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2

第124章 憨湘云醉眠芍药裀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3)

宝玉传闻,便忙回至房中,果见芳官面向里睡在床上。宝玉推他说道:“快别睡觉,我们外头玩去,一会儿好用饭。”芳官道:“你们吃酒不睬我,教我闷了半日,可不来睡觉罢了。”宝玉拉了她起来,笑道:“我们早晨家里再吃,返来我叫袭人姐姐带了你桌上用饭,何如?”芳官道:“藕官、蕊官都不上去,单我在那边,也不好。我也不惯吃阿谁面便条,夙起也没好生吃。才刚饿了,我已奉告了柳嫂子,先给我做一碗汤,盛半碗粳米饭送来,我这里吃了就完事。如果早晨吃酒,不准教人管着我,我要极力吃够了才罢。我先在家里,吃二三斤好惠泉酒呢。现在学了这劳什子,他们说怕坏嗓子,这几年也没闻见。趁本日,我但是要开斋了。”宝玉道:“这个轻易。”

宝玉听了,喜好非常,承诺了,忙忙的返来。一面里低头心下暗害:“可惜这么一小我,没父母,连本身本姓都忘了,被人拐出来,偏又卖与了这个霸王。”因又想起上:“日平儿也是不测想不到的,本日更是不测之不测的事了。”一面胡思乱想,来至房中,拉了袭人,细细奉告了她原故。香菱之为人,无人不垂怜的。袭人又本是个手中撒漫的,况与香菱素订交好,一闻此信,忙就开箱取了出来折好,随了宝玉来寻着香菱,见她还站在那边等呢。袭人笑道:“我说你太调皮了,足的淘出个故事来才罢。”香菱红了脸,笑道:“多谢姐姐了,谁知那起促狭鬼使黑心!”说着,接了裙子,展开一看,公然同本身的一样。又命宝玉背过脸去,本身叉手向内解下来,将这条系上。袭人道:“把这脏了的交与我拿归去,清算了再给你送来。你若拿归去,瞥见了也是要问的。”香菱道:“好姐姐,你拿去不拘给阿谁mm罢。我有了这个,不要它了。”袭人道:“你倒风雅得好。”香菱忙又万福伸谢,袭人拿了脏裙便走。

说着,只见柳家的果遣了人送了一个盒子来。小燕接着揭开,内里是一碗虾丸鸡皮汤,又是一碗酒酿清蒸鸭子,一碟腌的胭脂鹅脯,另有一碟四个奶油松瓤卷酥,并一大碗热腾腾,碧荧荧蒸的绿畦香稻粳米饭。小燕放在案上,走去拿了小菜并碗箸过来,拨了一碗饭。芳官便说:“油腻腻的,谁吃这些东西。”只将汤泡饭吃了一碗,拣了两块腌鹅就不吃了。宝玉闻着,倒觉比平常之味有胜些似的,遂吃了一个卷酥,又命小燕也拨了半碗饭,泡汤一吃,非常苦涩适口。小燕和芳官都笑了。

内里小螺和香菱、芳官、蕊官、藕官,荳官等四五小我,都满园中玩了一回,大师采了些花草来兜着,坐在花草堆中斗草。这一个说:“我有观音柳。”那一个说:“我有罗汉松。”那一个又说:“我有君子竹。”这一个又说:“我有美人蕉。”这个又说:“我有星星翠。”阿谁又说:“我有月月红。”这个又说:“我有《牡丹亭》上的牡丹花。”阿谁又说:“我有《琵琶记》里的枇杷果。”荳官便说:“我有姐妹花。”世人没了,香菱便说:“我有伉俪蕙。”荳官说:“从没闻声有个伉俪蕙。”香菱道:“一箭一花为兰,一箭数花为蕙。凡蕙有两枝,高低结花者为兄弟蕙,有并头结花者为伉俪蕙。我这枝并头的,如何不是?”荳官没得说了,便起家笑道:“依你说,如果这两枝一大一小,就是老子儿子蕙了。若两枝后背开的,就是仇敌蕙了。你男人去了大半年,你想伉俪了?便扯上蕙也有伉俪,好不害臊!”

