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滥情人情误思游艺 慕雅女雅集苦吟诗
薛阿姨上京带来的家人不过四五房,并两三个老嬷嬷小丫头,今跟了薛蟠一去,内里只剩了一两个男人。是以薛阿姨本日到书房,将一应陈列玩器并帘幔等物尽行搬了出去收贮,命那两个跟去的男人之妻一并也出去睡觉。又命香菱将他屋里也清算严紧,“将门锁了,晚间和我去睡。”宝钗道:“妈既有这些人作伴,不如叫菱姐姐和我作伴去。我们园里又空,夜长了,我每夜作活,越多一小我岂不越好。”薛阿姨听了,笑道:“恰是我忘了,原该叫他同你去才是。我前日还同你哥哥说,文杏又小,道三不着两,莺儿一小我不敷伏侍的,还要买一个丫头来你使。”宝钗道:“买的不知底里,倘或走了眼,花了钱小事,没的调皮。倒是渐渐的探听着,有晓得来源的,买个还罢了。”一面邓惮一面命香菱清算了衾褥嫁妆,命一个老嬷嬷并臻儿送至蘅芜苑去,然后宝钗和香菱才同回园中来。
墨客扫兴常思玩,野客添愁不忍观。
且说平儿见香菱去了,便拉宝钗忙说道:“女人可闻声我们的消息了?”宝钗道:“我没闻声消息。因连日打发我哥哥出门,以是你们这里的事,一概也不晓得,连姊妹们这两日也没见。”平儿笑道:“老爷把二爷打了个动不得,莫非女人就没闻声?”宝钗道:“夙起恍忽闻声了一句,也信不真。我也正要瞧你奶奶去呢,不想你来了。又是为了甚么打他?”平儿咬牙骂道:“都是那贾雨村甚么风村,半路途中那边来的饿不死的野杂种!认了不到十年,生了多少事出来!本年春季,老爷不知在阿谁处所瞥见了几把旧扇子,回家看家里统统收着的这些好扇子都不顶用了,立即叫人各处搜求。谁知就有一个不知死的朋友,混号儿世人叫他作石白痴,穷的连饭也没的吃,偏他家就有二十把旧扇子,死也不肯拿出大门来。二爷好轻易烦了多少情,见了这小我,说之再三,把二爷请到他家里坐着,拿出这扇子略瞧了瞧。据二爷说,原是不能再有的,满是湘妃,棕竹,麋鹿,玉竹的,皆是前人写画真迹,因来奉告了老爷。老爷便叫买他的,要多少银子给他多少。偏那石白痴说:。我饿死冻死,一千两银子一把我也不卖!'老爷没体例,每天骂二爷没能为。已经许了他五百两,先兑银子后拿扇子。他只是不卖,只说:。要扇子,先要我的命!'女人想想,这有甚么体例?谁知雨村那没天理的闻声了,便设了个别例,讹他拖欠了官银,拿他到衙门里去,说所欠官银,变卖产业赔补,把这扇子抄了来,作了公价送了来。那石白痴现在不知是死是活。老爷拿着扇子问着二爷说:。人家如何弄了来?'二爷只说了一句:。为这点子小事,弄得人坑家败业,也不算甚么能为!'老爷听了就生了气,说二爷拿话堵老爷,是以这是第一件大的。这几日另有几件小的,我也记不清,以是都凑在一处,就打起来了。也没拉倒用板子棍子,就站着,不知拿甚么混打了一顿,脸上突破了两处。我们闻声姨太太这里有一种丸药,上棒疮的,女人快寻一丸子给我。”宝钗听了,忙命莺儿去要了一丸来与平儿。宝钗道:“既如许,替我问候罢,我就不去了。”平儿承诺着去了,不在话下。
淡淡梅花香欲染,丝丝柳带露初干。
