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秋爽斋偶结海棠社 蘅芜苑夜拟菊花题
湘云依说将题录出,又看了一回,又问诗,何必为韵所缚。我们别学那小家派,只出题不拘韵。原为大师偶得了好句取乐,并不为此而难人。湘云道。这话非常。如许大师的诗还进一层。但只我们五小我,这十二个题目,莫非每人作十二首不成?宝钗道。那也太难人了。将这题目誊好,都要七言律,明日贴在墙上。他们看了,谁作那一个就作那一个。有力量者,十二都城作也可,不能的,一首不成也可。高才捷足者为尊。若十二首已全,便不准他后赶着又作,罚他就完了。
且说袭人因见宝玉看了字贴儿便慌镇静张的同翠墨去了,也不知是何事。厥后又见后门上婆子送了两盆海棠花来。袭人问是那边来的,婆子便将宝玉前一番原因说了。袭人传闻便命他们摆好,让他们鄙人房里坐了,本身走到本身房内秤了六钱银子封好,又拿了三百钱走来,都递与那两个婆子道:“这银子赏那抬花来的小子们,这钱你们打酒吃罢。”那婆子们站起来,眉开眼笑,千恩万谢的不肯受,见袭人执意不收,方领了。袭人又道:“后门上外头可有该班的小子们?”婆子忙应道:“每天有四个,原预备内里差使的。女人有甚么差使,我们叮咛去。”袭人笑道:“有甚么差使?今儿宝二爷要打发人到小侯爷家与史大女人送东西去,可巧你们来了,趁便出去叫后门小子们雇辆车来。返来你们就往这里拿钱,不消叫他们又往前头混碰去。”婆子承诺着去了。
次日一早,便又往贾母处来催逼人接去。直到午后,史湘云才来,宝玉方放了心,见面时就把委曲启事奉告他,又要与他诗看。李纨等因说道:“且别给他诗看,先说与他韵。他厥后,先罚他和了诗:若好,便请入社,若不好,还要罚他一个东道再说。”史湘云道:“你们忘了请我,我还要罚你们呢。就拿韵来,我虽不能,只得勉强出丑。容我入社,扫地焚香我也甘心。”世人见他这般风趣,更加喜好,都抱怨昨日如何忘了他,遂忙奉告他韵。史湘云一心兴头,等不得考虑编削,一面尽管和人说着话,心内早已和成,即用随便的纸笔录出,先笑说道:“我却依韵和了两首,好歹我却不知,不过报命罢了。”说着递与世人。世人道:“我们四首也算想绝了,再一首也不能了,你倒弄了两首,那边有很多话说,需求重了我们。”一面说,一面看时,只见那两首诗写道:其一
蘅芷阶通萝薜门,也宜墙角也宜盆。
你现在且把诗社别提起,尽管浅显一请。等他们散了,我们有多少诗作不得的。我和我哥哥说,要几篓极肥极大的螃蟹来,再往铺子里取上几坛好酒,再备上四五桌果碟,岂不又费事又大师热烈了。“湘云听了,心中自是感服,极赞他想的殷勤。宝钗又笑道。”我是一片至心为你的话。你千万别多心,想着我藐视了你,我们两个就白好了。你若未几心,我就好叫他们办去的。“湘云忙笑道。”好姐姐,你如许说,倒多心待我了。凭他如何胡涂,连个好歹也不知,还成小我了?我若不把姐姐当作亲姐姐一样看,上回那些家常话烦难事也不肯纵情奉告你了。“宝钗传闻,便叫一个婆子来。”出去和大爷说,依前日的大螃蟹要几篓来,明日饭后请老太太姨娘赏桂花。你说大爷好歹别忘了,我今儿已请下人了。“那婆子出去申明,返来无话。
