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日久情深终引鹊桥
杨欢自是晓得内幕,且怕担搁时候,不过略说两句话,便自拜别。黛玉也不顾旁个,忙问道:“究竟甚么事,倒让你这般焦心?昔日里,再没见着你如许儿的。”
而后两人又几番设法,便自又在杨家相会。
“我的女人,自来命里又无且说不定,何况如许的事。说不得甚么时候,她自家便看破了。那里能一时拿定了今后风景?且纵有甚么,我们帮衬一把,总能留一条后路与她。”顾茜心下一想,便劝道:“现她已是出家,再考虑这些也是无用,且往前头看是真。说不得她便能时来运转,天不幸见的就能成事呢。”
念及此处,岫烟也解去迷惑,在旁坐听闲谈,偶尔略说两句话,也是敦睦。
这一句话,端的石破惊天。
想到此处,顾茜悄悄感喟一声,只合细细劝来。
岫烟在旁瞧着,倒是悄悄吃惊:自小与妙玉订交数年,竟未曾见着她这般美意过。但是,转念一想,她又觉两人同是姑苏人氏,本是同亲,出身遭际相仿,且又普通生得冰雪灵性,熟读诗书。自来豪杰识豪杰,订交极好倒也是常理儿。
“便是大事,也分歧忧愁伤身的,只比头前劳累了些,不免有些显出来。”顾茜一笑,且将书中不好提的细故挑着说了一阵。如此言语半日,杨欢又自过来,两人晓得时候不早,只得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便就依依惜别。
顾茜也不管才与黛玉在杨家见了一面,便自去信相约,反正选个由头罢了。黛玉得了信,倒有几分迷惑,又见她信中非常火急,只当是有甚么紧急大事,忙便答允下来。
黛玉自不必说,一等归去,便往紫菱洲去了。见那边安插已妥,一应平常用度,与家中女儿无异。又想邢岫烟本与妙玉有旧,脾气也是娴雅和顺,又知世情又知她平日为人,也是两厢合宜,且能相互进益。她便心中一松,笑着将早就理出来的几样东西送畴昔:“倒是我得了巧儿,不早不晚,恰等你们忙完了。这几样小物件,便做燕徙之礼罢了。”
这般态度,顾茜另有甚么不明白,恰是说准了的。妙玉之事,往背面一件难堪之事,便是如何择婿许婚。旁的甚么管家理事,依着她平日的聪敏,便难堪了些,可只消用心,破钞几年风景也有七八成的。可她择甚么人家,倒是一顶一的难堪,如果好的,人家一定情愿,如果不好的,她如何肯依。何况贾产业今江河日下,且一定情愿用心的。
顾茜听得策画两字,便知约莫是有逼迫贾家之意。但是,她向来不喜贾家,所牵挂的也不过一干女孩儿,特别是黛玉,自不会生出恶感,反觉称心三分,便应允下来:“好,哥哥直言相告,我便也直言相问。她虽是女人家脸皮薄,但我自问相处数年,朝昔相伴的,也能瞧出她的情意的。”
黛玉原是一等聪敏之人,如何看不出来,垂眉淡淡轻叹一声,反劝了她两句,又欣然道:“这世上,独占无可何如四个字,最是叫报酬难。”
“良机?”顾茜原想诘问,但转念想到此事黛玉尚不知,诘问也是无益,便道:“非论甚么良机。哥哥既是问我,想来是要问一问林女人的情意。”
顾茜却在此时与顾茂说及本日之事。她顾及世情道理,并不将黛玉所说一五一十道来,只将妙玉一事大略道明,又添一二句如有所指的话,便看顾茂如何言语——昔日她便觉出,这个哥哥似对黛玉有几分非常,又极体贴。
妙玉见是两盆花儿并胭脂香粉等物,便令收下,又请黛玉在旁坐着,她亲身烹茶各个饮了一盏,就自提及闲话来。
想到此处,顾茜竟无话可说了。
她王谢出身丰度双全,却无有父母做依仗,贾母又心存亲上做亲的念想,也是一等难堪的。本可依仗的,原是无从依仗,反倒要添一层艰巨,可叫人如何过得去。
顾茜提壶倒了两盏茶,一杯推与黛玉,
原提起这些事,紫鹃是想着黛玉发散开来,也免得事儿闷在内心。现在见她越说越是悲惨凄清,忙就拿话拦住:“女人,既是没法可设,再考虑也不过悲伤伤神,竟先吃两口羹汤,也甜甜嘴儿。”说罢,紫鹃又将屋子里几件小丫环的辩论调皮话儿等说了几件,总哄着黛玉吃了半盏多,方才搁下。只这内心,她不免叹一口气:昔日里春、顾女人在的时候,女人也气度开阔些,自她去了后,屋子里便闷了三分。本说本日女人去见她的,原该开高兴的,如何瞧这模样,倒似见了太太普通了。也不知她与女人说了甚么?
