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公主之北狄

第3章 金銮蹄声

"青禾,去查赵承泽袖口的狼香花。"他撑着案角起家,血珠滴在《王会图》摹本上,刚好落在蟠龙望北的眼瞳里,"再奉告鸿胪寺,明日送北狄使团的马奶酒,换我私库里的二十年陈酿。"

三月廿三,上林苑马球场的柳花刚沾湿青石砖,阿史那云已牵着追风立在朱漆辕门前。她本日穿了北狄王室特有的靛青窄袖胡服,腰间狼首银铃换成了嵌红宝石的鎏金款,珊瑚珠串在鬓边晃成细碎的虹,惹得围观贵女们交头接耳——中原裙裾翻飞的马球装,那里比得上这利落得能乘风的打扮。

而醒龙鞭留下的血痕,正在他脊背蜿蜒成河——那是蟠龙挣向草原的轨迹,每一道伤口,都是天空给大地的信。

彩球腾空的顷刻,追风已如离弦之箭窜出。阿史那云闻声身后传来嗤笑:"北狄蛮子公然只会横冲直撞!"说话的是右相之子赵承泽,马球杆上的翡翠流苏在风中划出阴柔的弧。她俄然勒马急停,追风前蹄腾空的刹时,杆头狼首精准勾住彩球流苏,反向一甩便将球击向球门。

四更天,第一滴春雨打在琉璃瓦上。萧承煜趴在案头假寐,恍忽间闻声狼首银铃与蟠龙玉佩相触的清响。梦里,阿史那云骑着追风踏碎金銮殿的台阶,狼图腾与蟠龙纹在雨水中交缠,化作一道横贯南北的彩虹。

观礼台传来惊呼。太后霍然起家,翟衣上的珠翠叮当乱响。萧承煜瞥见阿史那云低头检察伤口,指尖在血迹上抹了两下——这是北狄人试毒的体例,用唾液混着草汁擦拭伤口。当她昂首朝他笑时,唇角沾着草屑,眼里燃着未灭的火,像极了北狄草原上,烧不尽的野火。

太后俄然轻笑,珠翠在头顶晃出碎光:"哀家传闻,北狄新君至今未嫁,倒是这位小公主..."她指尖突然捏紧他的肩膀,"天子该晓得,太祖天子留下的《王会图》,龙首虽望北,龙爪却始终踩着中原的土。"

萧承煜坐在观礼台首坐,目光扫过场中十二名骑手。当看到阿史那云翻身上马时,胡服领口暴露的银质狼齿项链在阳光下一闪,他俄然想起太祖天子画像上,龙颈下也有近似的鳞纹——那是当年与北狄缔盟时,草原大巫亲手刻下的护符。

"本日马球宴,就到此为止吧。"太后的声音里带着冰碴,"公主受伤,该回鸿胪寺安息了。"她回身时,目光扫过萧承煜,"天子留下,陪哀家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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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门重重关上时,萧承煜闻声暗卫青禾在屏风后压抑的吸气声。藤鞭的血珠滴在蟠龙纹砖面上,将砖缝里的金线烫出焦痕。他想起阿史那云在鸿胪寺翻窗时,发间珊瑚珠蹭过他手背的触感,俄然低笑一声——本来他们都在流血,她为草原的风,他为笼中的光。

阿史那云正要辩驳,却见萧承煜微微点头,袖中蟠龙纹在暗影里若隐若现。她俄然想起今早姑姑替她清算胡服时,在她腰间暗袋装了片狼香花解药——现在掌心的汗,正将药粉融成淡绿色的水痕。

阿史那云正要开口,萧承煜俄然起家,袖中羊脂玉佩碰在台沿收回清响:"母后忘了么?太祖天子当年打天下时,马球场上从无君子。"他走下观礼台,亲手将盏中酒倒入追风的马槽,"何况,北狄与大周本就是兄弟之邦,何必分甚么君子小人?"

