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 苦尤娘赚入大观园 酸凤姐大闹宁国府
凤姐也未几坐,执意就走了。进园中将此事奉告与尤二姐,又说我如何操心探听,又如何设体例,须得如此如此方救下世人无罪,少不得我去拆开这鱼头,大师才好。不知打量,且听下回分化。
话说贾琏起家去后,偏值安然节度巡边在外,约一个月方回。贾琏未得确信,只得住鄙人处等待。及至返来相见,将事办好,回程已是将两个月的限了。
且说贾蓉等正忙着贾珍之事,忽有人来报信,说有人告你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快作事理。贾蓉慌了,忙来回贾珍。贾珍说:“我防了这一着,只亏他大胆量。”马上封了二百银子着人去办理察院,又命家人去对词。正商讨之间,人报:“西府二奶奶来了。”贾珍听了这个,倒吃了一惊,忙要同贾蓉藏躲。不想凤姐出去了,说:“好大哥哥,带着兄弟们干的功德!”贾蓉忙存候,凤姐拉了他就出去。贾珍还笑说:“好生服侍你女人,叮咛他们杀牲口备饭。”说了,忙命备马,躲往别处去了。
凤姐一面使旺儿在外探听细事,这尤二姐之事皆已深知。本来已有了婆家的,半子现在才十九岁,成日在外嫖赌,不睬生业,家私花尽,父亲撵他出来,现在打赌厂存身。父亲得了尤婆十两银子退了亲的,这半子尚不晓得。本来这小伙子名叫张华。凤姐都一一尽知原委,便封了二十两银子与旺儿,悄悄命他将张华勾来赡养,着他写一张状子,尽管往有司衙门中告去,就告琏二爷“国孝家孝当中,背旨瞒亲,仗财依势,逼迫退亲,停妻另娶”等语。这张华也深知短长,先不敢冒昧。旺儿回了凤姐,凤姐气的骂:“癞狗扶不上墙的种子。你细细的说给他,便告我们家谋反也没事的。不过是借他一闹,大师没脸。若告大了,我这里天然能够停歇的。”旺儿领命,只得细说与张华。凤姐又叮咛旺儿:“他若告了你,你就和他对词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我自有事理。”旺儿听了有他做主,便又命张华状子上添上本身,说:“你只告我来往过付,一应挑拨二爷做的。”张华便得了主张,和旺儿商讨定了,写了一纸状子,次日便往都察院喊了冤。
凤姐见他母子这般,也再难往前发挥了,只得又转过了一副描述言谈来,与尤氏反陪礼说:“我是年青不知事的人,一闻声有人奉告了,把我吓昏了,不知方才如何获咎了嫂子。但是蓉儿说的。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少不得嫂子要谅解我。还要嫂子转替哥哥说了,先把这官司按下去才好。”尤氏贾蓉一齐都说:“婶子放心,反正一点儿扳连不着叔叔。婶子方才说用过了五百两银子,少不得我娘儿们办理五百两银子与婶子送畴昔,好补上的,不然岂有反教婶子又添上亏空之名,更加我们该死了。但另有一件,老太太,太太们跟前婶子还要全面便利,别提这些话方好。”凤姐儿又嘲笑道:“你们饶压着我的头干了事,这会子反哄着我替你们全面。我固然是个白痴,也呆不到如此。嫂子的兄弟是我的丈夫,嫂子既怕他绝后,我岂不更比嫂子更怕绝后。嫂子的令妹就是我的妹子一样。我一闻声这话,连夜喜好的连觉也睡不成,赶着传人清算了屋子,就要接出去同住。倒是主子小人的见地,他们倒说:。奶奶太好性了。如果我们的主张,先回了老太太,太太看是如何,再清算屋子去接也不迟。我听了这话,教我要打要骂的,才不言语。谁知偏不称我的意,偏打我的嘴,半空里又跑出一个张华来告了一状。我闻声了,吓的两夜没合眼儿,又不敢张扬,只得求人去探听这张华是甚么人,如许大胆。探听了两日,谁知是个恶棍的花子。