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觉有意不语待机缘
既有如许的默契,两下打住,她们便又叙了些诗词文章的闲话,各自散了。待得晚间,诸事皆已,黛玉便将许夫人的话一长一短,都说与顾茂,又道:“伯母这话大有深意,我度量着,她似是有些亲上做亲的情意。只齿序上头有些不好说,再有,大mm不提,就是蒋大哥那儿也一定非常作准的。现在,想来只是透个动静,以待今后机遇。”
顾茂原是男人,于李纹李绮的姻缘并不经心。听是如此,他方略略上心了些,又在心中的票据上添了两三个名字,笑道:“自来月老牵线,你我极力经心便是。”
黛玉本自悲悯,当今虽好些儿,到底本性在那儿。而顾茂又是一等历练尘凡,饱尝艰险的,自是明达实际,只向日里不肯于家中闪现罢了。因此,两人听了,于心中微叹,面上也不过略略点头罢了。
那边儿许是也听到响动,一时温馨了下来。又停了半晌,迎春并惜春便从一道假山石子背面转了出来。惜春神采如旧,微微含笑,更加显出几分大女人的模样儿。迎春倒是眼圈微红,细眉微蹙,描述里透着几分忧愁,与先前含笑之态再不不异。
凤姐听了便笑道:“你这话竟说迟了,不然我早禀了老太太、太太,也叫我在这儿住两日,享两日清福不说,顶顶紧急的事再瞧那林妹夫。这到底是个甚么神仙人物,倒叫他娶了我们林女人!”
众女齐齐一笑,或责怪,或打趣,或吃茶,或含笑,被那亭台楼阁,花柳树木一映,真真是好像画中人物,说不出的风骚高雅。顾茜原与厨下叮咛,这会儿从那一处出来,抬眼便瞧见这般人物景色,不由脚下一顿,暗想:常言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公然不错。红楼书中,这些女孩儿最是钟灵毓秀,却一个个皆是没了好成果。现在是虽已有分歧,可真要说是好,却也一定。也不晓得,这般景色,再过一二载,是不是还是风骚云散,落得一个大乌黑茫茫。
“这倒是伯娘平日为人做事的气势。”顾茂沉吟好久,方慢慢道:“我们两家既是靠近,便越要细心谨慎。不然,落个责备之毁,岂不成惜。当今既有如许的意义,我们便等一等又何妨。反正mm那边一时也说不得甚么婚事。至于齿序上面,原是小事,并不必非常理睬。”
两下里皆如那日夜里所议,顾茂叙温寒,吟诗文等过后,便借机将贾家延请西席一事道来。世人皆是领悟,当即便有一人笑道:“尊亲原也是诗书笔墨之家,若下帖相邀,西席也是小事,如何……”
黛玉忙扶住她,因笑道:“嫂子这是做甚么?休说昔日里你待我全面,自来一份交谊。单单说着亲戚情面儿,我也须得帮衬一二的。这事虽干系紧急,幸亏我们也并不费非常力量,不过牵线搭桥的活儿罢了。原不必这般,倒叫生分了。”
黛玉便也微微点头,因道:“我也这般想,只等一等罢了。若过个一年半载,仍旧如此,当时另有一番事理。”佳耦两人便将此事压下,而顾茂又道:“过几日休沐,我成心宴请几位同窗厚交并其家眷,将西席一时作准。至如姻缘大事,却得你提两句,且看缘分两字罢。”
她正考虑,边上却有丫环低声唤了一句:“女人。”
谁知迎春
只待得翌日,黛玉便叮咛各处,略作筹办,又有许夫人蒋昀离京,家中实在繁忙。转眼三五日畴昔,顾家便车马辚辚,文人女客云集。顾茂早已东面园中设下宴席,当即相邀退席,言语接待起来。至如黛玉,也与顾茜一道儿,于后院西面欢迎一干女眷。
一时宴罢,黛玉、顾茜、顾茂计算一番,便定了一个票据,又有说明,背面再细细论来,倒也合宜了。至如旁的,也只能瞧一瞧缘分罢了。
李纨并黛玉当即止住话头,略略减轻脚步,且循声畴昔。
不想许夫人沉吟半晌,竟又说出另一番话:“只是,你平日与她好,可知她曾说过一番话?”黛玉微微一怔,因笑道:“在我跟前,她昔日里再没提及与这个相干的话。许是年事相称,有些话儿须不好开口,不比伯母,原是长辈,总更觉厚重可靠。”
说到此处,原可就此暂做告终。
