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1

第一一一回 鸳鸯女殉主登太虚 狗彘奴欺天招伙盗

这里妙玉带了道婆走到惜春那边,道了恼,叙了些闲话。提及“在家看家,只好熬个几夜。但是二奶奶病着,一小我又闷又是惊骇,能有一小我在这里我就放心。现在里头一个男人也没有,今儿你既来临,肯伴我一宵,我们下棋说话儿,可使得么?”妙玉本自不肯,见惜春不幸,又提起下棋,一时欢畅应了,打发道婆归去取了他的茶具衣褥,命侍儿送了过来,大师坐谈一夜。惜春欣幸非常,便命彩屏去开上年的雨水,预备好茶。那妙玉自有茶具。那道婆去了未几一时,又来了个酒保,带了妙玉日用之物。惜春亲身烹茶。两人言语投机,说了半天,当时已是初更时候,彩屏放下棋枰,两人对弈。惜春连输两盘,妙玉又让了四个子儿,惜春方赢了半子。这时已到四更,天空位阔,万籁无声。妙玉道:“我到五更须得打坐一回,我自有人伏侍,你自去安息。”惜春犹是不舍,见妙玉要本身养神,不便扭他。正要歇去,猛听得东边上屋内上夜的人一片声喊起,惜春那边的老婆子们也接着声嚷道:“了不得了!有了人了!”唬得惜春彩屏等心胆俱裂,闻声外头上夜的男人便声喊起来。妙玉道:“不好了,必是这里有了贼了。”正说着,这里不敢开门,便掩了灯光。在窗户眼内往外一瞧,只是几个男人站在院内,唬得不敢出声,回身摆动手悄悄的趴下来讲:“了不得,外头有几个大汉站着。”说犹未了,又听得房上响声不断,便有外头上夜的人出去呼喊拿贼。一小我说道:“上屋里的东西都丢了,并不见人。东边有人去了,我们到西边去。”惜春的老婆子闻声有本身的人,便在外间屋里说道:“这里有好些人上了房了。”上夜的都道:“你瞧,这可不是吗。”大师一齐嚷起来。只听房上飞下好些瓦来,世人都不敢上前。正在没法,只听园门腰门一声大响,打进门来,见一个梢长大汉,手执木棍。世人唬得藏躲不及,听得那人喊说道:“不要跑了他们一个!你们都跟我来。”

且说家中林之孝带领拆了棚,将门窗上好,打扫净了院子,派了巡更的人到晚打更上夜。只是荣府规例,一二更,三门掩上,男人便进不去了,里头只要女人们查夜。凤姐虽隔了一夜垂垂的神情清爽了些,只是那边动得。只要平儿同着惜春各处走了一走,咐吩了上夜的人,也便各自归房。却说周瑞的干儿子何三,客岁贾珍管事之时,因他和鲍二打斗,被贾珍打了一顿,撵在外头,整天在赌场过日。近知贾母死了,必有些事情领办,岂知探了几天的信,一些也没有想头,便嗳声感喟的回到赌场中,闷闷的坐下。那些人便说道:“老三,你如何样?不下来捞本了么?”何三道:“倒想要捞一捞呢,就只没有钱么。”

且说包勇自被贾政呼喊派去看园,贾母的事出来也忙了,未曾派他差使,他也不睬会,老是自做自吃,闷来睡一觉,醒时便在园里耍刀弄棍,倒也无拘无束。那日贾母一早出殡,他虽晓得,因没有派他差事,他肆意闲游。只见一个女尼带了一个道婆来到园内腰门那边扣门,包勇走来讲道:“女师父那边去?”道婆道:“本日听得老太太的事完了,不见四女人送殡,想必是在家看家。想他孤单,我们师父来瞧他一瞧。”包勇道:“主子都不在家,园门是我看的,请你们归去罢。要来呢,等主子们返来了再来。”婆子道:“你是那边来的个黑炭头,也要管起我们的走动来了。”包勇道:“我嫌你们这些人,我不叫你们来,你们有甚么法儿!”婆子生了气,嚷道:“这都是反了天的事了!连老太太在日还不能拦我们的来往走动呢,你是那边的这么个横强盗,如许没法没天的。我偏要打这里走!”说着,便把手在门环上狠狠的打了几下。妙玉已气的不言语,正要回身便走,不料里头看二门的婆子闻声有人拌嘴似的,开门一看,见是妙玉,已经回身走去,明知必是包勇获咎了走了。克日婆子们都晓得上头太太们四女人都靠近得很,恐他今后说出门上不放他出去,当时如何担得住,赶快走来讲:“不知师父来,我们开门迟了。我们四女人在家里还正想师父呢,快请返来。看园子的小子是个新来的,他不知我们的事,返来回了太太,打他一顿撵出去就完了。”妙玉虽是闻声,总不睬他。那经得看腰门的婆子赶上再四恳求,厥后才说出怕本身担不是,几近急的跪下,妙玉无法,只得随了那婆子过来。包勇见这般风景,天然不好拦他,气得瞪眼感喟而回。

