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2

第126章 寿怡红群芳开夜宴 死金丹独艳理亲丧(2)

及至天明,袭人睁眼一看,只见天气晶明,忙说:“可迟了!”向劈面床上瞧了一瞧,只见芳官头枕着炕沿上,睡犹未醒,赶紧起来叫她。宝玉已翻身醒了,笑道:“可迟了!”因又推芳官起家。那芳官坐起来,犹发怔揉眼睛。袭人笑道:“不害臊!你吃醉了,如何也不拣处所儿,乱挺下了?”芳官听了,瞧了一瞧,方知是和宝玉同榻,忙笑得下地来讲:“我如何吃得不晓得了?”宝玉笑道:“我竟也不晓得了。若晓得,给你脸上抹些黑墨。”说着,丫头出去服侍梳洗。宝玉笑道:“昨儿有扰,今儿早晨我还席。”袭人笑道:“罢、罢、罢!今儿可别闹了,再闹就有人说话了。”宝玉道:“怕甚么!不过才两次罢了。我们也算是会吃酒了,那一坛子酒如何就吃光了?恰是风趣,偏又没了。”袭人笑道:“原要如许才风趣。必至兴尽了,反无后味了,昨儿都好上来了,晴雯连臊也忘了,我记得她还唱了一个。”四儿笑道:“姐姐忘了?连姐姐还唱了一个呢。在席的谁没唱过?”世人听了,俱红了脸,用两手捂着,笑个不住。

想罢,袖了帖儿,径来寻黛玉。刚过了沁芳亭,忽见岫烟颤颤巍巍的劈面走来。宝玉忙问:“姐姐那里去?”岫烟笑道:“我找妙玉说话。”宝玉听了惊奇,说道:“她为人孤癖,不应时宜,万人不入她目。本来她推许姐姐,竟知姐姐不是我们一流的俗人。”岫烟笑道:“她也一定至心重我,但我和她做过十年的邻居,只一墙之隔。她在蟠香寺修炼,我家原寒素,赁房居住,就赁的是她庙里的屋子,住了十年,无事到她庙里去作伴。我所认的字,都是承她所授。我和她又是贫贱之交,又有半师之分。因我们探亲去了,闻得她因不应时宜,权势不容,竟投到这里来。现在又天缘拼集,我们得遇,旧情竟未易。承她青目,更胜当日。”

因又见芳官梳了头,挽起簪(原字为上髟下赞)来,带了些花翠,忙命她改妆,又命将四周的短发剃了去,暴露碧青头皮来,当中分大顶,又说:“夏季必须大貂鼠卧兔儿戴,脚上穿虎头盘云五彩小战靴,或散着裤腿,只用净袜厚底镶鞋。”又说:“‘芳官’之名不好,竟改了男名才新奇。”因又改作“雄奴”。芳官非常称心,又说:“既如此,你出门也带我出去。有人问,只说我和茗烟一样的小厮就是了。”宝玉笑道:“到底人看得出来。”芳官笑道:“我说你是无才的。咱家现有几家土番,你就说我是个小土番儿。何况大家说我打联垂都雅,你想这话可妙?”宝玉听了,喜出不测,忙笑道:“这却很好。我亦常见官员人等,多有跟班本国献俘之种,图其不畏风霜,鞍马便利。既这等,复兴个番名叫作“耶律雄奴”。‘雄奴’二音。又与‘匈奴’相通,都是犬戎名姓。何况这两种人,自尧舜时便为中华之患,晋、唐诸朝,深受其害。幸得我们有福,生在当今之世,大舜之正裔,圣虞之功德仁孝,赫赫格天,同六合日月亿兆不朽,以是凡历朝中跳梁猖獗之小丑,到了现在,竟不消一干一戈,皆天使其拱手俯头,缘远来降。我们正该作践他们,为君父生色。”芳官笑道:“既如许着,你该去操习弓马,学些技艺,挺身出去,拿几个背叛来,岂不进忠效力了。何必借我们,你鼓唇摇舌的本身高兴作戏,却说是称功颂德呢!”宝玉笑道:“以是你不明白。现在四海宾服,八方安好,千载百载,不消武备。我们虽一戏一笑,也该奖饰,方不负坐享升平了。”芳官听了有理,二人自为妥贴甚宜。宝玉便叫她“耶律雄奴”。