惜春平日孤介,于姐妹情倒是好的,听了这话,当即便笑道:“这但是冤枉,我与二姐姐也是普通,一面说一面走,不觉就到了这儿,正巧那假山石子边有一处石桌石凳,干脆坐下来歇一歇罢了。”迎春也是点头,并不提旁话。李纨原是不管事的,听了也就作罢。倒是黛玉因昔日情分,心下考虑半晌,虽按下不提,过会儿却不免往迎春那儿问了两句。
李纨细谛听来,皆是称心,并无不当之处,忙笑道:“可真真是滋扰你了。我瞧着这些个先生都是好的,若做了西席,想来老爷也必会点头。至如纹儿绮儿她们,mm已是用了非常情意,我是深知的。旁的林林总总,也只能瞧着彼苍作美罢了。”说罢,她想起府中人等的冷酷,不觉微微红了眼圈,又再三谢过,非常感激。
旁人只做不知,略议论两句,也就作罢。而黛玉与顾茜这儿,也是如此,言说李纹李绮之事,道其好处,再微露难处,一众女眷原也有兄弟子侄人等,又是女子本性,竟也听了非常,而后心中成心的,便多问两句,自是显了几分。加上顾茜事事妥当,黛玉言语风致,于宴席上也是和乐,待得各个散去,二三家夫人且要笑言今后常来往如此,竟也非常逢迎。
正自说着,忽而边上传来一声:“四mm当真这般想的?”竟是迎春的声儿,可贵她这般大声。
许夫人沉默半晌,便将昔日蒋昀所述道来,又细看黛玉神采,渐渐添了两句:“也不知他甚么时候听来这一番话。这成心偶然的,怕是出自至心。”
顾茂便将内里原因道来:“本有西席,只他家出了原因,竟须得归家措置一二年。因有些亲戚情面,若他再来,约莫便要重聘了。是以便有些难堪。”这也是常有的事。再者做两年西席也合宜他们这些故意举业的人,是以他们便都点一点头,只说了然此中原因,便有一二个情愿的微露其意。
特特是顾茜,她虽不知李纹李绮究竟如何,但红楼当中,千红一哭万艳同悲倒是事理。约莫这李纹李绮,若照着本来情境,也不会太好。现在另出一枝节,总比头前好一些。因此,她倒是三人当中最欢乐的:“总归也是一件功德,我们既是尽了心,上天总也会垂怜些儿。许或是真能成绩一段好姻缘,也是一定呢。”
两人皆说得含混,心内明白,当下四目一对,便化作唇边含笑:现在事儿未清,只看机遇罢了。
待得略略用过,诸人谈笑两回,又赏了一回花,吟诗点评,凑了一番热烈。而后,或是往园中散逛,或是下棋,或是聚到一处说话,不一而同。黛玉与顾茜略略表示,便伸手拉了李纨衣衿,引她到了一处僻静之所,将头前所做各种,一一道明。
这话说得简朴,黛玉却知他实是考虑了数日,因点头道:“我晓得的。说来也巧,头前我下帖子邀几位姐妹来,偏出了琴mm那么一件事,只得今后推了几日。现提及来,正合上了。到时将这事说与大嫂子。她昔日待我也好,若能亲与她说明白,总也是功德儿。”
而后伉俪一番情义绵绵,临时非论。
待得过两日,自李纨起,一干贾家奶奶、女人、表女人等并已是出阁为人妇的迎春,皆来赴宴。黛玉久未见她们,比之向日更加靠近,因笑道:“好些光阴不得见,今儿齐聚,倒似还是在大观园那会儿,也是普通赏花吟诗,顽笑打趣。”
顾茜便定了定神,瞧着面有迷惑体贴的丫环,因笑道:“没事儿,不过忽而想起一件事罢了。”说罢,她便往黛玉那一处而去。凤姐儿等人见着了她,也是含笑相对,又说两句打趣的话,便各自坐下。彼时丫环皆捧着食盒过来,大家皆一案一几一个匣子,内里皆是平日所喜之物。
黛玉心中微动,只觉这一桩事原不出奇,倒是许夫人背面说的一句话,竟可细细咀嚼品度。只话儿未曾说破,一概在成心偶然四个字当中,她便也沉默半晌,方柔声道:“伯娘恕罪,依着我看来,这既是成心偶然之间,一定说得真准。不如前面细细计算,彼时清楚明白,方才气作准功德儿。”
李纨便伸手拉住了她,黛玉则挽住了惜春,也不提头前那一句话的原因,只笑着道:“我原说走着走着,竟更加往僻静里去。不想你们姐妹倒在这儿说梯己话。都是一家子姊妹,竟不能让我们也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