藤鞭破空的声响先于疼痛袭来。萧承煜咬住下唇,感受脊背的朝服被扯开,鞭痕火辣辣地排泄血珠。这是他继位以来第三次受刑,却比前两次更疼——因为此次,他面前总闪现阿史那云小臂上的血痕,那么细的伤口,在她乌黑的皮肤上像朵倔强的花。

"公主妙手腕。"太后抬手表示赐酒,金盏里的马奶酒泛着乳白泡沫,"只是我大周马球讲究'君子之仪',这般...狠厉,倒像是上了疆场。"

"云儿,你可记得北狄的狼图腾?"阿史那琪俄然开口,"狼从不对笼中兽暴露软腹,哪怕那笼子是金丝编的。"

"好!"他脱口而出,惊觉太后目光扫来时,已来不及粉饰唇角的笑。殿角乐官吹错了半拍,丝竹声里,阿史那云已策马奔至观礼台前,俯身捡起滚到台边的珊瑚珠,指尖还沾着草汁:"陛下可瞧见了?北狄的狼,既能咬住猎物,也能护好本身的鬃毛。"

更漏声里,萧承煜盯着本身投在地上的影子,蟠龙纹在砖面上裂成两半。他想起阿史那云击球时的模样,狼首杆头划破氛围的声音,像极了贰心底那道越来越清楚的裂缝——那是蟠龙挣断金丝的声音,是草原的风灌进金銮殿的声音,是某个带着珊瑚珠与狼首银铃的少女,在他十八年的工夫里,踩出的第一串带血的足迹。

阿史那琪的手突然收紧,眉间朱砂记在暮色中像团火:"当年你母妃执意要嫁大周使臣,却不知那支玉箫里藏着毒针。"她从袖中摸出密信,狼首印泥在残阳下泛着血光,"女君说,大周的蟠龙正在换牙,若这时候递上带血的肉,龙爪便会抓得更紧。"

第二局开端时,太阳已爬过飞檐。阿史那云重视到赵承泽的马球杆换了新流苏,金丝缠绕的末端藏着不易发觉的倒刺。当她再度抢球时,对方杆头俄然转向,倒刺划破她胡服袖口,在小臂上划出寸长的血痕。

"开口!"太后拍案而起,翟衣上的珍珠簌簌掉落,"太祖的蟠龙纹绣在龙袍上,不是让你拿去奉迎草原狼的!"她抬手表示停刑,望着萧承煜背上蜿蜒的血痕,俄然轻笑,"明日你便称病免朝,好好想想——是要做金銮殿里的真龙,还是趴在草原上的犬?"

少女低头看着腕间银镯,那是初猎时母妃亲手戴上的。远处传来更鼓声声,惊起栖在槐树上的寒鸦。她俄然轻笑,指尖抚过伤口:"可若笼子里的蟠龙,本身撞碎了金丝呢?"

场中贵胄轰笑起来。萧承煜瞥见赵承泽爬起时,袖中掉落半片浸过药的月桂叶——与昨夜他在鸿胪寺墙头蹭到的一模一样。他俄然明白,太后这是要借马球宴,坐实北狄公主"凶悍无礼"的罪名,进而敲打他这个对北狄态度含混的天子。

更鼓敲过子时三刻,太极宫偏殿的铜锁"咔嗒"解开。萧承煜跪在冰冷的青砖上,望着太后身边的掌事寺人展开九节藤鞭——鞭身浸过药汁,泛着暗红,恰是太祖天子当年惩戒贪腐的"醒龙鞭"。

她鬓边散落的珊瑚珠像滴在雪地上的血,萧承煜俄然想起今早暗卫禀报,赵承泽昨夜曾出入太后宫中。当他的目光落在少女握杆的手上,发明虎口处有道新擦痕——定是方才对抗时被杆头雕花划伤的。

"谨慎!"萧承煜的声音混着马蹄声砸在耳膜上。阿史那云俄然想起姑姑昨夜的话:"盯着袖口",现在赵承泽的袖口正排泄点点墨迹——那是北狄狼香花的汁液,沾到伤口便会麻痹筋骨。她猛地甩杆,狼首杆头直击对方马腹,追风趁机撞向对方坐骑,将赵承泽掀翻在草垛里。

