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鸳鸯女殉主登太虚狗彘奴欺天招伙盗(2)
却说周瑞的干儿子何三,客岁贾珍管事之时,因他和鲍二打斗,被贾珍打了一顿,撵在外头,整天在赌场过日。近知贾母死了,必有些事情领办,岂知探了几天的信,一些也没有想头,便嗳声感喟的回到赌场中,闷闷的坐下。那些人便说道:“老三,你如何样?不下来捞本了么?”何三道:“倒想要捞一捞呢,就只没有钱么。”那些人道:“你到你们周大太爷那边去了几日,府里的钱你也不知弄了多少来,又来和我们装穷儿了。”何三道:“你们还说呢,他们的金银不知有几百万,只藏着不消。明儿留着不是火烧了就是贼偷了,他们才断念呢。”那些人道:“你又扯谎,他家抄了家,另有多少金银?”何三道:“你们还不晓得呢,抄去的是撂不了的。现在老太太死还留了好些金银,他们一个也不使,都在老太太屋里搁着,等送了殡返来才分呢。”内里有一小我听在内心,掷了几骰,便说:“我输了几个钱,也不翻本儿了,睡去了。”说着,便走出来拉了何三道:“老三,我和你说句话。”何三跟他出来。那人道:“你如许一个聪明人,如许穷,为你不平这口气。”何三道:“我命里穷,可有甚么法儿呢。”那人道:“你才说荣府的银子这么多,为甚么不去拿些使唤使唤?”何三道:“我的哥哥,他家的金银虽多,你我去白要一二钱他们给我们吗!”那人笑道:“他不给我们,我们就不会拿吗?”何三听了这话里有话,便问道:“依你说如何样拿呢?”那人道:“我说你没有本领,如果我,早拿了来了。”何三道:“你有甚么本领?”那人便悄悄的说道:“你若要发财,你就引个头儿。我有好些朋友都是通天的本领,不要说他们送殡去了,家里剩下几个女人,就让有多少男人也不怕。只怕你没这么大胆量罢咧。”何三道:“甚么敢不敢!你打谅我怕阿谁干老子么,我是瞧着干妈的情儿上头才认他作干老子罢咧,他又算了人了!你刚才的话,就只怕弄不来倒招了饥荒。他们阿谁衙门不熟?别说拿不来,倘或拿了来也要闹出来的。”那人道:“这么说你的运气来了。我的朋友另有海边上的呢。当今都在这里看个风头,等个门路。若到了手,你我在这里也无益,不如大师下海去受用不好么?你若撂不下你干妈,我们干脆把你干妈也带了去,大师伙儿乐一乐好不好?”何三道:“老迈,你别是醉了罢,这些话混说的甚么。”说着,拉了那人走到一个僻静处所,两小我筹议了一回,大家分头而去。临时不题。
这里妙玉带了道婆走到惜春那边,道了恼,叙了些闲话。提及“在家看家,只好熬个几夜。但是二奶奶病着,一小我又闷又是惊骇,能有一小我在这里我就放心。现在里头一个男人也没有,今儿你既来临,肯伴我一宵,我们下棋说话儿,可使得么?”妙玉本自不肯,见惜春不幸,又提起下棋,一时欢畅应了,打发道婆归去取了他的茶具衣褥,命侍儿送了过来,大师坐谈一夜。惜春幸喜非常,便命彩屏去开上年蠲的雨水,预备好茶。那妙玉自有茶具。那道婆去了未几一时,又来了个酒保,带了妙玉日用之物。惜春亲身烹茶。两人言语投机,说了半天,当时已是初更时候,彩屏放下棋枰,两人对弈。惜春连输两盘,妙玉又让了四个子儿,惜春方赢了半子。这时已到四更,天空位阔,万籁无声。妙玉道:“我到五更须得打坐一回,我自有人伏侍,你自去安息。”惜春犹是不舍,见妙玉要本身养神,不便扭他。