我年青不知事,反笑了,说:。他告甚么?倒是小子们说:。原是二奶奶许了他的。他现在恰是急了,冻死饿死也是个死,现在有这个理他抓着,即使死了,死的倒比冻死饿死还值些。如何怨的他告呢。这事原是爷做的太急了。国孝一层罪,家孝一层罪,背着父母私娶一层罪,停妻另娶一层罪。鄙谚说。”拼着一身剐,敢把天子拉上马。“他穷疯了的人,甚么事作不出来,何况他又拿着这满理,不告等请不成。嫂子说,我便是个韩信张良,听了这话,也把智谋吓归去了。你兄弟又不在家,又没个商讨,少不得拿钱去垫补,谁知越使钱越被人拿住了刀靶,更加来讹。我是耗子尾上长疮,____多少脓血儿。以是又急又气,少不得来找嫂子。”贾氏贾蓉不等说完,都说:“不必操心,天然要摒挡的。”贾蓉又道:“那张华不过是穷急,故舍了命才告。我们现在想了一个法儿,竟许他些银子,只叫他应了妄告不实之罪,我们替他办理完了官司。他出来时再给他些个银子就完了。”
二人对见了礼,分序座下。平儿忙也上来要见礼。尤二姐见他打扮不凡,举止丰度不俗,料定是平儿,赶紧切身挽住,只叫“妹子快休如此,你我是一样的人。”凤姐忙也起家笑说:“折死他了!妹子尽管回礼,他原是我们的丫头。今后快别如此。”说着,又命周家的从承担里取出四匹上色尺头,四对金珠簪环为拜礼。尤二姐忙拜受了。二人吃茶,对诉过去之事。凤姐口内满是自怨自错,“怨不得别人,现在只求姐姐疼我”等语。尤二姐见了这般,便认他作是个极好的人,小人不遂心诽谤主子亦是常理,故倾慕吐胆,叙了一回,竟把凤姐以为知己。又见周瑞等媳妇在中间称扬凤姐平日很多善政,只是吃负心太痴了,惹人怨,又说“已经预备了房屋,奶奶出来一看便知。”尤氏心中早已要出来同住方好,今又见如此,岂有不允之理,便说:“原该跟了姐姐去,只是这里如何?”凤姐儿道:“这有何难,姐姐的箱笼金饰尽管着小厮搬了出来。这些粗笨货要他无用,还叫人看着。姐姐说谁安妥就叫谁在这里。”
察院坐堂看状,见是告贾琏的事,上面有家人旺儿一人,只得遣人去贾府传旺儿来对词。青衣不敢擅入,只命人带信。那旺儿正等着此事,不消人带信,早在这条街上等待。见了青衣,反迎上去笑道:“起动众位兄弟,必是兄弟的事犯了。说不得,快来套上。”众青衣不敢,只说:“你老去罢,别闹了。”因而来至堂前跪了。察院命将状子与他看。旺儿用心看了一遍,见面说道:“这事小的尽知,小的仆人实有此事。但这张华素与小的有仇,用心攀扯小的在内。此中另有别人,求老爷再问。”张华见面说:“虽另有人,小的不敢告他,以是只告他下人。”旺儿用心急的说:“胡涂东西,还不快说出来!这是朝廷公堂之上,凭是主子,也要说出来。”张华便说出贾蓉来。察院听了没法,只得去传贾蓉。凤姐又差了庆儿暗中探听,告了起来,便忙将王信唤来,奉告他此事,命他托察院只虚张阵容警唬罢了,又拿了三百银子与他去办理。是夜王信到了察院私第,安了根子。那察院深知原委,收了赃银。次日回堂,只说张华恶棍,因拖欠了贾府银两,枉捏虚词,诬赖夫君。都察院又素与王子腾相好,王信也只到家说了一声,况是贾府之人,巴不得了事,便也不提此事,且都收下,只传贾蓉对词。
凤姐上座,尤二姐命丫环拿褥子来便施礼,说:“奴家年青,一从到了这里之事,皆系家母和家姐商讨主张。本日有幸相会,若姐姐不弃奴家寒微,凡事求姐姐的唆使经验。奴亦倾慕吐胆,只伏侍姐姐。”说着,便行下礼去。凤姐儿忙下座以礼相还,口内忙说:“皆因奴家妇人之见,一味劝夫慎重,不成在外眠花卧柳,恐惹父母担忧。此皆是你我之痴心,怎奈二爷错会奴意。眠花宿柳之事瞒奴或可,今娶姐姐二房之大事亦人家大礼,亦未曾对奴说。奴亦曾劝二爷早行此礼,以备生养。不想二爷反以奴为那等妒忌之妇,擅自行此大事,并不说知。