一日,黛玉方梳洗完了,只见香菱笑吟吟的送了书来,又要换杜律。黛玉笑道:“共记很多少首?”香菱笑道:“凡红圈选的我尽读了。”黛玉道:“可明白了些滋味没有?”香菱笑道:“明白了些滋味,不知但是不是,说与你听听。”黛玉笑道:“正要讲究会商,方能长进。你且说来我听。”香菱笑道:“据我看来,诗的好处,有口里说不出来的意义,想去倒是逼真的。有仿佛在理的,想去竟是有理有情的。”黛玉笑道:“这话有了些意义,但不知你从那边见得?”香菱笑道:“我看他lt;lt;塞上gt;gt;一首,那一联云:。大漠孤烟直,长河夕照圆。'想来烟如何直?日天然是圆的:这。直'字似在理,。圆'字似太俗。合上书一想,倒象是见了这景的。若说再找两个字换这两个,竟再找不出两个字来。再另有。日落江湖白,潮来六合青':这。白青'两个字也似在理。想来,必得这两个字才描述得尽,念在嘴里倒象有几千斤重的一个橄榄。另有。渡头余夕照,墟里上孤烟':这。余'字和。上'字,难为他如何想来!我们那年上京来,那日下晚便湾住船,岸上又没有人,只要几棵树,远远的几家人家作晚餐,阿谁烟竟是碧青,连云直上。谁知我昨日早晨读了这两句,倒象我又到了阿谁处所去了。”正说着,宝玉和探春也来了,也都入坐听他讲诗。宝玉笑道:“既是如许,也不消看诗。会心处不在多,听你说了这两句,可知。三昧'你已得了。”黛玉笑道:“你说他这。上孤烟'好,你还不知他这一句还是套了前人的来。我给你这一句瞧瞧,更比这个淡而现成。”说着便把陶渊明的“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翻了出来,递与香菱。香菱瞧了,点头叹赏,笑道:“本来。上'字是从。依依'两个字上化出来的。”宝玉大笑道:“你已得了,不消再讲,更加倒学杂了。你就作起来,必是好的。”探春笑道:“明儿我补一个柬来,请你入社。”香菱笑道:“女人何必打趣我,我不过是内心恋慕,才学着顽罢了。”探春黛玉都笑道:“谁不是顽?莫非我们是当真作诗呢!若说我们当真成了诗,出了这园子,把人的牙还笑倒了呢。”宝玉道:“这也算自暴自弃了。前日我在外头和相公们商讨画儿,他们闻声我们起诗社,求我把稿子给他们瞧瞧。我就写了几首给他们看看,谁不至心叹服。他们都抄了刻去了。”探春黛玉忙问道:“这是实话么?”宝玉笑道:“说慌的是那架上的鹦哥。”黛玉探春传闻,都道:“你真真混闹!且别说那不成诗,便是成诗,我们的笔墨也不该传到外头去。”宝玉道:“这怕甚么!古来闺阁中的笔墨不要传出去,现在也没有人晓得了。”说着,只见惜春打发了入画来请宝玉,宝玉方去了。香菱又逼着黛玉换出杜律来,又央黛玉探春二人:“出个题目,让我诌去,诌了来,替我改正。”黛玉道:“昨夜的月最好,我正要诌一首,竟未诌成,你竟作一首来。十四寒的韵,由你爱用那几个字去。”香菱听了,喜的拿回诗来,又苦思一回作两句诗,又舍不得杜诗,又读两首。如此茶饭偶然,坐卧不定。宝钗道:“何必自寻烦恼。都是颦儿引的你,我和他计帐去。你本来呆头呆脑的,再添上这个,更加弄成个白痴了。”香菱笑道:“好女人,别混我。”一面说,一面作了一首,先与宝钗看。宝钗看了笑道:“这个不好,不是这个作法。你别怕臊,尽管拿了给他瞧去,看他是如何说。”香菱听了,便拿了诗找黛玉。黛玉看时,只见写道是:月挂中天夜色寒,清光皎皎影团团。
