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思儿女细磨尤二姐
平儿便劝道:“奶奶细想,虽则这事儿是晴雯她们传来,让紫鹃说与我们,可究竟也就听了两句风言风语,内里是个甚么气象,竟是不清楚的。总要细细刺探清楚,方才明白。再有,当今奶奶身子紧急,如果为了这一件事,倒是失了精力,岂不是我的错误!”
偏就在此时,贾赦赏了两小我下来,一个唤作秋桐,一个唤作春红,皆是奉侍贾琏。
这话倒是常理,贾母等人皆是点头,一时安慰凤姐坐下,静候贾琏返来。
紫鹃听了,便将顾茜所说各种一字不缺,皆尽道了然,内里自有尤三姐登门送糕刺探一件,又有顾茜偶然间感慨之言:“听得那话音,那位珍大奶奶的妹子倒是驯良绵软,只那尤三女人,竟是个凶暴刚烈的。”凤姐传闻,内心又是一顿,方令平儿将紫鹃送了出去。
平儿将凤姐扶到榻上坐好,又令人细心,方自家令人将旺儿叫来,次又有兴儿、喜儿等,细细审了清楚,方晓得那贾琏偷娶尤二姐,并未曾穿红着绿,也没个媒人聘书,不过是寻了一处屋子妆饰了,素服素轿抬出来的,便是处所,也是远着贾府,恰在花枝巷子那边。又有尤二姐一等秘闻,俱是会说清楚,并不半点讹夺之处。
未曾想这一番慌乱,尤三姐闻知,一早寻了过来,当头便是拦下:“姐姐胡涂!他里头那女人极短长,现在已是晓得,岂有干休的事理!现在你到了里头,一应行动都落到人眼里头,到时候不是存亡任凭了去!”
只这话虽有理,何如贾琏一番赌注发誓,又有长辈之命,名声之累,尤二姐早定了拜托平生的心,又有尤老娘在旁劝说,竟还是清算了箱笼,随贾琏入了府中。
贾琏没法,只得去外头摒挡尤二姐之事。
这一声落下,外头便有丫环听到杯盏碎裂声,忙低声问了一句。平儿口里令她们出去清算,本身则忙起家与凤姐捶背揉肩,一面连声安抚:“奶奶,细心身子,现在里头且有个哥儿哩。只瞧着这个,竟也要压一压的。”
那尤二姐一入得内里,吃穿倒还罢了,虽比不得在家安闲,竟也算丰足,只被监禁起来,等闲不得走动。她也有几分红算,且往外头问个动静,却听得自家昔日失了脚的各种事体,又有丫环婆子暗中讽刺明里冷言,由不得暗怒于心。只这些皆是真相,她又无口齿,竟半丝儿辩论不得,整日不过暗中垂泪罢了。唯有贾琏过来,她方能说两句知心话儿,且能稳一稳心神。
“你错了甚么,这回不说,还要挨到我没命的时候说去?”凤姐嘲笑一声,便将对贾琏的怨怒之意皆尽压下,且要细细摒挡事物:“只你说的不错,且要细细刺探明白才是。去,将那几个一个一个叫来。”
平儿早避开了去。
见得如此,凤姐方一言一句将贾琏偷娶一事道尽了:“这国孝一层,家孝又一层都且非论,说着还是东府那边筹办的,外头净说是红衣红轿抬出来,且有珍大哥做媒,又有聘书,竟是做了正头娘子!”说着,又自呜哭泣咽起来。
也难怪她吃惊,凤姐为着这事用心,兼着现在月份渐大,一发辛苦,两日未曾好睡,此时没个脂粉讳饰,更加显得脸儿黄黄,眼儿凸起,竟没个精气神。
这一来,贾母不由一惊,拄着拐杖站起家来:“你这是如何了?”
一时贾赦佳耦过来,贾母自是一番发作:“你们统共就琏儿一个儿子,竟也不知管束!这外头纷繁扬扬传得甚么,你们做父母的,竟也半点不晓得?”
凤姐由此考虑半晌,便令人将内里紧急再刺探明白,又考虑着寻了紫鹃来,且问她几句细故:“平儿虽说得明白,到底有个轻重,不比你自家说话,总有两句闲话。”这倒是刺探那尤二姐等人的脾气了。
贾母慌得忙一番安慰,又瞧着气象不对,只留下一个鸳鸯,旁个皆尽遣出。
待得转头,凤姐静候两日,外头刺探的回话,与紫鹃所说并无二致。凤姐考虑半晌,便道:“现在且顾不得旁的,先将她弄出去才好,免得搁在外头,竟不好区处。”说着,她便寻了一声素净衣裳,又特特素面儿不上妆容,竟就去寻贾母。
那尤二姐早有出来同住,求个端庄二房名头的心,现在贾琏开口,又说得名声紧急,见着长辈做主等等,她心软意活的人,天然答允。又要慌乱,一则是贾琏伤处,一则是箱笼金饰等物。
凤姐便自嘲笑,且将两人打发了去,转头与平儿道:“你听听,这才好呢。”平儿不敢作声,只好陪笑儿,目睹凤姐更加气恼上头,方又端了一盅建莲红枣汤来,且与她安神养身。
凤姐顿时面色一冷,双目凛冽如冰,口里却嘲笑一声,伸手将手上的杯盏一推,眼瞧着它们打着旋儿滚落下来,摔在地上摔成八瓣:“我说他竟改过了,原是如此!六合知己,我在这屋里竟更加熬成了贼人!”