使奴有冤难诉,惟六合可表。前于旬日之先奴已传闻,恐二爷不乐,遂不敢先说。今可巧远行在外,故奴家亲身拜见过,还求姐姐下体奴心,起动台端,挪至家中。你我姊妹同居同处,相互合心谏劝二爷,慎重世务,保养身材,方是大礼。若姐姐在外,奴在内,虽愚贱不堪相伴,奴心又何安。再者,使外人闻知,亦甚不美妙。二爷之名也要紧,倒是议论奴家,奴亦不怨。以是此生当代奴之名节全在姐姐身上。那起下人小人之言,未免见我平日持家太严,背后加减些言语,自是常情。姐姐乃多么样人物,岂可托真。若我实有不好之处,上头三层公婆,中有无数姊妹妯娌,况贾府世代名家,岂容我到本日。本日二爷私娶姐姐在外,若别人则怒,我则觉得幸。恰是六合神佛不忍我被小人们诽谤,故生此事。我今来求姐姐出来和我一样同居同处,同分同例,同侍公婆,同谏丈夫。喜则同喜,悲则同悲,情似亲妹,和比骨肉。不但那起小人见了,自悔畴前错认了我,就是二爷来家一见,他作丈夫之人,心中也未免暗悔。以是姐姐竟是我的大仇人,使我畴前之名一洗无余了。若姐姐不随奴去,奴亦甘心在此相陪。奴愿作妹子,每日伏侍姐姐梳头洗面。只求姐姐在二爷跟前替我好言便方便利,容我一席之地安身,奴死也情愿。”说着,便呜哭泣咽哭将起来。尤二姐见了这般,也不免滴下泪来。
这里凤姐儿带着贾蓉走来上房,尤氏正迎了出来,见凤姐气色不善,忙笑说:“甚么事这等忙?”凤姐照脸一口吐沫啐道:“你尤家的丫头没人要了,偷着只往贾家送!莫非贾家的人都是好的,普天下死绝了男人了!你就情愿给,也要三媒六证,大师申明,成个别统才是。你痰迷了心,脂油蒙了窍,国孝家孝两重在身,就把小我送来了。这会子被人家告我们,我又是个没脚蟹,连宦海中都晓得我短长妒忌,现在指名提我,要休我。我来了你家,干错了甚么不是,你这等害我?或是老太太,太太有了话在你内心,使你们做这骗局,要挤我出去。现在我们两个一同去见官,分证明白。返来我们公同请了合族中人,大师觌面说个明白。给我休书,我就走路。”一面说,一面大哭,拉着尤氏,只要去见官。急的贾蓉跪在地下见面,只求“女人婶子息怒。”凤姐儿一面又骂贾蓉:“天雷劈脸脑五鬼分尸的没知己的种子!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成日家调三窝四,干出这些没脸面没国法败家破业的谋生。你死了的娘阴灵也不容你,祖宗也不容,还敢来劝我!”哭骂着扬手就打。贾蓉忙叩首有声说:“婶子别动气,细心手,让我本身打。婶子别动气。”说着,本身举手摆布开弓本身打了一顿嘴巴子,又本身问着本身说:“今后可再顾三不顾四的混管闲事了?今后还单听叔叔的话不听婶子的话了?”世人又是劝,又要笑,又不敢笑。
凤姐儿笑道:“好孩子,怨不得你顾一不顾二的作这些事出来。本来你竟胡涂。若你说得这话,他临时依了,且打出官司来又得了银子,面前天然了事。这些人既是恶棍之徒,银子到手一旦光了,他又寻变乱欺诈。倘又叨登起来这事,我们虽不怕,也终担忧。搁不住他说既没弊端为甚么反给他银子,终久是不了之局。”贾蓉原是个明白人,听如此一说,便笑道:“我另有个主张,。来是是非人,去是是非者,这事还得我了才好。现在我竟去问张华个主张,或是他定要人,或是他情愿了事得钱另娶。他若说必然要人,少不得我去劝我二姨,叫他出来仍嫁他去,若说要钱,我们这里少不得给他。”凤姐儿忙道:“虽如此说,我断舍不得你姨娘出去,我也断不肯使他去。好侄儿,你若疼我,只能可多给他钱为是。”贾蓉深知凤姐口虽如此,心倒是巴不得只要本人出来,他却做贤夫君。现在怎说怎依。凤姐儿欢乐了,又说:“外头好处了,家里终久如何样?你也同我畴昔回明才是。”尤氏又慌了,拉凤姐讨主张如何扯谎才好。