这里宝玉梳洗了,正吃茶,俄然一眼瞥见砚台底下压着一张纸,因说道:“你们这随便混压东西也不好。”袭人、晴雯等忙问:“又如何了,谁又有了不是了?”宝玉指道:“砚台下是甚么?必然又是哪位的模样,健忘了收的。”晴雯忙启砚拿了出来,倒是一张字帖儿,递与宝玉看时,本来是一张粉笺子,上面写着“槛外人妙玉恭肃遥叩芳辰。”宝玉看毕,直跳了起来,忙问:“这是谁接了来的?也不奉告。”袭人、晴雯等见了这般,不知当是哪个要紧的人来的帖子,忙一齐问:“昨儿谁接下了一个帖子?”四儿忙飞跑出去,笑说:“昨儿妙玉并没亲来,只打发个妈妈送来。我就搁在那边,谁知一顿酒就忘了。”世人听了,道:“我当谁的,如许大惊小怪!这也不值得。”宝玉忙命:“快拿纸来。”当时拿了纸,研了墨,看她下着“槛外人”三字,本身竟不知回帖上回个甚么字样才相敌。尽管提笔入迷,半天仍没主张。因又想:“若问宝钗去,她必又攻讦怪诞,不如问黛玉去。”

岫烟听了宝玉这话,且只顾用眼高低细细打量了半日,方笑道:“怪道鄙谚说的‘闻名不如见面’,又怪不得妙玉竟下这帖子给你,又怪不得上年竟给你那些梅花。既连她如许,少不得我奉告你原故。她常说:前人中自汉、晋、五代、唐、宋以来,皆无好诗,只要两句好,说道:“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以是他自称‘槛外之人’。又常赞文是庄子的好,故又或称为‘畸人’。她若帖子上自称‘畸人’的,你就还她个‘世人’。畸人者,她自称是畸零之人;你谦本身乃世中扰扰之人,她便喜了。现在她自称‘槛外之人’,是自谓蹈于铁槛以外了;故你现在只下‘槛浑家’,便合了她的心了。”宝玉听了,如醍醐灌顶,‘嗳哟’了一声,方笑道:“怪道我们家庙说是‘铁槛寺’呢!本来有这一说。姐姐就请,让我去写回帖。”岫烟听了,便自往栊翠庵来。宝玉回房写了帖子,上面只写“槛浑家宝玉熏沐谨拜”几字,亲身拿了到栊翠庵,只隔门缝儿投出来便返来了。

关了门,大师复又行起令来。袭人等又用大钟斟了几钟,用盘攒了百般果菜,与地下的老嬷嬷们吃。相互有了三分酒,便猜拳赢唱小曲儿。那天已四更时分,老嬷嬷们一面明吃,一面暗偷,酒坛已罄,世人听了纳罕,方清算盥漱睡觉。芳官吃得两腮胭脂普通,眉稍眼角越添了很多丰韵,身子图不得,便睡在袭人身上,说:“好姐姐,心跳得很。”袭人笑道:“谁许你极力灌起来!”小燕、四儿也图不得,早睡了。晴雯还尽管叫。宝玉道:“不消叫了,我们且胡乱歇一歇罢。”本身便枕了那红香枕,身子一歪,便也睡着了。袭人见芳官醉得很,恐闹她唾酒,只得悄悄起来,就将芳官扶在宝玉之侧,由她睡了。本身却在劈面榻上倒下。大师黑甜一觉,不知所之。

忽见平儿笑嘻嘻的走来,说:“亲身来请昨日在席的人,今儿我还东,短一个也使不得。”世人忙让坐吃茶。晴雯笑道:“可惜昨夜没她。”平儿忙问:“你们夜里做甚么来?”袭人便说:“奉告不得你。昨儿夜里热烈非常,连昔日老太太、太太带着世人玩也不及昨儿这一玩。一坛酒我们都鼓捣光了,一个个吃得把臊都丢了,三不知的又都唱起来。四更多天,才横三竖四的打了一个盹儿。”平儿笑道:“好!白和我要了酒来,也不请我,还说着给我听,气我。”晴雯道:“今儿他还席,必来请你的,等着罢。”平儿笑问道:“‘他是谁’,谁是‘他’?”晴雯听了,赶着笑打,说着:“偏你这耳朵尖,听得真。”平儿笑道:“这会子有事,反面你说,我做事去了。一回再打发人来请,一个不到,我是打上门来的。”宝玉等忙留她,已经去了。

宝玉听了,仿佛听了焦雷普通,喜得笑道:“怪道姐姐举止言谈,超然如野鹤闲云,本来有本而来。正因她的一件事我难堪,要就教别人去。现在遇见姐姐,真是天缘偶合,求姐姐指教。”说着,便将拜帖取与岫烟看。岫烟笑道:“她这脾气竟不能改,竟是天生这等放诞诡僻了。向来没见拜帖高低别号的,这但是鄙谚说的‘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成个甚么事理!”宝玉传闻,忙笑道:“姐姐不晓得,她原不在这些人中算,她原是世人不测之人。因取我是个些微有知识的,方给我这帖子。我因不知回甚么字样才好,竟没了主张,正要去问林mm,可巧遇见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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