晴雯传闻,便掷下针黹道:“这话倒是,等我取去。”秋纹道:“还是我取去罢,你取你的碟子去。”晴雯笑道:“我偏取一遭儿去。是巧宗儿你们都得了,莫非不准我得一遭儿?”麝月笑道:“通共秋丫头得了一遭儿衣裳,那边今儿又巧,你也遇见找衣裳不成。”晴雯嘲笑道:“固然碰不见衣裳,或者太太瞥见我勤谨,一个月也把太太的公费里分出二两银子来给我,也定不得。”说着,又笑道:“你们别和我装神弄鬼的,甚么事我不晓得。”一面说,一面往外跑了。
秋阴捧出何方雪,雨渍添来隔宿痕。
世人听了都笑起来。探春因笑道:你别忙中使巧话来骂人,我已替你想了个极当的美号了。“又向世人道。”当日娥皇女英挥泪在竹上成斑,故今斑竹别名湘妃竹。现在他住的是潇湘馆,他又爱哭,将来他想林姐夫,那些竹子也是要变成斑竹的。今后都叫他作。潇湘妃子'就完了。“大师传闻,都鼓掌叫妙。
夕阳寒草带重门,苔翠盈铺雨后盆。
晨风不散愁千点,宿雨还添泪一痕。
探春道:“只是原系我起的意,我须得先作个东道仆人,方不负我这兴。”李纨道:“既如许说,明日你就先开一社如何?”探春道:“明日不如本日,现在就很好。你就出题,菱洲限韵,藕榭监场。”迎春道:“依我说,也不必随一人出题限韵,竟是拈阄公道。”李纨道:“方才我来时,瞥见他们抬进两盆白海棠来,倒是好花。你们何不就咏起他来?”迎春道:“都还未赏,先倒作诗。”宝钗道:“不过是白海棠,又何必然要见了才作。前人的诗赋,也不过都是寄兴写情耳。若都是等见了作,现在也没这些诗了。”迎春道:“既如此,待我限韵。”说着,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诗来,顺手一揭,这首竟是一首七言律,递与世人看了,都该作七言律。迎春掩了诗,又向一个小丫头道:“你随口说一个字来。”那丫头正倚门立着,便说了个“门”字。迎春笑道:“就是门字韵,。十三元'了。头一个韵定要这。门'字。”说着,又要了韵牌匣子过来,抽出“十三元”一屉,又命那小丫头顺手拿四块。那丫头便拿了“盆”“魂”“痕”“昏”四块来。宝玉道:“这。盆'。门'两个字不大好作呢!”待书一样预备下四份纸笔,便都悄悄各自思考起来。独黛玉或抚梧桐,或看秋色,或又和丫环们嘲笑。迎春又令丫环炷了一支“梦甜香”。本来这“梦甜香”只要三寸来长,有灯草粗细,以其易烬,故以此烬为限,如香烬未成便要罚。一时探春便先有了,自提笔写出,又改抹了一回,递与迎春。因问宝钗:“蘅芜君,你可有了?”宝钗道:“有却有了,只是不好。”宝玉背动手,在回廊上踱来踱去,因向黛玉说道:“你听,他们都有了。”黛玉道:“你别管我。”宝玉又见宝钗已钞缮出来,因说道:“了不得!香只剩了一寸了,我才有了四句。”又向黛玉道:“香就完了,尽管蹲在那潮地下何为么?”黛玉也不睬。宝玉道:“可顾不得你了,好歹也写出来罢。”说着也走在案前写了。李纨道:“我们要看诗了,若看完了还不交卷是必罚的。”宝玉道:“稻香老农虽不善作却善看,又最公道,你就评阅好坏,我们都服的。”世人都道:“天然。”因而先看探春的稿上写道是:
老太太见了如许,喜的无可无不成,见人就说:到底是宝玉孝敬我,连一枝花儿也想的到。别人还只抱怨我疼他。'你们晓得,老太承平日不大同我说话的,有些不入他白叟家的眼的。那日竟叫人拿几百钱给我,说我不幸见的,生的单柔。这但是再想不到的福分。几百钱是小事,可贵这个脸面。及至到了太太那边,太太正和二奶奶,赵姨奶奶,周姨奶奶好些人翻箱子,找太太当日年青的色彩衣裳,不知给那一个。一见了,连衣裳也不找了,且看花儿。又有二奶奶在中间凑趣儿,夸宝玉又是如何贡献,又是如何知好歹,有的没的说了两车话。当着世人,太太自为又增了光,堵了世人的嘴。太太更加喜好了,现成的衣裳就赏了我两件。衣裳也是小事,年年反正也得,却不象这个彩头。
