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八章 薛夏和离宝钗定心
“嫂嫂,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宝钗微微一笑,眉眼却还是仍旧,只淡淡冷冷的,又透出一丝凌冽来:“有甚么话儿,尽管请亲家太太来讲明道清了。我家原也不是不知礼的人家。”
莺儿等人原只说她担忧兄长薛蟠,未曾想这小半个时候畴昔,宝钗还是沉默不言,混不似她昔日模样。莺儿方上来悄声唤了两句:“女人,女人。”见她回转,莺儿忙体贴道:“女人这是如何了?半日竟不言不语,也不吃茶,也不做针线,倒似睁着眼儿睡了普通。”
宝钗原考量了半日,本想将本身所猜之事道明,可见薛阿姨已是有些支撑不住了。她不由内心一阵酸软,动了动唇,到底将到了舌尖的话咽了归去:也罢了,总将这一件事说明白了。到时再说也不迟。
小厮忙点头道:“是,女人。小的也奇了,凡是说上几句话,阿谁郡王家的长随便要提一提,倒似提点甚么似的。”宝钗听到此处,面色已经微微有些发白。低头不语半日,她方点一点头:“我晓得了。”便打发了这个小厮,自家静坐一侧,好半日未曾一动。
看着宝钗仿佛能能明察秋毫的眼睛,夏金桂微微偏过甚,内心却忽而生出个念想来:这薛宝钗说不定也是情愿本身和离的。许是在她看来,一家敦睦同心合力比旁的更强……
这、这究竟该如何是好!
那小丫环承诺一声,回身往厨下不提。莺儿则烹了一壶茶,端了一盏送到宝钗跟前,见她低头细品,似有所想,又有所虑,一发不敢言语,只悄悄立在一侧。倒是宝钗回过神来,见她这么个模样,便微微一笑:“好好儿站在这儿何为么?倒是往厨下叮咛两句,哥哥吃不下饭,让他们用上等的料做邃密清爽的来。特特是点心,务要邃密好放两日的。这不在家里,那边饮食无人照顾,若一时饿了,他也好寻这些垫一垫。”
莺儿忙承诺下来,又瞧着宝钗神态一如昔日,只说方才各种是为了薛蟠之故,便也放下心来,劝道:“女人放心,摆布另有太太并各家亲眷呢。大爷也是偶然害人,不过一时恼了,那嬷嬷又大哥体弱,两端凑到一处方闹到这境地。好好办理了,总还能回转的。”
不是旁人,恰是夏金桂。
薛阿姨闻说,那里还坐得住,当即打发人去,却也只带回穆家一句话:“这后代双全当然是好,可到了眼眉前都要保住可就难了。”这话大有深意,薛阿姨听得内心发憷,忙寻了宝钗来,抖着唇说了一回,又道:“你说,这穆家究竟是甚么意义?”
“是。”那小厮低头低眉,肃动手回道:“也是闲来干脆,说因为这个郡王非常愤怒,偏无处发作,这些光阴仆人丫环皆非常谨慎,不然,轻则吵架重则撵出去……”宝钗听到这些话,不觉抿了抿唇,方还只是淡淡道:“但你这几日记得最深的,还是上头那一句,是也不是?”
“若都似你说得那般就好了。”宝钗合眼微微一叹,心中柔肠百转皆是愁意:若真如本身所想,那东平郡王执意捏着哥哥,好叫本身代替那县主和亲,那该如何是好?他家已是存了如许的心,岂能等闲罢休?姨母家虽也繁华,又有娘娘在内里,到底是姻亲。舅家又已失势,一发不必提。而东平郡王非同旁的,原是一等有权有势,当今又占了理……只消传两句话,本身若不从,他家治死了哥哥,竟也无处寻把柄。
薛阿姨迷迷瞪瞪想到了这一出,却如何也不肯细想。待听到女儿这么说,她不由痛哭出声,嚎啕道:“他家如何能、如何能!他舍不得自家女儿,旁人家的女儿,竟就要舍得了不成!”宝钗见了,内心一阵痛苦,也不由落了两行泪,靠到薛阿姨身上,哭泣道:“妈,当真如此,就、就……”
那薛蟠原是不顶用的,那里熬得住这些痛苦,不出半日就告饶不已。
听到前面的,夏金桂犹自哭天喊地的,但听到要请夏母来,她内心一震,竟生生噎住了哭闹,半日方道:“果然请我母亲过来?”宝钗立在一侧,目光淡淡,言语一如昔日:“嫂嫂这话从何说来?莫非我们家竟还拦着亲家太太不成?”