二人已走远了数步,香菱复回身返来叫住宝玉。宝玉不知有何话,扎着两只泥手,笑嘻嘻的转来问:“甚么?”香菱红脸,只顾笑。因那边他的小丫头臻儿走来讲:“二女人等你说话呢。”香菱方向宝玉道:“裙子的事可别向你哥哥说才好。”说毕,即回身走了。宝玉笑道:“可不我疯了?往虎口里探头儿去呢。”说着,也归去洗手去了。要知打量,且听下回分化。

吃毕,小燕便将剩的要交回。宝玉道:“你吃了罢,若不敷,再要些来。”小燕道:“不消要,这就够了。方才麝月姐姐拿了两盘子点心给我们吃了,我再吃了这个,尽够了,不消再吃了。”说着,便站在桌旁一顿吃了,又留下两个卷酥,说:“这个留着给我妈吃。早晨要吃酒,给我两碗酒吃就是了。”宝玉笑道:“你也爱吃酒?等着我们早晨痛喝一阵。你袭人姐姐和晴雯姐姐量也好,也要喝,只是每日不美意义。趁今儿大师开斋。另有一件事,想着叮嘱你,我竟忘了,现在才想起来。今后芳官全要你照看她,她或有不到的去处你提她,袭人照顾不过这些人来。”小燕道:“我都晓得,都不消操心。但只这五儿如何样?”宝玉道:“你和柳家的说去,明儿直叫她出去罢,等我奉告她们一声就完了。”芳官听了,笑道:“这倒是端庄。”小燕又叫两个小丫头出去,伏侍洗手倒茶,本身收了家伙,交与婆子,也洗了手,便去找柳家的,不在话下。

宝玉正欲走时,只见袭人走来,手内捧着一个小连环洋漆茶盘,内里可式放着两钟新茶,因问:“她往那去了?我见你两个半日没吃茶,巴巴的倒了两钟来,她又走了。”宝玉道:“那不是她,你给她送去。”说着自拿了一钟。袭人便送了那钟去,偏和宝钗在一处,只得一钟茶,便说:“哪位渴了那位先接了,我再倒去。”宝钗笑道:“我倒不渴,只要一口漱一漱就够了。”说着先拿起来喝了一口,剩下半杯递在黛玉手内。袭人笑说:“我再倒去。”黛玉笑道:“你晓得我这病,大夫不准我多吃茶,这半钟尽够了,难为你想获得。”说毕饮干,将杯放下。袭人又来接宝玉的。宝玉因问:“这半日没见芳官,她在那里呢?”袭人四顾一瞧,说:“才在这里几小我斗草的,这会子不见了。”

香菱起家低头一瞧,那裙上犹滴滴点点流下绿水来。正恨骂不断,可巧宝玉见她们斗草,也寻了些花草来凑戏,忽见世人跑了,只剩了香菱一个低头弄裙,因问:“如何散了?”香菱便说:“我有一枝伉俪蕙,她们不晓得,反说我诌,是以闹起来,把我的新裙子也脏了。”宝玉笑道:“你有伉俪蕙,我这里倒有一枝并蒂菱。”口内说,手内却端的拈着一枝并蒂菱花,又拈了那枝伉俪蕙在手内。香菱道:“甚么伉俪不伉俪,并蒂不并蒂,你瞧瞧这裙子!”宝玉方低头一瞧,便“嗳呀”了一声,说:“如何就拖在泥里了?可惜!这石榴红绫最不经染。”香菱道:“这是前儿琴女人带了来的。女人做了一条,我做了一条,今儿才上身。”宝玉跌脚叹道:“若你们家,一日遭踏这一百件也不值甚么。只是头一件,既系琴女人带来的,你和宝姐姐每人才一件,她的尚好,你的先脏了,岂不孤负她的心!二则阿姨白叟家嘴碎,饶这么样,我还闻声常说你们不知过日子,只会遭踏东西,不知惜福呢。这叫阿姨瞥见了,又说一个不清。”香菱听了这话,却碰在内心儿上,反倒喜好起来了,因笑道:“就是这话了。我虽有几条新裙子,都反面这一样的,如有一样,赶着换了也就好了。过后再说。”宝玉道:“你快休动,只站着方好,不然连小衣儿、膝裤、鞋面都要拖脏。我有个主张:袭人上月做了一条和这个一模一样的,她因有孝,现在也不穿。竟送了你换下这个来,如何?”香菱笑着点头说:“不好,她们倘或闻声了,倒不好。”宝玉道:“这怕甚么。等她孝满了,她爱甚么,莫非不准你送她别的不成?你若如许,还是你平日为人了?何况不是瞒人的事,尽管奉告宝姐姐也可,只不过怕阿姨白叟家活力罢了。”香菱想了一想有理,便点头笑道:“就是如许罢了,别孤负了你的心。我等着你,千万叫她亲身送来才好。”

