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雨中
李长安为他阖上双眸，淡淡道：“若你所说为真，我斩了你一段因果，便去为你了结一段因果。”
“那就杀了你。”杜凤森然嘲笑。
话没说完，他收回一声打嗝似的怪叫，瞳孔突然涣散，身子轰然倒下，头颅却悬着，白发被李长安提在手中，颈子里血混着雨水滴下，流入砖石缝中。
李长安蹲下捡起银镜：“现在你还感觉美？”
杜凤点头苦笑：“你不信便罢，安来郡主一年前不知从何得来驻颜丹方，药引是女子鲜血，面貌越美者药效越佳。”他欣然长叹：“郡主国色天香，惜哉身边有高人相互，连我也没能靠近……”
“你不是杜凤，你是葬花剑，姜青。”李长安淡淡道。
贰心念一动，弹压气海的九层道台上四灵尊中青龙尊光芒高文，东方木气主朝气，临时止住了血肉衰竭，但下一刻便被那诡异道韵冲得分崩离析，李长安像有千万只小虫蠢蠢欲动要吞噬他的血肉，他一转念，朱雀尊中赤炎振翼而起，如火神降世，这回便遏止了诡异道韵。
屋内不便遁藏，杜凤从李长安身侧掠过，突入雨中。屋内二女若无所觉，伏倒桌上，不知被杜凤使了甚么手腕。
“有开就有谢，你又何必护花？”杜凤规复了安静。
“这是何道法！”杜凤惊叫一声，李长安一刀尚未临体，他便觉本身朝气冰消雪融，赶紧后退，此前他在这一刀下无端老了十岁，再挨一刀，纵使不死，此生也几近有望大道了。
每一滴雨珠冰冷肃杀，如宰杀万物的秋之金气，蕴涵着残落残破的道韵，这一刻李长安晓得了杜凤的修为已然种道——残破之道。
说着贰心中一动，想到在上官家曾见到的那两人也是来俊来城寻葬花剑，眼中便瞧见杜凤身上多了一道黑线，遥遥连向俊来城东边。如此，他杀杜凤的掌控又多了一分。
李长安未脱手，杜凤又道：“莫非你也是怜香惜玉，才来阻我杀人？”
正欲退，利差囊余光暼到屋里昏倒不醒的两个女子，便站定原地，手中刀刃一卷，滴水不漏，把雨珠拦下，与剑气相碰，锵的一声，剑气消逝，李长安吸入漫卷的水汽，忽觉体内每一寸血肉都如秋风中的花瓣逐步残落衰竭，非常诡异。
长靴踩过水地的吧嗒声响起，李长安走到杜凤身边居高临下看着他，收刀回鞘，这时杜凤已没威胁。
杜凤退到半途，脚步一个趔趄，满头青丝刷了墙灰似的敏捷变白，面庞如抽了气的皮郛，充满皱褶，已成了行姑息木的老叟模样。他跌落天井中，浑身沾满泥水，衰弱喘气着，眼睛却睁得极大，怔怔望着上空，缓慢滴落的冷雨滴滴打在他脸上
李长安嗤笑一声，“花着花谢本是天然之理，圆缺存亡，皆密不成分，你以残破为美，本没有错，但你眼中只要残破，倒是入了左道。”
雨淋下，头发贴在他脸上，他浑身湿透，却不显狼狈，他随便挽了个剑花，安静道：“兄台为何穷追不舍？秦流月虽是美人，与你却也只要一面之缘，莫非为了她你便要与我以命相搏？”
李长安摇点头，拔出刀，杜凤咳嗽几声，撑身爬起：“先别杀我。”
杜凤看也不看李长安，吃力爬起，颤颤巍巍从怀里取出一面银镜，借着房里透出的灯火，他看着镜中与之前英挺面庞云泥之别都朽迈模样，手一抖，银镜跌落。
李长安一刀劈出！
此前斩那道黑线时，也幸亏是杜凤吃惊逃了，不然杜凤若趁他未回气时脱手，只怕要逃的反而是李长安。
“你杀我也没用，你觉得迩来死去那些女子都是我杀的？”杜凤衰弱喘了几口气，“要杀她们的另有人在，我只不过抢在前面罢了……你想护住秦流月，非得杀了那人不成。”
“杀你的道法。”李长安冷喝一声，紧紧跟上，杜凤遁术本就不如他，这一退，便让他占取了先机，将杜凤身上黑线尽数斩断。
杜凤沉默很久，叹道：“罢了，我说不过你……”话未说完，他毫无征象一挥剑！剑气纵横奔腾，囊括着大半个院子的雨珠飚射向李长安！
他一挥剑，一道无形无色的剑气被雨滴勾画出雾色的浅痕，将天井中一株杏树斩断，悄无声气，此前追逃时他并未尽力脱手。
“姓名有何所谓，不过称呼罢了。在这俊来城里，别人以为我是杜凤，我便是杜凤。”杜凤叹了一声：“葬花剑？本来你也是因这个来杀我的。你们只是爱美人的样貌，却只要我一人才气体味她们美在那边。”他又一挥剑，旁侧花棚倾圮，冷雨浇下，花盆里姹紫嫣红开得正盛的一盆十八学士被冲刷得不成模样，他迷醉道：“彻夜残芳落此身，来年犹待葬花人。”
杜凤扯起嘴角，沙哑笑道：“呵，当然……”
李长安道：“死光临头，还想借刀杀人？”
“你有遗言？”李长安愣住行动。
李长安立在屋檐下与他对峙，将心神沉入八荒刀去看他的因果，只见他身上黑线数道，皆模糊约约，即便尽数斩了，也没法告终他的性命，而一旦动刀去斩因果，李长安浑身修为瞬息就会荡然一空，若仇敌未死，反而会让本身堕入窘境。
种道境举手投足皆包含本身之道，李长安尚未种道，对于杜凤的手腕他能暂抑，却没法消弭，唯今之计只要杀死杜凤方可破他道法。而杜凤杀机森然的剑尖已抢在李长安前头刺出，李长安体内诡异道韵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血肉衰竭的同时精气若开闸泄洪般流逝，电光火石间，李长安将心神再度沉入八荒刀中，只见杜凤身上黑线倏忽邻近，越来越粗，若黑蛇般扭动着。
杜凤冲到庭中，心知遁术不如李长安，也没持续逃窜，那面银镜只能用在出其不料，李长安有了防备，也不会再中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