兴儿带路,一向到了二姐门前扣门。鲍二家的开了。兴儿笑说:“快回二奶奶去,大奶奶来了。”鲍二家的听了这句,顶梁骨走了真魂,忙飞进报与尤二姐。尤二姐虽也一惊,但已来了,只得以礼相见,因而忙整衣迎了出来。至门前,凤姐方下车出去。尤二姐一看,只见头上皆是素白银器,身上月白缎袄,青缎披风,白绫素裙。眉弯柳叶,高吊两梢,目横丹凤,神凝三角。美丽若三春之桃,洁净若九秋之菊。周瑞旺儿二女人搀出院来。尤二姐陪笑忙迎上来万福,张口便叫:“姐姐降落,未曾远接,望恕仓促之罪。”说着便福了下来。凤姐忙陪笑行礼不迭。二人联袂同入室中。
下了车,赶散世人。凤姐便带尤氏进了大观园的后门,来到李纨处相见了。彼时大观园中十停人已有九停人晓得了,今忽见凤姐带了出去,哄动多人来看问。尤二姐一一见过。世人见他斑斓和悦,无不称扬。凤姐一一的叮咛了世人:“都不准在外走了风声,若老太太,太太晓得,我先叫你们死。”园中婆子丫环都素惧凤姐的,又系贾琏国孝家孝中所行之事,晓得干系非常,都不管这事。凤姐悄悄的求李纨收养几日,“等回了然,我们天然畴昔的。”李纨见凤姐那边已清算房屋,况在服中,不好倡扬,自是正理,只得收下权住。凤姐又变法将他的丫头一概退出,又将本身的一个丫头送他使唤。悄悄叮咛园中媳妇们:“好生照看着他。如有走失流亡,一概和你们计帐。”本身又去暗中行事。百口之人都悄悄纳罕的说:“看他如何这等贤惠起来了。”那尤二姐得了这个地点,又见园中姊妹各各相好,倒也放心乐业的自为得其所矣。谁知三日以后,丫头善姐便有些不平使唤起来。尤二姐因说:“没了头油了,你去反响大奶奶拿些来。”善姐便道:“二奶奶,你如何不知好歹没眼色。我们奶奶每天承应了老太太,又要承应这边太太那边太太。这些妯娌姊妹,高低几百男女,每天起来,都等他的话。一日少说,大事也有一二十件,小事另有三五十件。外头的从娘娘算起,以及王公侯伯家多少情面客礼,家里又有这些亲朋的调剂。银子上千钱上万,一日都从他一个手一个心一个口里调剂,那边为这点子小事去啰嗦他。我劝你能着些儿罢。我们又不是明媒正娶来的,这是他亘古少有一个贤夫君才如许待你,若差些儿的人,闻声了这话,吵嚷起来,把你丢在外,死不死,生不生,你又敢如何呢!”一席话,说的尤氏垂了头,自为有这一说,少不得姑息些罢了。那善姐垂垂连饭也怕端来与他吃,或早一顿,或晚一顿,所拿来之物,皆是剩的。尤二姐说过两次,他反先乱叫起来。尤二姐又怕人笑他不循分,少不得忍着。隔上五日八日见凤姐一面,那凤姐倒是和容悦色,满嘴里姐姐不离口。又说:“倘有下人不到之处,你降不住他们,尽管奉告我,我打他们。”又骂丫头媳妇说:“我深知你们,软的欺,硬的怕,背开我的眼,还怕谁。倘或二奶奶奉告我一个不字,我要你们的命。尤氏见他这般的美意,思惟”既有他,何必我又多事。下人不知好歹,也是常情。我若告了,他们受了委曲,反叫人说我不贤能。“是以反替他们讳饰。
谁知凤姐心下早已算定,只待贾琏前脚走了,返来便传各色匠役,清算东配房三间,照依本身正室一样装潢陈列。至十四日便回明贾母王夫人,说十五日一早要到姑子庙进香去。只带了平儿,丰儿,周瑞媳妇,旺儿媳妇四人,未曾上车,便将原故奉告了世人。又叮咛众男人,素衣素盖,一径前来。
