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苦香菱重归慈母怀
想到此处,罗夫人便禁不住支起家子,张口便要遣人唤严氏过来,又一瞧时候,只得作罢。待得翌日凌晨,她忙唤了严氏前来,将里头各种皆道与她。
那严大老爷昔日与甄士隐极亲善,得了这手札画卷,忙请来现在措置家务的弟妇三太太蒋氏,将里头各种道明。蒋氏嫁入严家多年,天然也晓得各种事体,也亲见过封夫人的,传闻这般也是吃了一惊,忙将那画卷展开细看。一看之下,她便道:“怪道二嫂并侄女儿如此,我若瞧见了这女人,也必想到封夫人。就是她的面貌,我模糊记取也是眉间一点朱砂痣,且年事、籍贯也合得上的。”
严氏早与婶娘罗夫人将甄家的各种细想了半日,未曾想,薛宝钗信中所言却甚少。倒不为旁的,只因香菱自个儿也不记得了。只剩下的几条,又皆对的上。严氏便道:“既如此,只得将此事前与封夫人道了然。至如香菱女人那儿,现在既还没个准数,她又病着,倒还是先瞒着罢。”
“这般也好。”黛玉内心喟叹两声,又知香菱因着出息之故,心中郁结,实在不能再添一件苦衷,便也点头称是。两端说定,罗夫人连夜赶出一轴画卷,又有手札,令人亲信长随三人,快马赶回。不过十余日风景,便自北而南,到了扬州。
本来,严家一应寒暄来往等事皆交与她措置,迩来就有一件与严大老爷有关的,她北上前亲去理睬的:“你自小聪敏,想来也记得那甄家罢。”严氏听得甄家两字,内心一震,忽而就想起昔日一些面庞,不觉惊叫:“怪道我感觉那香菱面善,原与封夫人有七八分肖似。小时爹娘常带我畴昔,原见过好些面儿,就是那英莲mm,我也与她顽过好些光阴的。她、她莫非就是……”
“这人间无奇不有,就是我们今儿细细想来,也觉惊奇,很想成全了此事,也让母女团聚了。但是时隔多年,又是这么个风景,唯恐有讹夺,倒是叫两处不安。”严氏喟叹一番,方将里头的难堪之处道明。黛玉低头细想半日,方道:“薛太太非常慈悲,薛大女人更是明白人的,且香菱已是断了前头屋子里的事儿,不过苦求留下,现在方在薛大女人跟前。薛家那儿,想来香菱如果求去,自也会放她去的。现在事儿未曾非常作准,我便手札一封,先问问薛大女人其中景象。若都对的准,彼时再手札江南,却也不迟。”
严大老爷传闻,也觉有理,忙请蒋氏善做措置。
黛玉便有几分吃惊:这严芸前番虽做不速之客,到底有了默契,昔日再没这般风景,今儿到底是如何了?内心想着,她却也不出声色,只笑着接待。严氏天然也看出几分,坐下来略略叙了几句温寒,便叹道:“我今儿急仓促而来,怕端的是做了不速之客。但是,本日实在有一件大事,必得登门叨扰。”
“大伯且听我一言,这般事趁早不赶晚。既有如许的缘分,想来也是彼苍见怜。如果一时迟了,二嫂信中但是道了然的,那位香菱女人现在身子极单弱,又自发没了出息,说不得一时负气,也是一定。且封夫人原经历大变,又自能强撑着沉痾,原也是刚烈明白的人,单单凭着为人母亲的心肠,也断容不得因本身病重,倒叫女儿再刻苦受难的。”蒋氏心明眼亮,也是怜悯封夫人之人,当即一番话道明,倒是到处见了道理。
蒋氏看得心伤,忙细细劝了一回,见着实在不顶用,只得将衷肠话儿道出:“封家姐姐,我也是做母亲,哪儿不晓得你的煎熬?只莲姐儿有了这一番动静,可见彼苍见怜,到底能容你们母女团聚。越是这么个时候,越是紧急,断不要本身伤神悲伤。你要有个不好,倒叫莲姐儿如何办?她打小儿多难多难的,现在好不轻易有个动静,可就指着你了呢。”
由此,当日她便往顾家下了帖子,下晌便畴昔。
罗夫人却于情面油滑更加明白,当即点头道:“不当,你现在也是为人父母的,莫非不明白一片慈母之心?那封夫人夫婿早亡,娘家又是如此,独占一个女儿流落他乡。当今她平生所系,便只要这个女儿了。休说现在你我有七八分准数,就是三四分,只怕她也能强撑着过来。倒不如当今将那香菱的各种刺探明白,端的有□□分,倒还罢了。”