晴雯笑道:“呸!没见世面的小蹄子!那是把好的给了人,挑剩下的才给你,你还充有脸呢。”秋纹道:“凭他给谁剩的,到底是太太的恩情。”晴雯道:“如果我,我就不要。如果给别人剩下的给我,也罢了。一样这屋里的人,莫非谁又比谁崇高些?把好的给他,剩下的才给我,我宁肯不要,冲撞了太太,我也不受这口软气。”秋纹忙问:“给这屋里谁的?我因为前儿病了几天,家去了,不知是给谁的。好姐姐,你奉告我晓得晓得。”晴雯道:“我奉告了你,莫非你这会退还太太去不成?”秋纹笑道:“胡说,我白听了喜好乐欢。那怕给这屋里的狗剩下的,我只领太太的恩情,也不犯管别的事。”
湘云笑道:“这却很好。只是不知用多么虚字才好。你先想一个我听听。”宝钗想了一想,笑道:“lt;lt;菊梦gt;gt;就好。”湘云笑道:“公然好。我也有一个,lt;lt;菊影gt;gt;可使得?”宝钗道:也罢了。
幽情欲向嫦娥诉,无法虚廊夜色昏。世人看一句,惊奇一句,看到了,赞到了,都说:“这个不枉作了海棠诗,真该要起海棠社了。”史湘云道:“明日先罚我个东道,就让我先邀一社可使得?”世人道:“这更妙了。”因又将昨日的与他批评了一回。至晚,宝钗将湘云邀往蘅芜苑安息去。湘云灯下计议如何设东拟题。宝钗听他说了半日,皆不铛铛,因向他说道:“既开社,便要作东。固然是顽意儿,也要瞻前顾后,又要本身便宜,又要不获咎了人,然火线大师风趣。你家里你又作不得主,一个月通共那几串钱,你还不敷川资呢。这会子又干这没要紧的事,你婶子闻声了,更加抱怨你了。何况你就都拿出来,做这个东道也是不敷。莫非为这个家去要不成?还是往这里要呢?”一席话提示了湘云,倒踌躇起来。宝钗道:“这个我已经有个主张。我们当铺里有个伴计,他家田上出的很好的肥螃蟹,前儿送了几斤来。现在这里的人,从老太太起连上园里的人,有多一半都是爱吃螃蟹的。前日姨娘还说要请老太太在园里赏桂花吃螃蟹,因为有事还没有请呢。
秋纹也同他出来,自去探春那边取了碟子来。
秋纹笑道:“提起瓶来,我又想起笑话。我们宝二爷说声孝心一动,也贡献到二非常。因那日见园里桂花,折了两枝,原是本身要插瓶的,俄然想起来讲,这是本身园里的才开的新奇花,不敢本身先顽,巴巴的把那一对瓶拿下来,亲身注水插好了,叫小我拿着,亲身送一瓶进老太太,又进一瓶与太太。谁知他孝心一动,连跟的人都得了福了。可巧那日是我拿去的。
自是霜娥偏疼冷,非关倩女亦离魂。
玉烛滴干风里泪,晶帘隔破月中痕。
娣虽鄙人,窃同叨栖处于泉石之间,而兼慕薛林之技。风庭月榭,惜未宴集墨客,帘杏溪桃,或可醉飞吟盏。孰谓莲社之雄才,独许须眉,直以东山之雅会,让余脂粉。若蒙棹雪而来,娣则扫花以待。此谨奉。宝玉看了,不觉喜的鼓掌笑道:“倒是三mm的高雅,我现在就去商讨。”一面说,一面就走,翠墨跟在前面。刚到了沁芳亭,只见园中后门上值日的婆子手里拿着一个字帖走来,见了宝玉,便迎上去,口内说道:“芸哥儿存候,在后门只等着,叫我送来的。”宝玉翻开看时,写道是:不肖男芸恭请父亲大人万福金安。男思自蒙天恩,认于膝下,日夜思一孝敬,竟无可孝敬之处。