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理家事三言道黛玉
顾茂听得这话，却自沉吟半日，才道：“陶家为京中大族，现在昌隆，为宗子择媳，必然细心谨慎。我听你所说，那贾宝玉肇事，闹得阖府皆知，他家仆人浩繁，陶家令人探听动静，这事怕是不好讳饰的。”
顾茜头前心中庞大，并未曾细看这蒋昀，现在改换心机，又是诸事皆定，顾茂之言犹安闲耳，便着意细看。这一看，她只觉面前一亮，暗叹：这蒋昀若说边幅，不过斯文苗条，休说顾茂，便是宝玉也多有胜出。可若三人并作一处，旁人头一个瞧见了，约莫还是他来，端的是描述气度，端得事好风仪！
顾茂听得这些事，又知现在宝玉做乱，黛玉怒而拜别，借居杨家的各种，也是瞠目结舌。半日畴昔，他才嘲笑道：“似这等钟鸣鼎食之家，何曾缺饮食医药之需？不过破钞些银钱罢了，又算甚么顾问。似你们这等女人家，第一等紧急便是婚嫁之事。似这等盗取所寄嫁奁，伤及闺誉名节，又不善择婿，谈何顾问之情！”
想到这里，她微微入迷一阵，才是点了头：“哥哥放心，我晓得了。”
见她提了这个，顾茂只是一笑，道：“不必担忧，杨家佳耦我已然远送。至如族中叔伯，且有蒋大哥支应。蒋家与我们家自来情分重，若论靠近，便是宗族里头也是不如的。今后你见了他，不必拘束，原就是通家之好，论起来便是兄妹普通。”
他一片美意，顾茜自是点头谢过，但是顾家再无长辈筹划。昔日倒也罢了，顾茂不过闭门读书，再无琐事，现在他新近落第，会试名列第四，如无不测，背面廷试一过，二榜进士再无差池，说不得还能企及一甲。这般人才，今后加官进爵，再是不难，不免有些新旧人家存了交友之意，来往走动间，倒有几分烦乱。
黛玉谢过严夫人，告别杨欢，便自回贾家去，内心实有几分犹疑：却不知宝玉那边，究竟如何？若他闹出甚么来，本身没脸不提，且伤及林家家声，倒也是一桩愁事。
她生疑，却也是分所该当。
谁知顾茜事儿办得极细心，问了低下仆妇以后，又取了头前的帐本、礼单，比着旧例并世情，一样样理出来。比方回礼这一件事，她便能取不重不轻分量相称的一份礼儿回送。凡此各种，一一做了来，却还要顾茂过目来。
常家老太太年事已高，便如贾母普通，等闲事再不必走动。现在亲身前来，必然紧急，这又是将本身唤了去，又必然触及己身。而她的紧急事，除却存亡，便是婚姻！
顾茜踟躇半晌，到底叹了一声，将贾家待黛玉各种事，一一道来，末端顿一顿，她便又道：“他们待林女人，却也并非刻薄，饮食穿戴，医药起居，一应照顾恰当。里头老太太因血缘之情，亦是心疼有加。但是，盗取林家财务，挪为己用；专擅婚嫁之事，伤及闺誉，件件桩桩，也是不假。”
“那荣国府贾家，到底是功劳贵胄以后，林女人为其外甥女儿，略加顾问，并无艰巨之处，他们竟也不肯？”顾茂虽知寄人篱下四个字的难处，但听得顾茜所言，仿佛不止于此，便有些惊奇，又想黛玉芊芊弱女，不免又生出几分顾恤之情来。
见她这般模样，顾茂心内欢乐，伸手握住她的手掌，悄悄捏了捏，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一日，在贰心底想过无数回，在他梦里演过无数回，今番当真兄妹相认，骨肉团聚。清楚是真情实景，他却感觉面前各种，犹自梦中游普通，竟透着几分虚幻。
倒是顾茜回过神来，且还说出一句话来：“哥哥，族里、蒋家并杨家那几位，可都安设安妥了？”
不想数日畴昔，贾家便自打发人来请她归去，道是老太太极驰念女人等语。严夫人虽则心疼黛玉，但是诸事皆定，却也不好强留，略略延后一日，便自将她送回贾家，只私底下道一句：“这屋子我已留置下来，我们本是表亲，可贵京中相聚，常来往走动才好。”
“这……”顾茜听得面皮一白，半日畴昔，她才是道：“只怕女人又要悲伤了。”说罢，她长长感喟一声，眉头微微蹙起，且生出立时到黛玉身边的心来――现在黛玉身边，怕连个说话的人也无有一个了。
听得谈及黛玉，顾茂心下有几分踟躇，但是见着摆布无人，兼着自家早有些非常肚肠，竟自开口道：“若她不是个好的，你怎会再三游移。天然金兰情深，倒是将我推去三尺开外。”