言语里大有萧瑟离索之意。
却不想,顾茂沉默半晌,忽而问道:“那苏女人如何,只看她今后定夺。倒是那林女人,我有一言相问mm。”他略顿了顿,见顾茜凝眸看来,非常体贴,便添上一句:“依你看来,我若登门求婚,她可愿拜托毕生?”
顾茜眉头微蹙,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方搁下来直问道:“但是贾家又有甚么事不成?”
“知心解意天然是好的,可若撞上无可何如四个字,也是徒增伤感。”黛玉眸光微闪,倚在床头幽幽道:“也是世情常理。且不说功德多磨四个字,只不快意事常□□这一句,便叫人煎熬。”
黛玉一时说不得话来,因叹道:“那里便那么轻易了。依着我看,她的心机犹在两能够内,论说入尘凡,又厌肮脏累坠,论说出世外,又显闺阁女儿之态。偏如许的事,需求有一往直前的刚烈,方能做成。怕只怕,事一定成,人又蕉萃,彼时算来,又是何必来哉。”
听是这个,顾茜皱了皱眉,倒也无话可说,只得道:“我道是为了甚么,原是这个,你早就分了然的,何必又伤感?”话音方落,她又想到别的一件,踌躇半晌方问道:“但是物伤其类之故?”
黛玉面庞微垂,双目如同一泓春水,波光涟涟,一时没有言语。
这一声落下,顾茜半日未曾说出话来。好半晌畴昔,她方道:“我先前便觉出几分非常。现在看来,竟真有新文了。只是哥哥从何时起意,又有几分真情?”
顾茜原是很有处惊稳定的沉稳,这会儿也是听到手上一抖,差点儿将手中杯盏推倒。好半晌畴昔,她方抿了抿先前微微伸开的嘴唇,拧眉凝睇,双目灼灼:“哥哥这话但是至心?”
兄妹两人由此说定。
紫鹃眉头微动,眼波转动,将那一盏银耳羹搁在床头案几上:“这话但是奇了,自来衷肠话儿,天然是知心解意方能说出来的。如何听女人意义,这话说了倒不如不说?”
“自见伊人,便有所觉。而后因为你,虽是旁听侧击,也能贯穿那位林女人兰心蕙质。”顾茂微微一笑,道:“只先前并无机会,当今却有一个良机,我方问你这一句。”
黛玉自来命途多舛,这话天然不甚佩服,可于此事本无可何如,入迷一阵,也只得叹道:“一样事,你自来瞧得便与我分歧,想来也是为了这个,现在你方有本日团聚之喜。只盼她这个有福,竟能如你所言罢。”
黛玉在此散闷一阵,感觉暂无可虑之处,便也起家告别。归去后,她换了家常衣裳,又吃了几口茶,就往榻上坐下:“这一日工夫,倒好喘一口气儿了。”紫鹃正端着一盏银耳羹过来,闻说这话,因笑问道:“女人又听了甚么闲话不成?”虽是她,但黛玉思及与顾茜所说之事,也是微微红了脸,复又叹一口气:“越是衷肠话儿,方越是喘不过气呢。旁的闲话,又值当甚么?”
“自是至心钦慕。”顾茂直言道。
“只这一件大事,且还不敷?”黛玉不过伤感罢了,这会儿见顾茜生疑,也就直言相告:“罢了,旁人我再不奉告的,也只得你一个,方能略略说两句话——我头前便劝妙玉早做定论,免得后晌为小人相胁,生做了歌功颂德的祭品。未曾想,旁的未曾见着,先见着外祖母、娘舅并舅母他们几番手腕。也是,这近水楼台先得月,原是常理儿了。我竟还胡涂着呢。”
顾茜听得内心伤涩,不免与她又想了一回:非论从何道来,想必贾家也只这二三年风景了。彼时树倒猢狲散,她还不知要如何悲伤呢。若能这个时候定下婚事,且不说总有个长辈主张,便是当时候,也另有个主心骨撑住的。偏这事儿难为……
这却与黛玉有七分相通之处。
反倒黛玉略略打起精力,且笑道:“我也不过在你跟前感喟两声罢了。实说了,原是不顶用的,不过瞧着今后罢了。倒是你目睹着瘦了好些儿,前些光阴怕是担惊受怕,饮食懒进罢。”
“恰是。两厢甘心,方能永结良缘。”顾茂点头称是,又道:“如果旁人,我只求亲便是。父母之命媒人之言,原是世情常理。但是,那贾家人等并非忠诚长辈,又有法可设,便只能问一问林女人本心如何。若她情愿,我自有策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