凉亭外,夜莺俄然收回夜啼。阿史那云望着远处观礼台上火把透明,晓得萧承煜现在正陪着太后"说话",就像他每日都要陪着朝臣演一场"君臣敦睦"的戏。她俄然想起马球宴上,他替她捡珊瑚珠时,指尖划过她掌心的触感——比中原的玉更暖,比北狄的雪更凉。

观礼台传来倒吸寒气的声音。萧承煜瞥见赵承泽的马球杆擦着阿史那云鬓角掠过,珊瑚珠串回声而断,红珊瑚粒噼里啪啦掉在草地上。而少女竟在球杆及体前的顷刻,用狼首杆头磕住对方杆身,借力旋身击球,整套行动如北狄狼崽捕猎般流利。

"姑姑是说,太后想借他们的手,挑动大周与北狄的恩仇?"阿史那云摸着狼首银铃,铃身还带着体温,"就像二十年前,他们用玉箫教唆母妃与大周使臣的豪情?"

暗卫退下时,偏殿重归沉寂。萧承煜望着铜镜里的本身,少年的肩背已被鞭痕扯得狰狞,却比任何时候都挺直。他想起阿史那云说"狼从不独行",俄然伸手按住胸口——那边,有头蟠龙正在结痂的伤口下,渐渐长出新的鳞甲。

暮色漫过上林苑时,阿史那云坐在凉亭里,任由侍女包扎手臂伤口。姑姑阿史那琪握着她的手,指尖按在脉搏上:"狼香花的毒,三日内不能起火。"俄然翻开她的袖口,瞥见伤口四周泛着青紫色,"赵承泽的父亲,是当年三皇子的幕僚。"

"陛下,该掷彩球了。"太后的声音从右边传来,翟衣上的珠翠随笑意轻颤。萧承煜接过金漆木盒,指尖触到盒底暗纹——是太后惯用的缠枝莲,将蟠龙纹紧紧裹在中心。他俄然抬眸,正对上阿史那云望来的目光,少女朝他晃了晃手中马球杆,狼首雕花在杆头折射出锋利的光。

"母后谈笑了。"他垂眸望着砖缝里的蚂蚁,想起阿史那云小臂上的血痕,"北狄公主率真敬爱,正合适教大周贵女些骑马射箭的本领。"

观礼台内,萧承煜跪在太后座前,听着翟衣拖地的声响由远及近。太后的指尖划过他后颈,像在查抄幼时落下的胎记:"天子本日在马球场上,倒像是北狄的驸马。"

"赵公子技不如人,怎的还怪起马儿来了?"阿史那云策马绕着倒地的赵承泽转圈,狼首银铃跟着马步叮当作响,"我北狄人驯马有句话——若把握不了烈马,就该学会在泥里打滚。"

窗外,夜风挟着上林苑的柳花香飘出去。萧承煜俄然闻声极轻的狼首银铃响——是阿史那云送他的镇纸匕首,现在正躺在案头,刀柄上的北狄文"恐惧"沾着他的血,竟像活过来般,泛着微光。

场中沉寂如霜。太后指尖捏紧帕子,绣着的牡丹花瓣在掌心留下红痕。阿史那云瞥见萧承煜回身时,朝她眨了眨眼,墨色衣摆掠过她垂落的珊瑚珠串——那是只要北狄人能看懂的暗号,意义是"别低头,狼的眼睛该盯着猎物"。

"天子可知错?"太后坐在暖阁里,声音混着檀香,"在马球场被骗众驳哀家的面子,但是想让天下人看笑话?"

"陛下,部属去请太医..."青禾刚要上前,被他抬手制止。扯下里衣撕成布条,草草包扎伤口,羊脂玉佩在行动间磕到砖角,裂出细纹。这是太后送他的成年礼,现在裂缝像极了他脊背上的鞭痕,都是金丝笼给蟠龙的印记。

"儿臣...只是感觉,北狄使团不该受委曲。"他闷声开口,第二鞭抽在旧伤上,疼得指尖抠进砖缝,"太祖天子当年与北狄缔盟,靠的是热诚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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