“哥哥又是胡说。”顾茜回嘴一句，想着本身前头游移的处所，倒也感觉有些心虚。又觉他并非旁人，且她本身也正为黛玉担忧，此时便叹道：“林女人处境艰巨，受了很多委曲，我又多得她青睐顾问，如何舍得立时离了去？”
心内想着，他口里只笑道：“大mm不亢不卑，很有吾辈之风，但是新近归家，又无有姊妹靠近，无妨与这林家女公子投帖寄信，也可一解闺中沉闷。”
她正自考虑感慨，那边顾茂早已几步上前，一把将蒋昀拉住，口里笑道：“大哥来了。”转头与顾茜道：“mm快来拜见大哥。”听得这一句，顾茜便也上前来，目光流转，只在蒋昀面上凝睇半晌，便低头裣衽一礼：“昀大哥安好。”有了头前顾茂特地指导的话，她的称呼便成心更靠近些。
顾茂便再不提旁个，只将一番心机放在与她细说家属渊源、父母旧事等等。顾茜天然谛听，倒也渐次待顾家一应事体有个大略印象。偏这时候，外头忽而报信，道是蒋昀来了。
顾茜原是无事，见着如此，便张口将事儿揽了过来：“哥哥并大哥或是读书，或是外务，皆是慌乱，那里另有工夫摒挡这些细故。倒不如我得空，还能细细摒挡了。”她既是张口，顾茂天然点头，便将一应仆妇并诸般事体交了去，又叮嘱了几句，内心却有几分顾虑――不为旁个，只怕顾茜不能支应，反倒伤了她的面子。
顾茜听得事涉黛玉，又是她的美意，便开口道：“林女人自来待我如姐妹，情分极厚，现在她身在杨家，且能顾及这些，倒是一片真情。”她开口说来，顾茂平日晓得她待黛玉的情分，当即点头称是，忙令人细细备了一份厚礼回送。
她所想是真。
谁知，她堪堪返来，只在潇湘馆那处歇了一阵，贾母那边便是令人请她畴昔，说是常家老太太亲身前来，须得见一见她。黛玉闻说此时，心中一震，也不晓得如何的，竟自微微变了面色，却说不得话来。身边小娥见状，忙低低唤了两声女人，她才回过神来，口里答允一句，说着换了衣裳再来，内心却已然生疑。
两人便止住话端，皆是站起家来。
蒋昀忙虚扶一把，目光深深，内里却皆是欢乐欣喜之色，口里道：“你我兄妹普通，必不能生分了。”两下里见礼以后，相互落座，蒋昀自与顾茂说了细故：“贵族中叔伯已安设安妥，杨家佳耦一去，后又令人送了一份礼来，道是林家女人所赠，倒是与大mm的庆祝之礼。我固知其为大mm旧故，却不知情分深浅，便来扣问。”
这般做了几日，顾茂见她样样全面，摒挡恰当，省却本身很多俗事，又觉其辛苦，不免叹道：“原说你归家来，天然尽享安乐。不料还要你劳累家务。”说着，又极赞其邃密无能，措置恰当。
倒是蒋昀听得她细细道来，情真意切，不免又看她一眼：果是顾家女，虽有前面做人丫环那件事在，却也能不避前情，不惧群情，端然风雅，很有世家之风，士人之心。猜想那位林家女人，虽是女流，亦是出类拔萃之辈也。
“哥哥所说是真，但是世情便待女子刻薄。若林女人说及委曲，旁人便是念及，开口一句也要提舅家顾问的恩典哩。”顾茜说到这里，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嘲笑，目光凛冽：“再者，现在已是与她择了陶家子为婿，听闻今科会试，他名列二榜二十一，原也是一时才俊。又如何提旁个事？过不得几日，贾家将林女人接了归去，这事儿也就掩畴昔了。”
顾茜听得这话，便自一笑，口里道：“若总没事儿做去，反倒无趣。这些个事儿，昔日我在林女人那边，也总有见着听着的，岂能不学着几分――她虽是身子弱，这些家务细故却也能摒挡明白。”
所谓通家之好，便是一家人普通。便如顾茜与蒋昀，虽男女有别，只消不是暗里两人相约，旁个时候见面倒是不必藏掖退下的。顾茜早前虽也听到两家极好，却也没想到本身略提了一句，将三处并作一返来讲，顾茂便先提了这一样。由此可见两家多么靠近了。
自春纤重归顾家，唤名顾茜后，虽不时送了信来，到底不比切身在旁。黛玉又借居杨家，摆布再无能说话的人，一时也是寥寂。虽有杨欢在侧，她也不免常有愁绪，却不好透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