正在没法,只听园门腰门一声大响,打进门来,见一个梢长大汉,手执木棍。世人唬得藏躲不及,听得那人喊说道:“不要跑了他们一个!你们都跟我来。”这些家人听了这话,更加唬得骨软筋酥,连跑也跑不动了。只见此人站在本地尽管乱喊,家人中有一个眼尖些的看出来了,你道是谁,恰是甄家荐来的包勇。这些家人不觉胆壮起来,便颤巍巍的说道:“有一个走了,有的在房上呢。”包勇便向地下一扑,耸身上房追逐那贼。这些贼人明知贾家无人,先在院内偷看惜春房内,见有个绝色女尼,便顿起淫心,又欺上屋俱是女人,且又害怕,正要踹进门去,因听内里有人出去追逐,以是贼众上房。见人未几,还想抵挡,猛见一人上房赶来,那些贼见是一人,更加不睬论了,便用短兵抵住。那经得包勇用力一棍打去,将贼打下房来。那些贼飞奔而逃,从园墙畴昔,包勇也在房上追捕。岂知园内早藏下了几个在那边接赃,已经接好过些,见贼伙跑回,大师举械庇护,见追的只要一人,明欺寡不敌众,反倒迎上来。包勇一见,活力道:“这些毛贼!敢来和我斗斗!”那伙贼便说:“我们有一个伴计被他们打倒了,不知死活,我们干脆抢了他出来。”这里包勇闻声即打,那伙贼便抡起东西,四五小我围住包勇乱打起来。外头上夜的人也都仗着胆量,只顾赶了来。众贼见斗他不过,只得跑了。包勇还要赶时,被一个箱子一绊,立定看时,心想东西未丢,众贼远逃,也不追逐。便叫世人将灯照看,地下只要几个空箱,叫人清算,他便欲跑回上房。因途径不熟,走到凤姐那边,见内里灯烛光辉,便问:“这里有贼没有?”里头的平儿战兢兢的说道:“这里也没开门,只听上屋叫唤说有贼呢。你到那边去罢。”包勇正摸不着路头,遥见上夜的人过来,才跟着一齐寻到上屋。见是门开户启,那些上夜的在那边哭泣。
贾芸等又到上屋,已见凤姐抱病过来,惜春也来。贾芸请了凤姐的安,问了惜春的好。大师检察失物,因鸳鸯已死,虎魄等又送灵去了,那些东西都是老太太的,并没见数,只用封闭,现在打从那边查去。世人都说:“箱柜东西很多,现在一空,偷的时候不小,那些上夜的人管甚么的!何况打死的贼是周瑞的干儿子,必是他们通同一气的。”凤姐听了,气的眼睛直瞪瞪的便说:“把那些上夜的女人都拴起来,交给营里鞠问。”世人叫苦连天,跪地要求。不知怎生发放,并落空的物有无下落,下回分化。
且说包勇自被贾政呼喊派去看园,贾母的事出来也忙了,未曾派他差使,他也不睬会,老是自做自吃,闷来睡一觉,醒时便在园里耍刀弄棍,倒也无拘无束。那日贾母一早出殡,他虽晓得,因没有派他差事,他肆意闲游。只见一个女尼带了一个道婆来到园内腰门那边扣门,包勇走来讲道:“女师父那边去?”道婆道:“本日听得老太太的事完了,不见四女人送殡,想必是在家看家。想他孤单,我们师父来瞧他一瞧。”包勇道:“主子都不在家,园门是我看的,请你们归去罢。要来呢,等主子们返来了再来。”婆子道:“你是那边来的个黑炭头,也要管起我们的走动来了。”包勇道:“我嫌你们这些人,我不叫你们来,你们有甚么法儿!”婆子生了气,嚷道:“这都是反了天的事了!连老太太在日还不能拦我们的来往走动呢,你是那边的这么个横强盗,如许没法没天的。我偏要打这里走!”说着,便把手在门环上狠狠的打了几下。