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收桑榆薛家重择婿
这一番话说得世人皆是色变，宝玉原是一等怜花惜玉之人，那里能听得下去，又觉里头大有道理，忙将马寅手中的酒壶夺了过来：“马兄当真敏捷，却不知这早作筹算，又是如何说？”
世人有晓得的，也有不晓得的，都不做事。贾政原是不晓得的，见母亲大怒，当即上前搀扶：“老太太，万事您尽管叮咛一句，我们必去措置安妥。只不知究竟甚么事，竟惊扰到了您？”
薛蝌见着他来，便是满腹愁绪也收了起来，又忙让座，唤小二来重新置酒置菜。那张铭益也是晓得薛家之事，这会儿见他这模样，另有甚么不明白的，当即也叹道：“这酒入愁肠愁更愁，薛兄现在万事艰巨的时候，须得细心才是。”
贾母拿着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捶，恨声将原委说了一回，又咬牙：“那梅家忘恩无义，迟误了琴丫头不说，当今为了洗刷自家臭名，又生出主张，传出无数风言风语，里头就说她与我们贾家有些不明净！这可如何得了！旁的不提，玉儿那丫头、苏大女人并薛大女人都住在我们家的，这琴丫头不明净，她们的名声还要不要！我们家的名声还要不要！”
马寅往宝玉面上一看，见他已是有些急了，又好了数年，平日晓得贰心疼女孩儿家的，便也不觉得意，口里漫声道：“这梅家还能如何，不过如薛家所惧那般作践人家女人名声罢了。既如此，薛家上上策便是先紧着寻一门好亲。彼时梅家说甚么，自有将来夫家拦下。只这主张好出，人家却难寻，需求知根知底知情知礼，才气拜托。”
这却也是薛蝌焦心之处。外人都能看清楚的事，身处局中，想要破开这一番局面的人，如何能想不到？薛阿姨早亡各处亲眷托了话，但此时风声尚紧，且一时半日的也一定能寻到知根知底的，又如何说亲。
这会儿虽是悲伤，今后想来，一定不是幸事呢。”她说到此处，又想到当初传闻的一些事，便又添了两句：“也是好人难为。当初薛老爷施恩过分，传闻扶养了好久，直至那梅家落第，方定下后代亲家。虽说梅家忘恩负义，一定没有这升米恩斗米仇如许的事理。”
但是，不过两日，梅家便肆无顾忌鼓吹出很多话来。不过乎宝琴如何不明净，从暮年随父行走天下，未曾于内宅当中受母亲教养，到于京中贾家时，与里头贾家公子有些干系。如此各种，不一而足。
连着黛玉在顾家，也传闻了几句，又去信贾家相询，晓得了原委，她便与许夫人、顾茜道了原委，又感喟：“琴mm原是再好不过的女孩儿，既生得明艳绝俗，文才出众，待人又极热切刻薄。昔日里我还曾想过两遭，只说那梅家有福，未曾想，她这一枝好好儿的红梅花，竟遭了如许的风刀霜剑！”说到此处，黛玉不由眼圈儿微微泛红，想起自家昔日所受各种，更加有些伤感：“世上女孩儿最是煎熬，哪怕自个儿未曾说错一个字，踏错一步，也须受外头很多委曲。这清楚是梅家无情无义，偏琴mm却要为人说嘴。”
世人虽也传闻了各种，却不知细故，今番方晓得里头秘闻：梅家先利用退婚，明言不迟误薛家女，暗中说八字刑克，各式施为不消其极。前面因故被薛家戳破，还口口声声薛家为商，职位卑贱如此，又将及薛家长辈，逼得薛家尽起聘礼，摔玉断发，生生绝了将这一门婚事。
薛蝌整日担忧，在宝琴跟前却只强颜欢笑，又将外头风声已过等话与她说，自家则不免生出了颓唐买酒之心。只在家中不敢显出来，一时寻出个机遇，他便平常去的酒家。
“老太太放心，我们立时去办。”这事大家皆有干系，又不是一等难堪的，天然都答允下来。
只是他们却未曾推测，这些话才传了半日，薛家尚未晓得，贾家先从一干亲眷世交人家那边听到了风声，阖府高低皆是大怒。贾母气得双手颤栗，一叠声令将贾赦、贾政、贾政、贾琏并邢夫人、王夫人、尤氏、凤姐皆叫过来：“你们竟是死的？外头那么些风声，传得沸沸扬扬，连着我这老太婆都听到了，你们倒还胡涂着，竟也不去回嘴！”