香菱见宝玉蹲在地下,将方才的伉俪蕙与并蒂菱用树枝儿抠了一个坑,先抓些落花来铺垫了,将这菱、蕙安设好,又将些落花来掩了,方撮土埋葬平服。香菱拉他的手,笑道:“这又叫做甚么?怪道大家说你惯会鬼鬼祟祟的作这令人肉麻的事。你瞧瞧,你这手弄的泥乌苔滑的,还不快洗去。”宝玉笑着,方起家走了去洗手,香菱也自走开。

香菱听了,红了脸,忙要起家拧他,笑骂道:“我把你这个烂了嘴的小蹄子!满嘴里汗憋的胡说。等我起来打不死你这小蹄子!”荳官见她要勾来,怎容她起来,便忙连身将他赛过。转头笑着央告蕊官等:“你们来!帮着我拧她这诌嘴。”两小我滚在草地下。世人鼓掌笑说:“了不得了!那是一洼子水,可惜污了她的新裙子了。”荳官转头看了一看,果见中间有一汪积雨,香菱的半扇裙子都污湿了,本身不美意义,忙夺了手跑了。世人笑个不住,怕香菱拿她们出气,也都轰笑一散。

宝玉便出来,仍往红香圃寻众姐妹,芳官在后拿着巾扇。刚出了院门,只见袭人、晴雯二人联袂返来。宝玉问:“你们做甚么?”袭人道:“摆下饭了,等你用饭呢。”宝玉便笑着将方才吃的饭一节,奉告了她两个。袭人笑道:“我说你是猫儿食,闻见了香就好。隔锅饭儿香。固然如此,也该上去陪她们,多少应个景儿。”晴雯用手指戳在芳官额上,说道:“你就是个狐媚子,甚么空儿跑了去用饭,两小我甚么就约下了?也不奉告我们一声儿。”袭人笑道:“不过是误打误撞的遇见了,说约下了但是没有的事。”晴雯道:“既这么着,要我们无用。明儿我们都走了,让芳官一小我,就够使了。”袭人笑道:“我们都去了使得,你却去不得。”晴雯道:“唯有我是第一个要去的,又懒又笨,性子又不好,又没用。”袭人笑道:“倘或那孔雀褂子再烧个洞穴,你去了,谁可会补呢?你倒别和我拿三撇四的,我烦你做个甚么,把你懒的横针不拈,竖线不动。普通也不是我的私活烦你,反正都是他的,你就都不肯做。如何我去了几天,你病得七死八活,一夜连命也不顾,给他做了出来,这又是甚么原故?你到底说话呀!,别只佯憨,和我笑,也当不了甚么。”大师说着,来至厅上。薛阿姨也来了。大师依序坐下用饭。宝玉只用茶泡了半碗饭,应景罢了。一时吃毕,大师吃茶闲话,又随便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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