她本是个柳眉杏眼的美人儿,此时散着头发,竖着眉头冲出去,生将八分秀色,化作非常厉色:“女人,我嫁你薛家也有一二年了,竟还是外人不成?”说着,也不等宝钗言语,她自家便先撒泼起来,一口一声死鬼囚徒,又言本身要做孀妇如此,非常不成体统。
固然不忿宝钗轻视本身,但想到现在的情势,夏金桂还是压下内心肝火。只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她用帕子捂住嘴,一双眼却紧紧盯着宝钗,口里道:“女人这话但是当真?”
宝钗见她这般去处,大异昔日,也微微怔了半晌,方幽幽叹了一口气,暗想:公然天理民气另有些公道。她自家也晓得这会儿想着和离,本是落井下石没理儿的事。也罢,朋友宜解不宜结,原就是一对怨侣,如果太常日子磨个三年五载竟也罢了。当今家里忽来横祸,恰是艰巨的时候,夏家这里再要闹起来,平日里千防万防内贼难防,哥哥那边更加要艰巨了。倒不如遂了她们的心,自家也能得个好儿,若能平增一丝儿助力,求个一家团聚,竟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夏金桂见她说得明白,自家竟有些忸捏起来,又瞧着周边离着的丫环婆子,不由得两颊有些发热起来,垂着眉想了半晌,方低声道:“既这么说,我承女人的情面。”说罢,她倒微微福了福身,回身就辞了去。
未曾想,她不过吵嚷几句,就能称心快意了。
想到此处,饶是宝钗平日慎重,也不由心生焦灼。此时外头却忽而又是吵嚷起来,她不由眉头微皱,唤来莺儿:“去瞧瞧外头如何了?”话音方落,那边帘子一掀就闯进一小我来。
宝钗沉默半晌,好半晌方道:“妈也晓得的他家的事。当今这么个说法,约莫头前太妃见过我,哥哥又当头撞上,说不得就是起了心机,想着我代替他家女儿和亲去的。”
夏金桂一时说不的话来。她原要闹腾,不过是怕薛蟠当真就义性命,她竟要做孀妇。不说到时候婆家辖制,就是再醮也要被人指导,倒不如当今和离了来得洁净。因这番私心,唯恐薛家压抑,方要闹一场好让亲娘过来互助,总脱了这一处方好。
薛阿姨本自忿忿难平,但听到背面,也不得不点头,因含泪搂着宝钗,哭道:“我的儿,我们家这是遭了甚么罪啊!你哥哥现在在牢中,这里又闹到要和离,外头闻声了……”由此大哭了一场。
“没甚么,不过想了半晌事儿,竟就有些入迷。”宝钗微微一笑,双眉当中却似笼着淡淡的愁云,被傍晚的日色一照,竟有几分幽微神妙的非常之感:“你去沏一碗茶来,用前儿凤姐姐那边送来的茶叶儿。”
但是,她却料不到,夏金桂和离一件事,薛阿姨往亲戚人家走动一回,又与夏母细说明白,不过三五日竟就告终。而东平王府却已是迫不及待,目睹着薛家没有动静,他们把心一横,催促着衙门脱手,又寻了体例将薛蟠折腾了一日。虽未曾动粗,却实在叫薛蟠坐卧不宁,吃喝皆无。
有了此番心机,待得薛阿姨返来,她便将其间事一五一十说明白,又道:“妈且细想,嫂嫂已是存了这一番心机,那夏太太又止有这一个女儿,天然是万事都紧着她的。她家虽不算非常繁华,到底也是官商,也是有些情面世交的,又繁华。哥哥这里本已是艰巨,夏家再要闹起来,舍了银钱脸面,也是平增很多费事。何况,哥哥嫂子昔日非常不睦,当今哥哥这一遭,也是这里积下火来的。到了现在便留着人,终偶然趣。”
她话还没说完,薛阿姨忽而哭声一顿,蓦地道:“不、再也不能!许是、许是我们想岔了呢……不可,我去寻你娘舅、姨母去。宁肯折了我的命,也不能让你们兄妹享福!”说着,她也不管旁的,拿帕子胡乱擦了两把,又媒介不搭后语地叮嘱宝钗两句,需求她留在家里:“你好好儿在家里,我方能放心。”
宝钗见她如此,内心也不由动气,却还稳得住。心下考虑半晌,她也不睬撒泼不听人言的夏金桂,转头叮咛道:“大奶奶气胡涂了,还不快些儿送她回屋子里去。再将外头的好大夫请过来,也奉告亲家太太两句,请她过来。”
莺儿不觉一怔:那茶叶味道淡,平日分歧女人的脾胃,今儿如何想起它来了?只瞧着宝钗神采,她毕竟没有多问,只低低应了一声,回身去泡茶了。只到了外头,她考虑半晌,到底与中间的小丫环道:“今儿女人不大舒坦,你去叮咛厨下,少弄些油腻的,倒是清清爽爽的好些儿。下晌再备些儿茶点,都要不腻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