梦醒西楼人迹绝,余容犹可隔帘看。宝钗笑道:“不象吟月了,月字底下添一个。色'字倒还使得,你看句句倒是月色。这也罢了,本来诗从胡说来,再迟几天就好了。”香菱自为这首妙绝,听如此说,本身扫了兴,不肯丢开手,便要思考起来。因见他姊妹们谈笑,便本身走至阶前竹下漫步,挖心搜胆,耳不旁听,目不别视。一时探春隔窗笑说道:“菱女人,你闲闲罢。”香菱怔怔答道:“。闲'字是十五删的,你错了韵了。”世人听了,不觉大笑起来。宝钗道:“可真是诗魔了。都是颦儿引的他!”黛玉道:“贤人说,。诲人不倦',他又来问我,我岂有不说之理。”李纨笑道:“我们拉了他往四女人房里去,引他瞧瞧画儿,叫他醒一醒才好。”说着,端的出来拉了他过藕香榭,至暖香坞中。惜春正乏倦,在床上歪着睡午觉,画缯立在壁间,用纱罩着。世人唤醒了惜春,揭纱看时,十停方有了三停。香菱见画上有几个美人,因指着笑道:“这一个是我们女人,那一个是林女人。”探春笑道:“凡会作诗的都画在上头,快学罢。”说着,顽笑了一回。
且说香菱见过世人以后,吃过晚餐,宝钗等都往贾母处去了,本身便往潇湘馆中来。此时黛玉已好了大半,见香菱也进园来住,自是欢乐。香菱因笑道:“我这一出去了,也得了空儿,好歹教给我作诗,就是我的造化了!”黛玉笑道:“既要作诗,你就拜我作师。我虽不通,大略也还教得起你。”香菱笑道:“公然如许,我就拜你作师。你可不准烦厌的。”黛玉道:“甚么难事,也值得去学!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平声对仄声,虚的对实的,实的对虚的,如果果有了奇句,连平仄真假不对都使得的。”香菱笑道:“怪道我常弄一本旧诗偷空儿看一两首,又有对的极工的,又有不对的,又闻声说。一三五非论,二四六清楚'。看前人的诗上亦有顺的,亦有二四六上错了的,以是每天迷惑。现在听你一说,本来这些风格端方竟是末事,只要词句别致为上。”黛玉道:“恰是这个事理,词句究竟还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紧。若意趣真了,连词句不消润色,自是好的,这叫做。不以词害意'。”香菱笑道:“我只爱陆放翁的诗。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聚墨多',说的真风趣!”黛玉道:“断不成学如许的诗。你们因不知诗,以是见了这浅近的就爱,一入了这个格式,再学不出来的。你只听我说,你若至心要学,我这里有lt;lt;王摩诘选集gt;gt;你且把他的五言律读一百首,细心揣摩透熟了,然后再读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次再李青莲的七言绝句读一二百首。肚子里先有了这三小我作了根柢,然后再把陶渊明,应,谢,阮,庚,鲍等人的一看。你又是一个极聪敏聪明的人,不消一年的工夫,不愁不是诗翁了!”香菱听了,笑道:“既如许,好女人,你就把这书给我拿出来,我带归去夜里念几首也是好的。”黛玉传闻,便命紫娟将王右丞的五言律拿来,递与香菱,又道:“你只看有红圈的都是我选的,有一首念一首。不明白的问你女人,或者遇见我,我讲与你就是了。”香菱拿了诗,回至蘅芜苑中,诸事不顾,只向灯下一首一首的读起来。宝钗连催他数次睡觉,他也不睡。宝钗见他这般苦心,只得随他去了。
只疑残粉涂金砌,恍若轻霜抹玉栏。