鸳鸯这么一想,邪侵入骨,便站起来,一面哭,一面开了妆匣,取出那年绞的一绺头发,揣在怀里,就在身上解下一条汗巾,按着秦氏方才比的处所拴上。本身又哭了一回,闻声外头人客散去,恐有人出去,仓猝关上屋门,然后端了一个脚凳本身站上,把汗巾拴上扣儿套在咽喉,便把脚凳蹬开。不幸咽喉断气,香魂出窍,正无投奔,只见秦氏模糊在前,鸳鸯的灵魂疾忙赶上说道:“蓉大奶奶,你等等我。”那小我道:“我并不是甚么蓉大奶奶,乃警幻之妹可卿是也。”鸳鸯道:“你明显是蓉大奶奶,如何说不是呢?”那人道:“这也有个原因,待我奉告你,你天然明白了。我在警幻宫中原是个钟情的首坐,管的是风情月债,来临尘凡,自当为第一恋人,引这些痴情怨女早早归入情司,以是该当悬粱他杀的。因我看破凡情,超出情海,归入情天,以是太虚幻景痴情一司竟自无人掌管。今警幻仙子已经将你补入,替我掌管此司,以是命我来引你前去的。”鸳鸯的魂道:“我是个最无情的,如何算我是个有情的人呢?”那人道:“你还不晓得呢。世人都把那淫欲之事当作。情'字,以是作出感冒败化的事来,还自谓风月多情,无关紧急。不知。情'之一字,喜怒哀乐未发之时便是本性,喜怒哀乐已发便是情了。至于你我这个情,恰是未发之情,就如那花的含苞一样,欲待宣泄出来,这情就不为真情了。”鸳鸯的魂听了点头会心,便跟了秦氏可卿而去。

谁知此时鸳鸯哭了一场,想到“本身跟着老太太一辈子,身子也没有下落。现在大老爷虽不在家,大太太的如许行动我也瞧不上。老爷是不管事的人,今后便乱世为王起来了,我们这些人不是要叫他们掇弄了么。谁收在屋子里,谁配小子,我是受不得如许折磨的,倒不如死了洁净。但是一时如何样的个死法呢?”一面想,一面走回老太太的套间屋内。刚跨进门,只见灯光暗澹,模糊有个女人拿着汗巾子好似要吊颈的模样。鸳鸯也不怕惧,内心想道:“这一个是谁?和我的苦衷一样,倒比我走在头里了。”便问道:“你是谁?我们两小我是一样的心,要死一块儿死。”那小我也不答言。鸳鸯走到跟前一看,并不是这屋子的丫头,细心一看,感觉寒气侵人时就不见了。鸳鸯呆了一呆,退出在炕沿上坐下,细细一想道:“哦,是了,这是东府里的小蓉大奶奶啊!他早死了的了,如何到这里来?必是来叫我来了。他如何又吊颈呢?”想了一想道:“是了,必是教给我死的法儿。”