后果大班花草,上托大人金福,竟认得很多花儿匠,并认得很多名园。因忽见有白海棠一种,不成多得。故变尽体例,只弄得两盆。大人若视男是亲男普通,便留下赏玩。因气候暑热,恐园中女人们不便,故不敢面见。奉书恭启,并叩台安男芸跪书。宝玉看了,笑道:“独他来了,另有甚么人?”婆子道:“另有两盆花儿。”宝玉道:“你出去说,我晓得了,难为他想着。你便把花儿送到我屋里去就是了。”一面说,一面同翠墨往秋爽斋来,只见宝钗,黛玉,迎春,惜春已都在那边了。
花因喜洁难寻偶,报酬悲秋易销魂。
黛玉道:“既然定要起诗社,我们都是诗翁了,先把这些姐妹叔嫂的字样改了才不俗。”李纨道:“极是,何不大师起个别号,相互称呼则雅。我是定了。稻香老农',再无人占的。”探春笑道:“我就是。秋爽居士'罢。”宝玉道:“居士,仆人到底不恰,且又瘰赘。这里梧桐芭蕉尽有,或指梧桐芭蕉起个倒好。”探春笑道:“有了,我最喜芭蕉,就称。蕉下客'罢。”世人都道新奇风趣。黛玉笑道:“你们快牵了他去,炖了脯子吃酒。”世人不解。黛玉笑道:“前人曾云。蕉叶覆鹿'。他自称。蕉下客',可不是一只鹿了?快做了鹿脯来。”
李纨笑道:“到底是蘅芜君。”说着又看宝玉的,道是:
玉是精力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
欲偿白帝凭洁净,不语婷婷日又昏。
秋容浅淡映重门,七节攒成雪满盆。
娇羞冷静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世人看了,都道是这首为上。李纨道:“若论风骚新奇,自是这首,若论含蓄浑厚,终让蘅稿。”探春道:“这评的有理,潇湘妃子当居第二。”李纨道:“怡红公子是压尾,你服不平?”宝玉道:“我的那首原不好了,这评的最公。”又笑道:“只是蘅潇二首还要考虑。”李纨道:“原是依我批评,不与你们相干,再有多说者必罚。”宝玉传闻,只得罢了。
其二
林黛玉低了头方不言语。李纨笑道:“我替薛大mm也早已想了个好的,也只三个字。”惜春迎春都问是甚么。李纨道:“我是封他。蘅芜君'了,不知你们如何。”探春笑道:“这个封号极好。”宝玉道:“我呢?你们也替我想一个。”宝钗笑道:“你的号早有了,。无事忙'三字得当的很。”李纨道:“你还是你的旧号。绛洞花主'就好。”宝玉笑道:“小时候干的谋生,还提他何为么。”探春道:“你的号多的很,又起甚么。我们爱叫你甚么,你就承诺着就是了。”宝钗道:“还得我送你个号罢。有最俗的一个号,却于你最当。天下可贵的是繁华,又可贵的是闲散,这两样再不能兼有,不想你兼有了,就叫你。繁华闲人'也罢了。”宝玉笑道:“当不起,当不起,倒是随你们混叫去罢。”李纨道:“二女人四女人起个甚么号?”迎春道:“我们又不大会诗,白起个号何为么?”探春道:“虽如此,也起个才是。”宝钗道:“他住的是紫菱洲,就叫他。菱洲',四丫头在藕香榭,就叫他。藕榭'就完了。”
贾母因说:“今儿天晚了,明日一早再去。”宝玉只得罢了,返来闷闷的。
只是也有人作过,若题目多,这个也夹的上。我又有了一个。湘云道。快说出来。宝钗道。lt;lt;问菊gt;gt;如何?“湘云拍案叫妙,因接说道。”我也有了,lt;lt;访菊gt;gt;如何?宝钗也赞风趣,因说道。越性拟出十个来,写上再来。说着,二人研墨蘸笔,湘云便写,宝钗便念,一时凑了十个。湘云看了一遍,又笑道。十个还不成幅,越性凑成十二个便全了,也如人家的书画册页一样。