薛阿姨听他寥绱怂惮因和宝钗商讨。宝钗笑道:“哥哥公然要经历闲事,恰是好的了。只是他在家时说着好听,到了外头旧病复犯,更加难拘束他了。但也愁不得很多。他如果真改了,是他平生的福。若不改,妈也不能又有别的体例。一半尽人力,一半听天命罢了。这么大人了,若尽管怕他不知世路,出不得门,干不得事,本年关在家里,来岁还是这个样儿。他既说的名正言顺,妈就打谅着丢了八百一千银子,竟交与他拭一拭。反正有伴计们帮着,也一定美意义利用他的。二则他出去了,摆布没有扫兴的人,又没了倚仗的人,到了外头,谁还怕谁,有了的吃,没了的饿着,举眼无靠,他见如许,只怕比在家里省了事也未可知。”薛阿姨听了,思忖半晌说道:“倒是你说的是。花两个钱,叫他学些乖来也值了。”商讨已定,一宿无话。至次日,薛阿姨命人请了张德辉来,在书房中命薛蟠接待酒饭,本身在后廊下,隔着窗子,向里千言万语嘱托张德辉看管薛蟠。张德辉满口答允,吃过饭告别,又回说:“十四日是上好出行日期,大世兄马上办理行李,雇下骡子,十四一早就长行了。”薛蟠喜之不尽,将此话奉告了薛阿姨。薛阿姨便和宝钗香菱并两个老年的嬷嬷连日办理行装,派下薛蟠之乳父老苍头一名,当年谙事旧仆二名,外有薛蟠随身常使小厮二人,主仆一共六人,雇了三辆大车,单拉行李使物,又雇了四个长行骡子。薛蟠自骑一匹家内养的乌青大走骡,外备一匹坐马。诸事结束,薛阿姨宝钗等连夜规劝之言,自不必备说。至十三日,薛蟠先去辞了他娘舅,然后过来辞了贾宅诸人。贾珍等未免又有饯行之说,也不必细述。至十四日一早,薛阿姨宝钗等直同薛蟠出了仪门,母女两个四只泪眼看他去了,方返来。
翡翠楼边悬玉镜,珍珠帘外挂冰盘。
且说薛蟠闻声如此说了,气方渐平。三五今后,疼痛虽愈,伤痕未平,只装病在家,愧见亲朋。
晚间薛蟠奉告了他母亲。薛阿姨听了虽是欢乐,但又恐他在外肇事,花了本钱倒是末事,是以不命他去。只说“好歹你守着我,我还能放心些。何况也不消做这买卖,也不等着这几百银子来用。你在家里循分守己的,就强似这几百银子了。”薛蟠主张已定,那边肯依。只说:“每天又说我不知世事,这个也不知,阿谁也不学。现在我发狠把那些没要紧的都断了,现在要成人立事,学习着做买卖,又不准我了,叫我如何样呢?我又不是个丫头,把我关在家里,何日是个了日?何况那张德辉又是个年高有德的,我们和他世交,我同他去,如何得有舛错?我就一时半刻有不好的去处,他天然说我劝我。就是东西贵贱行情,他是晓得的,天然色色问他,多么顺利,倒不叫我去。过两日我不奉告家里,擅自办理了一走,来岁发了财回家,当时才晓得我呢。”说毕,负气睡觉去了。
各自散后,香菱满心中还是想诗。至晚间对灯出了一回神,至半夜今后上床卧下,两眼鳏鳏,直到五更方才昏黄睡去了。一时天亮,宝钗醒了,听了一听,他安稳睡了,心下想:“他翻滚了一夜,不知可作成了?这会子乏了,且别叫他。”正想着,只听香菱从梦中笑道:“但是有了,莫非这一首还不好?”宝钗听了,又是可叹,又是好笑,赶紧唤醒了他,问他:“得了甚么?你这诚恳都通了仙了。学不成诗,还弄出病来呢。”一面说,一面梳洗了,会同姊妹往贾母处来。本来香菱苦志学诗,精血诚聚,白天做不出,忽于梦中得了八句。梳洗已毕,便忙录出来,本身并不知好歹,便拿来又找黛玉。刚到沁芳亭,只见李纨与众姊妹方从王夫人处返来,宝钗正奉告他们说他梦中作诗说梦话。世人正笑,昂首见他来了,便都争着要诗看,且听下回分化。