王夫人即传了鸳鸯的嫂子出去,叫他看着入殓。逐与邢夫人筹议了,在老太太项内赏了他嫂子一百两银子,还说等闲了将鸳鸯统统的东西俱赏他们。他嫂子磕了头出去,反喜好说:“真真的我们女人是个有志气的,有造化的,又得了好名声,又得了好发送。”中间一个婆子说道:“罢呀嫂子,这会子你把一个活女人卖了一百银子便这么喜好了,当时候儿给了大老爷,你还不知很多少银钱呢,你该更对劲了。”一句话戳了他嫂子的心,便红了脸走开了。刚走到二门上,见林之孝带了人抬进棺材来了,他只得也跟出来帮着盛殓,冒充哭嚎了几声。贾政因他为贾母而死,要了香来上了三炷,作了一个揖,说:“他是殉葬的人,不成作丫头论。你们小一辈都该行个礼。”宝玉听了,喜不自胜,走上来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贾琏想他平日的好处,也要上来施礼,被邢夫人说道:“有了一个爷们便罢了,不要折受他不得超生。”贾琏就不便过来了。宝钗听了,心中好不安闲,便说道:“我原不该给他施礼,但只老太太归天,我们都有未了之事,不敢胡为,他肯替我们尽孝,我们也该托托他好好的替我们伏侍老太太西去,也少尽一点子心哪。”说着扶了莺儿走到灵前,一面奠酒,那眼泪早扑簌簌流下来了,奠毕拜了几拜,狠狠的哭了他一场。世人也有说宝玉的两口儿都是傻子,也有说他两个心肠儿好的,也有说他知礼的。贾政反倒合了意。一面筹议定了看家的还是凤姐惜春,余者都遣去伴灵。一夜谁敢安眠,一到五更,闻声内里齐人。到了辰初发引,贾政居长,衰麻抽泣,极尽孝子之礼。棺木出了门,便有各家的路祭,一起上的风景不必细述。走了半日,来至铁槛寺安灵,统统孝男等俱应在庙伴宿,不题。

这里虎魄辞了灵,听邢王二夫人分拨看家的人,想着去问鸳鸯明日如何坐车的,在贾母的外间屋里找了一遍不见,便找到套间里头。刚到门口,见门儿掩着,从门缝里望里看时,只见灯光半明不灭的,影影绰绰,内心惊骇,又不闻声屋里有甚么动静,便走返来讲道:“这蹄子跑到那边去了?”劈脸见了珍珠,说:“你见鸳鸯姐姐来着没有?”珍珠道:“我也找他,太太们等他说话呢。必在套间里睡着了罢。”虎魄道:“我瞧了,屋里没有。那灯也没人夹蜡花儿,乌黑怪怕的,我没出来。现在我们一块儿出来瞧,看有没有。”虎魄等出来正夹蜡花,珍珠说:“谁把脚凳撂在这里,几近绊我一跤。”说着往上一瞧,唬的嗳哟一声,身子今后一仰,咕咚的栽在虎魄身上。虎魄也瞥见了,便大嚷起来,只是两只脚挪不动。

林之孝便叫人开了门,报了营官,立即到来查勘。踏察贼迹是从后夹道上屋的,到了西院房上,见那瓦破裂不堪,一向过了后园去了。众上夜的齐声说道:“这不是贼,是强盗。”营官焦急道:“并非明火执杖,怎算是盗。”上夜的道:“我们赶贼,他在房上掷瓦,我们不能近前,幸亏我们家的姓包的上房打退。赶到园里,另有好几个贼竟与姓包的兵戈,打不过姓包的才都跑了。”营官道:“可又来,如果强盗,倒打不过你们的人么。不消说了,你们快查清了东西,递了失单,我们报就是了。”

这些家人听了这话,更加唬得骨软筋酥,连跑也跑不动了。只见此人站在本地尽管乱喊,家人中有一个眼尖些的看出来了,你道是谁,恰是甄家荐来的包勇。这些家人不觉胆壮起来,便颤巍巍的说道:“有一个走了,有的在房上呢。”包勇便向地下一扑,耸身上房追逐那贼。这些贼人明知贾家无人,先在院内偷看惜春房内,见有个绝色女尼,便顿起淫心,又欺上屋俱是女人,且又害怕,正要踹进门去,因听内里有人出去追逐,以是贼众上房。见人未几,还想抵挡,猛见一人上房赶来,那些贼见是一人,更加不睬论了,便用短兵抵住。那经得包勇用力一棍打去,将贼打下房来。那些贼飞奔而逃,从园墙畴昔,包勇也在房上追捕。岂知园内早藏下了几个在那边接赃,已经接过好些,见贼伙跑回,大师举械庇护,见追的只要一人,明欺寡不敌众,反倒迎上来。包勇一见,活力道:“这些毛贼!敢来和我斗斗!”那伙贼便说:“我们有一个伴计被他们打倒了,不知死活,我们干脆抢了他出来。”这里包勇闻声即打,那伙贼便抡起东西,四五小我围住包勇乱打起来。外头上夜的人也都仗着胆量,只顾赶了来。众贼见斗他不过,只得跑了。包勇还要赶时,被一个箱子一绊,立定看时,心想东西未丢,众贼远逃,也不追逐。便叫世人将灯照着,地下只要几个空箱,叫人清算,他便欲跑回上房。因途径不熟,走到凤姐那边,见内里灯烛光辉,便问:“这里有贼没有?”里头的平儿战兢兢的说道:“这里也没开门,只听上屋叫唤说有贼呢。你到那边去罢。”包勇正摸不着路头,遥见上夜的人过来,才跟着一齐寻到上屋。见是门开户启,那些上夜的在那边哭泣。