宝钗传闻,又想了两个,一共凑成十二。又说道:“既如许,越性编出他个挨次前厥后。”湘云道:“如此更妙,竟弄成个菊谱了。”宝钗道:“起首是lt;lt;忆菊gt;gt;,忆之不得,故访,第二是lt;lt;访菊gt;gt;,访之既得,便种,第三是lt;lt;种菊gt;gt;,种既盛开,故相对而赏,第四是lt;lt;对菊gt;gt;,相对而兴不足,故折来供瓶为玩,第五是lt;lt;供菊gt;gt;,既供而不吟,亦觉菊无彩色,第六便是lt;lt;咏菊gt;gt;,既入词翰,不成不供笔墨,第七便是lt;lt;画菊gt;gt;,既为菊如是碌碌,究竟不知菊有何妙处,不由有所问,第八便是lt;lt;问菊gt;gt;,菊如解语,令人狂喜不由,第九便是lt;lt;簪菊gt;gt;,如此人事虽尽,犹有菊之可咏者,lt;lt;菊影gt;gt;lt;lt;菊梦gt;gt;二首续在第十第十一,末卷便以lt;lt;残菊gt;gt;总收前题之盛。这便是三秋的妙景妙事都有了。
次看宝钗的是:
独倚画栏如成心,清砧怨笛送傍晚。大师看了,宝玉说探春的好,李纨才要推宝钗这诗有成分,因又催黛玉。黛玉道:“你们都有了?”说着提笔一挥而就,掷与世人。李纨等看他写道是:
却说贾政出门去后,内里诸事不能多记。单表宝玉每日在园中肆意纵性的逛荡,真把工夫虚度,光阴空添。这日正无聊之际,只见翠墨出去,手里拿着一副花笺送与他。宝玉因道:“但是我忘了,才说要瞧瞧三mm去的,可好些了,你偏走来。”翠墨道:“女人好了,今儿也不吃药了,不过是凉着一点儿。”宝玉传闻,便展着花笺看时,上面写道:娣探谨奉
袭人办理齐备东西,叫过本处的一个老宋妈妈来,向他说道:“你先好生梳洗了,换了出门的衣裳来,现在打发你与史女人送东西去。”那宋嬷嬷道:“女人尽管交给我,有话说与我,我清算了就好一顺去的。”袭人传闻,便端过两个小掐丝盒子来。先揭开一个,内里装的是红菱和鸡头两样鲜果,又那一个,是一碟子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又说道:“这都是本年我们这里园里新结的果子,宝二爷送来与女人尝尝。再前日女人说这玛瑙碟子好,女人就留下顽罢。这绢包儿里头是女人上日叫我作的活计,女人别嫌粗糙,能着用罢。替我们存候,替二爷问好就是了。”宋嬷嬷道:“宝二爷不知另有甚么说的,女人再问问去,返来又别说忘了。”袭人因问秋纹:“方才可见在三女人那边?”秋纹道:“他们都在那边商讨起甚么诗社呢,又都作诗。想来没话,你只去罢。”宋嬷嬷听了,便拿了东西出去,别的穿戴了。袭人又叮嘱他:“从后门出去,有小子和车等着呢。”宋妈去后,不在话下。
湘云道:“这倒也罢了。”二人商讨妥贴,方才息灯安寝。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化。
世人见他出去,都笑说:“又来了一个。”探春笑道:“我不算俗,偶尔起个动机,写了几个帖儿试一试,谁知一招皆到。”宝玉笑道:“可惜迟了,早该起个社的。”黛玉道:“你们尽管起社,可别算上我,我是不敢的。”迎春笑道:“你不敢谁还敢呢。”宝玉道:“这是一件端庄大事,大师鼓励起来,不要你谦我让的。各有主张自管说出来大师平章。宝姐姐也出个主张,林mm也说个话儿。”宝钗道:“你忙甚么,人还不全呢。”一语未了,李纨也来了,进门笑道:“雅的紧!要起诗社,我自荐我掌坛。前儿春季我原有这个意义的。我想了一想,我又不会作诗,瞎乱些甚么,因此也忘了,就没有说得。既是三mm欢畅,我就帮你作鼓起来。”
