楚就是蓄意构陷,欲将王氏和陈氏置于死地!”
不要命么?
少府丞陈诚和内史王轩的嫡女王嫣的正婚礼,特地选在九九重阳之日,倒是鲜见得紧。
陈诚又望向叔父陈煌,却也只见得一张沉默沉凝的脸。
前些日子的谎言闪现脑海,隋珠现,灿烂九州……
待得喜宴结束,来宾散去,他已是微醺。
祖父陈俞,叔父少府卿陈煌,岳父内史王轩,三人皆是面色凝重,更蕴着些许惶惑之色。
陈俞不待陈诚发问,将桌案上的那方紫檀木匣缓缓翻开盖子。
少府不但为天家掌山海地泽租赋,其统领的财产更遍及大汉各郡县,虽说是不与民争利,但近年如石油工坊和冶炼工坊等诸多大财产,少府可都是拿着大头的。
陈诚正待回室洞房,行那苦短春宵,倒是被奉养祖父陈俞多年的家老搀住,硬是架着他前去后院的书房。
依着王嫣那脾气,岂是会等闲亏损的,他可不恰当小姑奶奶服侍着,祖父真真多余操心,有那闲工夫还不如担忧自家孙子夫纲不振的好。
隋侯之珠确是现世了,但呈现在自个家中,这无异是要命的!
陈俞看着面前的嫡长孙,浑浊的老眼中尽是赞成之色,复又道:“你稍事梳洗,换上朝服便携隋珠入宫求见陛下,我等在此待你回府。”
“还能如何应对,此隋珠既是吾妻的添妆,便与两家长辈皆扯不上甚么干系,我陈诚自当即携此珠入宫,连夜求见陛下。”
甚么泰阿剑和隋候珠现世,要江山易主之说,在大汉群臣听来更是无稽之谈,朗朗乾坤下,一柄剑一颗珠子就想倒悬日月,闲逛乾坤,那真是白日见鬼了。
大汉权贵们虽是眼馋不已,却也是见机得紧,没人跳出来闹腾,楚项向来是大汉天家的忌讳,项王藏宝如何措置也由不得他们出言置喙。
四大商团都免不得和少府打交道,且是多有所求,更遑论各世家大族,他们的族业要昌隆取利,还得抱紧少府的大粗腿。
若真有这等神威,暴秦当初就不会二世而亡。
各世家也纷繁登门道贺,奉上厚厚的贺礼,借机好生凑趣少府陈氏。
王轩出言劝止道,他堂堂七尺男儿,官居内史,位列诸卿,若要让半子去将罪恶揽下,今后有何颜面再见妻女?
他得尽能够扛下此事,让陈氏和王氏尽量少受些涉及,只要两家不倒,今后再赢回天家书重,还是能东山复兴。
依民风,女子出嫁之日,女性长辈或其手帕交会为其添妆送嫁。
“贤侄不必劝他,我陈氏不是甚么文臣世家,也非军武起家,却世代忝居高位,盖因向来忠苦衷君,又蒙历代天子信重,方得累世繁华。天家对我陈氏如此信重,我陈氏亦当坚信天家会明察此事,还我陈氏明净。
行过各项婚仪,同牢合卺后,又入室替王嫣脱缨结发,便出得厅堂应酬诸多来宾。
到得二十一世纪,中原当局还没发掘秦始皇陵,刘彻以为是极其精确的,那是老祖宗留下的最后一点好东西,若再等闲糟蹋,会被先人戳着脊梁骨吐唾沫的。
陈诚作为少府陈氏担当人,自幼见地过很多奇珍奇宝,做了少府丞后更是经常出入天子私库,便连传国玉玺他都见天子用过多次。
王嫣的父族和母族皆是朱门权贵,本日送嫁的宗妇贵女实在太多,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世家女眷几迩来齐了,除却少数长辈赠送或尤其贵重礼品,旁的添妆得空点算,也不宜当众盘点。
“此事出自我王轩府上,岂能拖累陈氏?本官只会去处陛下请罪,顶多是惹得陛下猜忌,贬谪偏僻他乡罢了。你今后照顾好嫣儿便是,务需求好生善待她。”
直到送入陈府后,才一一盘点造册,再和早已送来的嫁奁一并归入王嫣的私库,是和陈府中馈的公库分开的,世家大族如果动了媳妇的嫁奁,传出去是要遭人嘲笑的。
陈俞点头感喟,没出言答他。
陈诚虽不知产生何事,但见得岳父大人也来了,就晓得只怕是真有要事,不然遵循风俗,后代正婚之日,女方长辈可不会前来登门。
此隋珠虽是孙媳妇的添妆,但摆明是想构陷我少府陈氏,你王氏和孙媳妇反是受了缠累,若我陈氏不担下罪恶,今后谁还愿将府中贵女嫁于陈氏后辈?”
陈诚出身少府陈氏,对很多事情远比平常世家后辈要灵敏很多,此时见得这宝珠,他不但没生出半分贪念,反是惶恐道:“祖父从何得来此等希世奇珍,此物还是早早进献给陛下为好。”
陈诚常日虽稍显惫懒恶棍,但在关头之时却完整揭示出世家大族担当人应有的魄力和胆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