许夫人原是世情上经历过的，品性又高，这会儿听到黛玉并顾茜言语，虽也嗟叹两句那薛宝琴遇人不淑，却也点头道：“这就是情面油滑难为之处了。虽说世上也有仁人君子，可平常凡俗之流，却一定有那样的品性。且现在那薛女人虽能立住理儿，可自来民不与官斗，女孩儿名声紧急。依着我看，现在虽是难为了些，可论提及来，现在第一等事，倒是与她早早寻一门婚事。一则，当今她名声最是明净，世人皆知首尾，没有那等无风不起浪的话可说嘴。二来，那梅家再要闹甚么，也有夫家拦着，总能护住她的脸面。只是一桩，此人家须得谨慎，需求知根知底，明显白白才是。”
“琴女人虽受了委曲，到底未曾落到那狼虎之地。”顾茜见黛玉非常伤感，想了想，到底还是照着昔日那般安慰：“
这一句话，倒叫宝玉吃惊起来：“你如何晓得？”
“罢了，你们现在在家里说又有甚么用？且先将外头那些风言风语压下来，才是端庄！”贾母却偶然理睬这些，开口先紧着大事：“各家亲眷世交那边，也须得走动走动，说道说道。虽说那梅家不是京中一等人家，也没占住事理，可女人家名声要紧，我们贾家的名声要紧，必得早早措置了才是。”
那冯紫英且还未说，别的一人唤作马寅的便笑道：“休说他晓得，当今满城风雨，谁个不知？都说那梅家忘恩负义，孤负了薛家诸般交谊。也是，那薛家好好儿的女人，一字儿未曾错，偏为着他们趋炎附势，哪怕摔玉断发的，也不知叫多少人说嘴，背面婚事又要难堪。不说那薛家，就是我们局外人闻声了，都是有姊妹兄弟的，能不生出几分顾恤？”
恰是酒入愁肠，那边脚步响起，忽而有人叫道：“薛兄如何在这里吃酒？”薛蝌本未曾醉，转头一看便认出了人，忙抬手道：“原是张兄来了。”这倒是先前与他说道梅家的张举人张铭益，背面与母亲送信，也是托了他去的。
“果然是暴虐心肠，无所不消其极。这等人，竟也能为官？其子还能进业？”冯紫英嘲笑连连，伸手端起一盏酒一饮而尽：“这世道，更加往下贱里去！”
“张兄原是晓得首尾的，我也不瞒你，现在除非落下个好妹婿来，再难破局。”薛蝌苦笑一声，见那小二下楼，周遭再无旁人，他也干脆说破：“这无可何如之下，不喝酒浇愁，又能如何？实说了，我出来求醉，又不敢醉倒，生生只点了这
这一番话说得世人面上皆变了色彩，连声斥骂不休。
宝玉听是如此，便也舍了头前顾忌，因叹道：“恰是这话。只又能如何了那梅家不成？就是薛家那边，也于事无补。”冯紫英等皆点头称是，又问里头细故。宝玉一字不提宝琴，只将那梅家各种去处言辞细说了一回，又道：“既到了这份上，摔玉是常情，断发明誓也是无可何如了。”
可到了处所，小二扣问的时候，他又想当即醉倒，又不敢端的醉了，归去叫mm担忧悲伤。思来想去，这薛蝌只得点了一壶酒，又要了几碟小菜，自斟自饮，倒是越喝越愁，不由长叹短叹起来。
“这一时半日的，那边寻如许的人家。”宝玉默不出声，冯紫英等却都点头感喟：“我等也只能分辩两句，总不能让那梅家肆无顾忌。”
“世兄恼得早了，依着我看，那梅家既是小人，这背面怕是没完。”那马寅原是治国公季子，头前军中效力，因小故方转回京中，原是世情上经历过的，这会儿说道起来，倒比一干公子哥更明白：“虽说那薛家断发明誓，但梅家既是动了如许的心肠，必有后着。到时候，只怕京中又能听到一桩奇事――本来头前退婚那件事，梅家竟是冤枉的，都是那薛家如何如何，方才……”说到这里，他嘲笑两声，伸手提壶与世人斟酒，一面慢条斯理着道：“依着我看，那薛家早作筹算，才是端庄。旁的不提，女人家的清誉名声，但是最紧急的，再鼓吹下去，便当真得空美玉，也要沾上泥塘。”
宝玉点头道：“如果我的事，再没有瞒着你们的事理，只这事触及女人家的清誉，分歧多提。”他这一句，倒叫冯紫英想起一桩事，因考虑了半日，才探听道：“既有这话，原我再分歧多说。只是问一句，是否为贵亲薛家之事？”
冯紫英原还只谈笑，见他实在不乐，不免扣问原因。
黛玉并顾茜听了，顿时沉默下来：斯须之间又如何寻去？
有了贾家出头，一干世交亲故帮衬，那梅家原是京中才起来的，又并非极得圣仇民气的，那里能抵得过。不过三两日，那梅家原就有些坏了的名声，更加污糟起来，倒真有几分臭名远扬的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