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为魂。
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
宝玉返来,先忙着看了一回海棠,至房内奉告袭人起诗社的事。袭人也把打发宋妈妈与史湘云送东西去的话奉告了宝玉。宝玉听了,鼓掌道:“偏忘了他。我自发内心有件事,只是想不起来,亏你提起来,正要请他去。这诗社里若少了他另有甚么意义。”袭人劝道:“甚么要紧,不过玩意儿。他比不得你们安闲,家里又作不得主儿。奉告他,他要来又由不得他,不来,他又牵肠挂肚的,没的叫他不受用。”宝玉道:“无妨事,我回老太太打发人接他去。”正说着,宋妈妈已经返来,答复道生受,与袭人道乏,又说:“问二爷何为么呢,我说和女人们起甚么诗社作诗呢。史女人说,他们作诗也不奉告他去,急的了不的。”宝玉听了立品便往贾母处来,立逼着叫人接去。
二兄文几:前夕新霁,月色如洗,因惜清景难逢,讵忍就卧,时漏已三转,犹盘桓于桐槛之下,未防风露所欺,致获采薪之患。昨蒙亲劳抚嘱,复又数遣侍儿问切,兼以鲜荔并真卿墨迹见赐,何ごr惠爱之深哉!今因伏几凭床处默之时,因思及向来前人中处名攻利敌之场,犹置一些山滴水之区,远招近揖,投辖攀辕,务结二三同道盘桓于此中,或竖词坛,或开吟社,虽一时之偶兴,遂成千古之佳谈。
这年贾政又点了学差,择于八月二旬日起家。是日拜过宗祠及贾母起家,宝玉诸后辈等送至挥泪亭。
袭人回至房中,拿碟子盛东西与史湘云送去,却见k子上碟槽空着。因转头见晴雯,秋纹,麝月等都在一处做针黹,袭人问道:“这一个缠丝白玛瑙碟子那去了?”世人见问,都你看我我看你,都想不起来。半日,晴雯笑道:“给三女人送荔枝去的,还没送来呢。”袭人道:“家常送东西的家伙也多,巴巴的拿这个去。”晴雯道:“我何尝不也如许说。他说这个碟子配上鲜荔枝才都雅。我送去,三女人见了也说都雅,叫连碟子放着,就没带来。你再瞧,那k子尽上头的一春联珠瓶还充公来呢。”
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
神仙昨日降京都,种得蓝田玉一盆。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看了这句,宝玉先喝起彩来,只说“从那边想来!”又看上面道: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世人看了也都不由喝采,说“公然比别人又是一样心肠。”又看上面道是:月窟神仙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