话说凤姐听了小丫头的话,又气又急又悲伤,不觉吐了一口血,便昏晕畴昔,坐在地下。平儿急来靠着,忙叫了人来搀扶着,渐渐的送到本身房中,将凤姐悄悄的安设在炕上,立即叫小红斟上一杯开水送到凤姐唇边。凤姐呷了一口,昏倒仍睡。秋桐过来略瞧了一瞧,却便走开,平儿也不叫他。只见丰儿在旁站着,平儿叫他快快的去回明白了二奶奶吐血发晕不能照顾的话,奉告了邢王二夫人。邢夫人打谅凤姐推病藏躲,因这时女亲在内很多,也不好说别的,内心却不全信,只说:“叫他歇着去罢。”世人也并无言语。

外头的人也都闻声了,跑出去一瞧,大师嚷着报与邢王二夫人晓得。王夫人宝钗等听了,都哭着去瞧。邢夫人道:“我不料鸳鸯倒有如许志气,快叫人去奉告老爷。”只要宝玉闻声此信,便唬的双眼直竖。袭人等仓猝扶着,说道:“你要哭就哭,别憋着气。”宝玉死命的才哭出来了,心想“鸳鸯如许一小我偏又如许死法。”又想“实在六合间的灵气独钟在这些女子身上了。他算得了死所,我们究竟是一件浊物,还是老太太的儿孙,谁能赶得上他。”复又喜好起来。当时宝钗闻声宝玉大哭,也出来了,及到跟前,见他又笑。袭人等忙说:“不好了,又要疯了。”宝钗道:“无妨事,他有他的意义。”宝玉听了,更喜好宝钗的话,“倒是他还晓得我的心,别人那边晓得。”正在胡思乱想,贾政等出去,实在的嗟叹着,说道:“好孩子,不枉老太太疼他一场!”即命贾琏出去叮咛人连夜买棺盛殓,“明日便跟着老太太的殡送出,也停在老太太棺后,全了他的心志。”贾琏承诺出去。这里命人将鸳鸯放下,停放里间屋内。平儿也晓得了,过来同袭人莺儿等一干人都哭的哀哀欲绝。内里紫鹃也想起本身毕生一无下落,“恨不跟了林女人去,又全了主仆的恩德,又得了死所。现在空悬在宝玉屋内,虽说宝玉还是柔情密意,究竟算不得甚么?”因而更哭得哀切。

贾芸等又到上屋,已见凤姐抱病过来,惜春也来。贾芸请了凤姐的安,问了惜春的好。大师检察失物,因鸳鸯已死,虎魄等又送灵去了,那些东西都是老太太的,并没见数,只用封闭,现在打从那边查去。世人都说:“箱柜东西很多,现在一空,偷的时候不小,那些上夜的人管甚么的!何况打死的贼是周瑞的干儿子,必是他们通同一气的。”凤姐听了,气的眼睛直瞪瞪的便说:“把那些上夜的女人都拴起来,交给营里鞠问。”世人叫苦连天,跪地要求。不知怎生发放,并落空的物有无下落,下回分化。

只说这晚人客来往不断,幸得几个内亲照顾。家下人等见凤姐不在,也有偷闲歇力的,乱乱吵吵,已闹的七颠八倒,不成事体了。到二更多天远客去后,便预备辞灵。孝幕内的女眷大师都哭了一阵。只见鸳鸯已哭的昏晕畴昔了,大师扶住捶闹了一阵才醒过来,便说“老太太疼我一场我跟了去”的话。世人都打谅人到悲哭俱有这些言语,也不睬会。到了辞灵之时,上高低下也有百十余人,只鸳鸯不在。世人慌乱之时,谁去捡点。到了虎魄等一干的人哭奠之时,却不见鸳鸯,想来是他哭乏了,暂在别处歇着,也不言语。辞灵今后,外头贾政叫了贾琏问明送殡的事,便筹议着派人看家。贾琏回说:“上人里头派了芸儿在家照顾,不必送殡,下人里头派了林之孝的一家子照顾拆棚等事。但不知里头派谁看家?”贾政道:“闻声你母亲说是你媳妇病了不能去,就叫他在家的。你珍大嫂子又说你媳妇病得短长,还叫四丫头陪着,带领了几个丫头婆子照看上屋里才好。”贾琏听了,心想:“珍大嫂子与四丫头两个分歧,以是撺掇着不叫他去,如果上头就是他照顾,也是不顶用的。我们那一个又病着,也难照顾。”想了一回,回贾政道:“老爷且歇歇儿,等出来筹议定了再回。”贾政点了点头,贾琏便出来了。