公然,薛宝钗一见着紫鹃便有些惊奇。待看完信笺,她沉吟半晌,方道:“香菱的出身真若如此,倒也不幸。只当今犹未作准,她现又病弱,也不好叫她晓得了,平增一件苦衷。她的来源,我虽也传闻过,倒不如母亲明白,你且留着吃两口茶,我畴昔问问母亲,再回一封罢。”紫鹃自是答允,目睹着薛宝钗出去一回,又回房写了一封手札与她带归去。
严氏听罢,也点头称善,又想着与薛家素无来往,倒是黛玉这儿尚算熟稔,又有头前香菱学诗这一件,可见两人也夙来亲善,不如先问问她,再做筹算。
“果然是她。”罗夫人听得这一番话,想着前后各种,不觉长叹一声:“我北上之前,忽而得了动静,说是封夫人生了一场大病,必得好人参才行。偏她父兄有些不舍,用的是些根须,我便亲畴昔送了一些,又令人不时看望。闻说她好了,我犹不放心,又畴昔看了一场,方才罢了。那会儿她蕉萃病弱,到底大面儿未曾变了,又是暮年熟悉惯了的,她的女儿,我自也能看出几分。”
好是半日畴昔,严氏到底在年青心热,又对贾家有几分熟稔,考虑着道:“婶娘,这事儿虽难为,到底干系阴德,又是这一场世友情谊。我们如果不晓得,也就罢了。当今既是晓得,若不成全了,岂不于心有愧?即使有万一之说,总归父亲他们尚在江南,内里又有小婶娘,去信将这事回说明白,究竟如何,也先问问封夫人才是。”
可要不说,两民气中又过意不去,当今便非常难办。
听了这一番话,那封夫人哭声一滞,双泪犹自滚滚而落,哽咽道:“是她,是我薄命的英莲儿啊!”说出这一句,她拭去了泪珠,又撑起家子,且先谢过蒋氏,再请来父兄将内幕道明,需求立时北上。封老爷苦劝冬寒等话,也不顶用,竟禁止不得,不由跌足骂道:“你要去了,我便当没你这个女儿!”
严氏传闻,忙点头道:“这般非常安妥。我婶娘颇善丹青,若都合得上,她预备画两轴画像儿。先将封夫人的与那香菱女人。再将香菱女人的画像,连同手札都送与江南。如此便有九成准数,倒不迟误了两处。”黛玉传闻,也自点头,忙令取来笔墨,亲笔写了一封手札,令紫鹃亲身往薛宝钗之处走一趟。
封氏却全然不顾,自办理了金饰行囊,又托了严家寻得一处官船,领着两个本身的丫环随船北上。一起艰巨险阻且不提,只她极重将养,又有严家办理的人顾问,一起虽小病了两回,竟也安安稳稳到了京中,入了严宅中。
于她看来,香菱出息茫茫,已是断绝了薛蟠之处,也再没有随宝钗出嫁做陪房的理儿,非常艰巨。现在如果晓得了故乡父母,从薛家出来,有了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又能母女团聚,自是功德儿。因此,虽说这事儿有些不好张口,她还是遣紫鹃亲身驰驱一回。
严大老爷却叹道:“我亦感觉面善,想来甄家弟妹瞧见更不必说。只她现在大病初愈,现又年关将近,若说与她,只恐她需求北上。彼时母女未曾见面,倒是她病在路上,又当如何是好?”
闻说如许的悲惨之事,黛玉又本性里有一番缠绵之意,不觉泪光微微,再想到昔年也曾感慨香菱出身,便自幽幽一叹,道:“昔日我也感觉她本性灵秀,全然好人家的女人,未曾想倒有这一番生离死别之事藏在内里。”
说着,她便将香菱一件事细细道来。
虽两端凑到一处,已有七分准头。可两人却都沉默下来,四目相对之时,皆显出几分难色来。倒不是说旁的,只是如许的事,非得母女相见,方能作准。但封氏头前一场大病,若要风雨三千来一程,只怕艰巨。而那香菱,身在薛家,早前又已是做了通房妾室,虽说大妇不容,那薛家繁华非常,愿不肯意放归,又是一件难事。便这两件都成,莫非她们便端的能咬准了香菱便是甄英莲?
而蒋氏也极迅捷,立时切身往封家走了一回,将此中各种皆说与封氏。那封夫人因克日善加涵养,原比头前好了很多,只比昔日纤瘦蕉萃了一些。但传闻这些,又细看了画像,她不觉两颊赤红,双目圆睁,半日畴昔竟不能言语,只能哭泣着滚下两行清泪。
黛玉得了手札,且与严氏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