平儿听了,内心便自松了一口气,连宣称是:“奶奶内心明白。”话虽如此,尤二姐却分歧旁人,本是外头端庄人家的女儿,又是东府尤氏的妹子,且有贾琏在里头,细细论来,竟也不好措置。
贾母便将一应事说了一番,凤姐在旁哭泣一声,方起家添了两句:“老爷、太太,这都是外头传着的,究竟如何,竟还不晓得的。想二爷总不会这般胡涂。”
那贾母听得如此,气的浑身乱战,立时将贾赦佳耦并贾琏寻来:“这还得了,快将那下贱种子叉来!再将大老爷大太太叫来,任凭甚么事,尽管先搁着!”说完这一番话,她转头瞧着凤姐:“我从重孙媳妇做起,再没料得有如许的事!你且放心,这另有我在,凭谁也不能欺负了你!”口里说着,又令凤姐在一侧坐下,且去熬了安胎药来。
却说贾琏一等返来,一丝儿风声也未曾听得,当头便被送到贾母处,他且迷惑:老太太究竟有何紧急事体?
贾赦佳耦莫名,忙躬身立着,又问原因。
凤姐眼圈儿一红,上前便扑在贾母膝上,哭泣起来。
贾母方令他们佳耦归去。
这一番讨情,倒更加显得她待贾琏有交谊,连着邢夫人也再无旁话,只气得连声将人拿来。凤姐却还说:“我现在有了身子,也不好服侍二爷,只说有平儿在,竟也罢了。她平日也是个好的,本想着过了孝,我便摆两桌酒菜使她端庄做了二房,也是平日的情义了。不想,二爷早在外头寻了好人来!这寻了人倒也罢了,没得这般坏了名声走了礼法的,旁人听了,岂不是一家子脸面都没了?现在旁的且顾不得,快些将人请出去,大被一盖尽数讳饰了也就是了。”
听得这话,凤姐不由低头摸了摸肚子,神采倒是比头前和缓了三分,口里却嘲笑:“也只得我一个念着他罢了!他与那贱人双宿□□,怕盼着我们娘两儿没了,好与那贱人腾处所罢!”
未曾想,这一如内里,贾赦便是当头一番痛骂,又令取来棍棒兜头兜脑打了两下,还是贾母、邢夫人并凤姐拦着,方才脱身。只是这一打一骂,贾琏灰头土脸,再没甚个别例,只连声回嘴未曾穿红着绿,无甚聘书媒人,又一番告罪,一番答允,将尤二姐入内一事答允下来。
一起上,贾琏只觉脸面顿失,凤姐冷眼瞧他描述,内心嘲笑,面上却一丝不露,归去便往床上一趟,盖着被子便如果睡了去。贾琏待要说话,张了张嘴,瞧着那被下凸起的肚腹,又一个字也说不得了,只一味告饶告罪,方去外头寻平儿。
凤姐本是是入迷半日,内里酿出一计,忽而见了这建莲红枣汤,方觉出内里胎儿动了一动,不由心神一震。那边平儿瞅她神采微动,忙低声劝道:“奶奶,现在身子要紧,旁个甚么都比不得。只消有个哥儿,旁的能动奶奶一个指甲儿?没得为了外头的,倒是累了本身。”
这话说得凤姐儿眼圈一红,不由伸手将那汤羹接了过来,低头吃尽了,方道:“你这两句话,倒说得我心气都平了。也是,现在闹将起来,我起不得身走不得步,又能如何?竟只能任凭他摒挡了!若要算计,倒也轻易,只肚子里这一肉,又有大姐儿,总要为他们积阴德才是。”
此番府里头十停人有九停人晓得了,只因着贾母不喜,邢夫人冷酷,又直入了凤姐背面的配房里头,并无人见着。凤姐也不睬会,只任凭贾琏措置,却在暗里将尤二姐一干动静鼓吹出去。不出两日,园中人等俱是闻声,不说李纨迎春惜春人等,便是宝黛等人瞧破的,也是悄悄皱眉――她们本是大师女人,这等事体,入耳也都是玷辱,自是深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