那些人道:“你到你们周大太爷那边去了几日,府里的钱你也不知弄了多少来,又来和我们装穷儿了。”何三道:“你们还说呢,他们的金银不知有几百万,只藏着不消。明儿留着不是火烧了就是贼偷了,他们才断念呢。”那些人道:“你又扯谎,他家抄了家,另有多少金银?”何三道:“你们还不晓得呢,抄去的是撂不了的。现在老太太死还留了好些金银,他们一个也不使,都在老太太屋里搁着,等送了殡返来才分呢。”内里有一小我听在内心,掷了几骰,便说:“我输了几个钱,也不翻本儿了,睡去了。”说着,便走出来拉了何三道:“老三,我和你说句话。”何三跟他出来。那人道:“你如许一个聪明人,如许穷,为你不平这口气。”何三道:“我命里穷,可有甚么法儿呢。”那人道:“你才说荣府的银子这么多,为甚么不去拿些使唤使唤?”何三道:“我的哥哥,他家的金银虽多,你我去白要一二钱他们给我们吗!”那人笑道:“他不给我们,我们就不会拿吗!”何三听了这话里有话,便问道:“依你说如何样拿呢?”那人道:“我说你没有本领,如果我,早拿了来了。”何三道:“你有甚么本领?”那人便悄悄的说道:“你若要发财,你就引个头儿。我有好些朋友都是通天的本领,不要说他们送殡去了,家里剩下几个女人,就让有多少男人也不怕。只怕你没这么大胆量罢咧。”何三道:“甚么敢不敢!你打谅我怕阿谁干老子么,我是瞧着干妈的情儿上头才认他作干老子罢咧,他又算了人了!你刚才的话,就只怕弄不来倒招了饥荒。他们阿谁衙门不熟?别说拿不来,倘或拿了来也要闹出来的。”那人道:“这么说你的运气来了。我的朋友另有海边上的呢,当今都在这里看个风头,等个门路。若到了手,你我在这里也无益,不如大师下海去受用不好么?你若撂不下你干妈,我们干脆把你干妈也带了去,大师伙儿乐一乐好不好?”何三道:“老迈,你别是醉了罢,这些话混说的甚么。”说着,拉了那人走到一个僻静处所,两小我筹议了一回,大家分头而去。临时不题。

一时贾芸林之孝都出去了,见是失盗。大师焦急进内查点,老太太的房门大开,将灯一照,锁头拧折,进内一瞧,箱柜已开,便骂那些上夜女人道:“你们都是死人么!贼人出去你们不晓得的么!”那些上夜的人哭泣着说道:“我们几小我轮更上夜,是管二半夜的,我们都没有住脚前后走的。他们是四更五更,我们的放工儿。只闻声他们喊起来,并不见一小我,赶着照看,不知甚么时候把东西早已丢了。求爷们问管四五更的。”林之孝道:“你们个个要死,返来再说。我们先到各处看去。”上夜的男人领着走到尤氏那边,门儿关紧,有几个接音说:“唬死我们了。”林之孝问道:“这里没有丢东西?”里头的人方开了门道:“这里没丢东西。”林之孝带着人走到惜春院内,只听得内里说道:“了不得了!唬死了女人了,醒醒儿罢。”林之孝便叫人开门,问是如何了。里头婆子开门说:“贼在这里兵戈,把女人都唬坏了,幸亏妙师父和彩屏才将女人救醒。东西是没失。”林之孝道:“贼人如何兵戈?”上夜的男人说:“幸亏包大爷上了房把贼打跑了去了,还闻声打倒一小我呢。”包勇道:“在园门那边呢。”贾芸等走到那边,果见一人躺在地下死了。细细一瞧,好象周瑞的干儿子。世人见了惊奇,派一小我看管着,又派两小我照看前后门,俱仍旧关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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