凤姐儿滚到尤氏怀里,嚎天动地,大放悲声,只说:“给你兄弟结婚我不恼。为甚么使他违旨背亲,将混帐名儿给我背着?我们只去见官,免得捕快皂隶来。再者我们只畴昔见了老太太,太太和众族人,大师公议了,我既不贤能,又不容丈夫结婚买妾,只给我一纸休书,我马上就走。你mm我也切身接来家,恐怕老太太,太太活力,也不敢回,现在三茶六饭金奴银婢的住在园里。我这里赶着清算屋子,一样和我的事理,只等老太太晓得了。原说接过来大师循分守己的,我也不提旧事了。谁知又有了人家的。不知你们干的甚么事,我一概又不晓得。现在告我,我昨日急了,即使我出去见官,也丢的是你贾家的脸,少不得偷把太太的五百两银子去办理。现在把我的人还锁在那边。”说了又哭,哭了又骂,厥后放声大哭起祖宗爹妈来,又要寻死撞头。把个尤氏揉搓成一个面团,衣服上满是眼泪鼻涕,并无别语,只骂贾蓉:“孽障种子!和你老子作的功德!我就说不好的。”凤姐儿传闻,哭着两手搬着尤氏的脸紧对相问道:“你发昏了?你的嘴里莫非有茄子塞着?不然他们给你嚼子衔上了?为甚么你不奉告我去?你若奉告了我,这会子安然不了?怎得经官动府,闹到这步地步,你这会子还怨他们。自古说:。妻贤夫祸少,表壮不如里壮。你但凡是个好的,他们怎得闹出这些事来!你又没才调,又没口齿,锯了嘴子的葫芦,就只会一味瞎谨慎图贤能的名儿。老是他们也不怕你,也不听你。”说着啐了几口。尤氏也哭道:“何曾不是如许。你不信问问跟的人,我何曾不劝的,也得他们听。叫我如何样呢,怨不得mm活力,我只好听着罢了。”众姬妾丫环媳妇已是乌压压跪了一地,陪笑求说:“二奶奶最圣明的。虽是我们奶奶的不是,奶奶也作践的够了。当着主子们,奶奶们平日多么的好来,现在还求奶奶给留脸。”说着,捧上茶来。凤姐也摔了,一面止了哭挽头发,又哭骂贾蓉:“出去请大哥哥来。我劈面问他,亲大爷的孝才五七,侄儿结婚,这个礼我竟不晓得。我问问,也好学着今后教诲子侄的。”贾蓉只跪着叩首,说:“这事原不与父母相干,都是儿子一时吃了屎,挑拨叔叔作的。我父亲也并不晓得。现在我父亲正要筹议接太爷出殡,婶子若闹起来,儿子也是个死。只求婶子惩罚儿子,儿子谨领。这官司还求婶子摒挡,儿子竟不无能这大事。婶子是多么样人,岂不知鄙谚说的。胳膊只折在袖子里。儿子胡涂死了,既作了不肖的事,就同那猫儿狗儿普通。婶子既经验,就反面儿子普通见地的,少不得还要婶子操心吃力将外头的压住了才好。原是婶子有这个不肖的儿子,既惹了祸,少不得委曲,还要疼儿子。”说着,又叩首不断。
凤姐嘲笑道:“既没这本领,谁叫你干这事了。这会子又这个腔儿,我又看不上。待要不出个主张,我又是个心慈面软的人,凭人撮弄我,我还是一片痴心。说不得让我应起来。现在你们只别露面,我只领了你mm去与老太太,太太们叩首,只说原系你mm,我看上了很好。正因我不大发展,原说买两小我放在屋里的,今既见你mm很好,而又是亲上做亲的,我情愿娶来做二房。皆因家中父母姊妹新近一概死了,日子又艰巨,不能度日,若等百日以后,无法无家无业,实难等得。我的主张接了出去,已经配房清算了出来临时住着,等满了服再圆房。仗着我不怕臊的脸,死活赖去,有了不是,也寻不着你们了。你们母子想想,可使得?”尤氏贾蓉一齐笑说:“到底是婶子宽洪大量,足智多谋。等事妥了,少不得我们娘儿们畴昔拜谢。”尤氏忙命丫环们伏侍凤姐打扮洗脸,又摆酒饭,亲身递酒拣菜。
尤二姐忙说:“本日既遇见姐姐,这一出来,凡事只凭姐姐摒挡。我也来的日子浅,也未曾当过家,世事不明白,如何敢作主。这几件箱笼拿出来罢。我也没有甚么东西,那也不过是二爷的。”凤姐听了,便命周瑞家的记清,好生把守着抬到东配房去。因而催着尤二姐穿戴了,二人联袂上车,又同坐一处,又悄悄的奉告他:“我们家的端方大。这事老太太一概不知,倘或知二爷孝中娶你,管把他打死了。现在且别见老太太,太太。我们有一个花圃子极大,姊妹住着,轻易没人去的。你这一去且在园里住两天,等我设个别例回明白了,当时再见方妥。”尤二姐道:“任凭姐姐裁处。”那些跟车的小厮们皆是预先申明的,现在不去大门,只奔后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