妙玉已气的不言语,正要回身便走,不料里头看二门的婆子闻声有人伴嘴似的,开门一看,见是妙玉,已经回身走去,明知必是包勇获咎了走了。克日婆子们都晓得上头太太们、四女人都靠近得很,恐他今后说出门上不放他出去,当时如何担得住,赶快走来讲:“不知师父来,我们开门迟了。我们四女人在家里还正想师父呢,快请返来。看园子的小子是个新来的,他不知我们的事,返来回了太太,打他一顿撵出去就完了。”妙玉虽是闻声,总不睬他。那经得看腰门的婆子赶上再四恳求,厥后才说出怕本身担不是,几近急的跪下,妙玉无法,只得随了那婆子过来。包勇见这般风景,天然不好拦他,气得瞪眼感喟而回。
一时贾芸、林之孝都出去了,见是失盗。大师焦急进内查点,老太太的房门大开,将灯一照,锁头拧折,进内一瞧,箱柜已开,便骂那些上夜女人道:“你们都是死人么!贼人出去你们不晓得的么!”那些上夜的人哭泣着说道:“我们几小我轮更上夜,是管二半夜的,我们都没有住脚前后走的。他们是四更五更,我们的放工儿。只闻声他们喊起来,并不见一小我,赶着照看,不知甚么时候把东西早已丢了。求爷们问管四五更的。”林之孝道:“你们个个要死,返来再说。我们先到各处看去。”上夜的男人领着走到尤氏那边,门儿关紧,有几个接音说:“唬死我们了。”林之孝问道:“这里没有丢东西?”里头的人方开了门道:“这里没丢东西。”林之孝带着人走到惜春院内,只听得内里说道:“了不得了!唬死了女人了,醒醒儿罢。”林之孝便叫人开门,问是如何了。里头婆子开门说:“贼在这里兵戈,把女人都唬坏了,幸亏妙师父和彩屏才将女人救醒。东西是没失。”林之孝道:“贼人如何兵戈?”上夜的男人说:“幸亏包大爷上了房把贼打跑了去了,还闻声打倒一小我呢。”包勇道:“在园门那边呢。”贾芸等走到那边,果见一人躺在地下死了。细细一瞧,仿佛周瑞的干儿子。世人见了惊奇,派一小我看管着,又派两小我照看前后门,俱仍旧关锁着。
林之孝便叫人开了门,报了营官,立即到来查勘。踏察贼迹是从后夹道上屋的,到了西院房上,见那瓦破裂不堪,一向过了后园去了。众上夜的齐声说道:“这不是贼,是强盗。”营官焦急道:“并非明火执杖,怎算是盗。”上夜的道:“我们赶贼,他在房上掷瓦,我们不能近前,幸亏我们家的姓包的上房打退。赶到园里,另有好几个贼竟与姓包的兵戈,打不过姓包的才都跑了。”营官道:“可又来,如果强盗,倒打不过你们的人么。不消说了,你们快查清了东西,递了失单,我们报就是了。”
正要歇去,猛听得东边上屋内上夜的人一片声喊起,惜春那边的老婆子们也接着声嚷道:“了不得了!有了人了!”唬得惜春、彩屏等心胆俱裂,闻声外头上夜的男人便声喊起来。妙玉道:“不好了,必是这里有了贼了。”正说着,这里不敢开门,便掩了灯光。在窗户眼内往外一瞧,只是几个男人站在院内,唬得不敢出声,回身摆动手悄悄的趴下来讲:“了不得,外头有几个大汉站着。”说犹未了,又听得房上响声不断,便有外头上夜的人出去呼喊拿贼。一小我说道:“上屋里的东西都丢了,并不见人。东边有人去了,我们到西边去。”惜春的老婆子闻声有本身的人,便在外间屋里说道:“这里有好些人上了房了。”上夜的都道:“你瞧,这可不是吗?”大师一齐嚷起来。只听房上飞下好些瓦来,世人都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