香菱道:“我原要和奶奶说的,大爷去了,我和女人作伴儿去。又恐怕奶奶多心,说我贪着园里来顽,谁知你竟说了。”宝钗笑道:“我晓得你内心恋慕这园子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没个空儿。就每日来一趟,慌镇静张的,也败兴儿。以是趁着机遇,越性住上一年,我也多个作伴的,你也遂了心。”香菱笑道:“好女人,你趁着这个工夫,教给我作诗罢。”宝钗笑道:“我说你。得陇望蜀'呢。我劝你今儿头一日出去,先出园东角门,从老太太起,各处大家你都瞧瞧,问候一声儿,也不必特地奉告他们说搬进园来。如有提启事由,你只带口说我带了你出去作伴儿就完了。返来进了园,再到各女人房里逛逛。”香菱应着才要走时,只见平儿忙忙的走来。香菱忙问了好,平儿只得陪笑相问。宝钗因向平儿笑道:“我今儿带了他来作伴儿,正要去回你奶奶一声儿。”平儿笑道:“女人说的是那边话?我竟没话答言了。”宝钗道:“这才是正理。店房也有个仆人,庙里也有个方丈,虽不是大事,到底奉告一声,便是园里坐更上夜的人晓得添了他两个,也好关门候户的了。你归去奉告一声罢,我不打发人去了。”平儿承诺着,因又向香菱笑道:“你既来了,也不拜一拜街坊邻舍去?”宝钗笑道:“我正叫他去呢。”平儿道:“你且不必往我们家去,二爷病了在家里呢。”香菱承诺着去了,先从贾母处来,不在话下。
只见香菱兴兴头头的又往黛玉那边去了。探春笑道:“我们跟了去,看他有些意义没有。”说着,一齐都往潇湘馆来。只见黛玉正拿着诗和他讲究。世人因问黛玉作的如何。黛玉道:“天然算难为他了,只是还不好。这一首过于穿凿了,还得另作。”世人因要诗看时,只见作道:非银非水映窗寒,拭看晴空护玉盘。
展眼已到十月,因有各铺面伴计内有算年帐要回家的,少不得家内治酒饯行。内有一个张德辉,年过六十,自幼在薛产业铺内揽总,家内也有二三令媛的度日,今岁也要回家,明春方来。因提及“本年纸札香料缺少,来岁必是贵的。来岁先打发大小儿上来当铺内看管,赶端阳前我顺道贩些纸札香扇来卖。撤除关税花消,亦能够剩得几倍利钱。”薛蟠听了,心中揣测:“我现在挨了打,正难见人,想着要躲个一年半载,又没处去躲。每天装病,也不是事。何况我长了这么大,文又不文,武又不武,虽说做买卖,究竟戥子算盘从没拿过,地土民风远近门路又不晓得,不如也办理几个本钱,和张德辉逛一年来。赢利也罢,不赢利也罢,且躲躲羞去。二则逛逛山川也是好的。”心内主张已定,至酒菜散后,便和张德辉说知,命他等一二日一同前去。
良宵何用烧银烛,晴彩光辉映画栏。黛玉笑道:“意义却有,只是措词不雅。皆因你看的诗少,被他缚住了。把这首丢开,再作一首,尽管放开胆量去作。”香菱听了,冷静的返来,越性连房也不入,只在池边树下,或坐在山石上入迷,或蹲在地下抠土,来往的人都惊奇。李纨,宝钗,探春,宝玉等听得此信,都远远的站在山坡上瞧看他。只见他皱一回眉,又本身含笑一回。宝钗笑道:“这小我定要疯了!昨夜嘟嘟哝哝直闹到五更天赋睡下,没一顿饭的工夫天就亮了。我就闻声他起来了,忙繁忙碌梳了头就找颦儿去。一返来了,呆了一日,作了一首又不好,这会子天然另作呢。”宝玉笑道:“这恰是。地灵人杰',须天生人再不虚赋情性的。我们成日叹说可惜他这么小我竟俗了,谁知到底有本日。可见六合至公。”宝钗笑道:“你能够象他这苦心就好了,学甚么有个不成的。”宝玉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