这里宝钗又向湘云道:“诗题也不要过于新巧了。你看前人诗中那些刁钻古怪的题目和那极险的韵了,若题过于新巧,韵过于险,再不得有好诗,终是小家气。诗当然怕说熟话,更不成过于求生,只要头一件立意清爽,天然措词就不俗了。究竟这也算不得甚么,还是纺绩针黹是你我的本等。一时闲了,倒是于你我深无益的书看几章是端庄。”湘云只承诺着,因笑道:“我现在内心想着,昨日作了海棠诗,我现在要作个菊花诗如何?”宝钗道:“菊花倒也合景,只是前人太多了。”湘云道:“我也是如此想着,恐怕落套。”宝钗想了一想,说道:“有了,现在以菊花为宾,以报酬主,竟拟出几个题目来,都是两个字:一个虚字,一个实字,实字便用。菊'字,虚字就用通用门的。如此又是咏菊,又是赋事,前人也没作过,也不能落套。赋景咏物两关着,又新奇,又风雅。”
世人听了都笑道:“骂的巧,可不是给了那西洋花点子哈巴儿了。”袭人笑道:“你们这起烂了嘴的!得了空就拿我讽刺打牙儿。一个个不知如何死呢。”秋纹笑道:“本来姐姐得了,我实在不晓得。我陪个不是罢。”袭人笑道:“少浮滑罢。你们谁取了碟子来是端庄。”麝月道:“那瓶得空儿也该收来了。老太太屋里还罢了,太太屋里人多手杂。别人还能够,赵姨奶奶一伙的人见是这屋里的东西,又该使黑心弄坏了才罢。太太也不大管这些,不如早些收来端庄。”
芳心一点娇有力,倩影半夜月有痕。
莫谓缟仙能成仙,多情伴我咏傍晚。
保重芳姿昼掩门,自联袂瓮灌苔盆。
可巧才是海棠诗开端,就叫个海棠社罢。固然俗些,因真有此事,也就不碍了。“说毕大师又商讨了一回,略用些酒果,方各自散去。也有回家的,也有往贾母王夫人处去的。当下别人无话。
李纨道:“从而后我定于每月初二十六这两日开社,出题限韵都要依我。这其间你们有欢畅的,你们尽管另择日子补开,那怕一个月每天都开社,我只不管。只是到了初二,十六这两日,是必往我那边去。”宝玉道:“到底要起个社名才是。”探春道:“俗了又不好,特新了,刁钻古怪也不好。
李纨道:“就是如许好。但序齿我大,你们都要依我的主张,管情说了大师合意。我们七小我起社,我和二女人四女人都不会作诗,须得让出我们三小我去。我们三个各分一件事。”探春笑道:“已有了号,还尽管如许称呼,不如不有了。今后错了,也要立个罚约才好。”李纨道:“立定了社,再定罚约。我那边处所大,竟在我那边作社。我虽不能作诗,这些墨客竟不厌俗客,我作个东道仆人,我天然也清雅起来了。如果要推我作社长,我一个社长天然不敷,需求再请两位副社长,就请菱洲藕榭二位学究来,一名出题限韵,一名誊写监场。亦不成拘定了我们三小我不作,若遇见轻易些的题目韵脚,我们也随便作一首。你们四个倒是要限定的。若如此便起,若不依我,我也不敢附骥了。”迎春惜春赋性懒于诗词,又有薛林在前,听了这话便深合己意,二人皆说:“极是”。探春等也知此意,见他二人悦服,也不好强,只得依了。因笑道:“这话也罢了,只是自想好笑,好好的我起了个主张,反叫你们三个来管起我来了。”宝玉道:“既如许,我们就往稻香村去。”李纨道:“都是你忙,本日不过商讨了,等我再请。”宝钗道:“也要议定几日一会才好。”探春道:“若尽管会的多,又败兴了。一月当中,只可两三次才好。”宝钗点头道:“一月只要两次就够了。”制定日期,风雨无阻。除这两日外,倘有欢畅的,他甘心加一社的,或甘心到他那边去,或附就了来,亦可使得,岂不活泼风趣。世人都道。这个主张更好。
咏白海棠限门盆魂痕昏
却喜墨客吟不倦,岂令孤单度朝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