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候芳魂五儿承错爱 还孽债迎女返真元(2)
世人见了,都问了好。妙玉走到贾母床前问候,说了几句套话。贾母便道:“你是个女菩萨,你瞧瞧我的病可好得了好不了?”妙玉道:“老太太如许慈悲的人,寿数正有呢。一时感冒,吃几贴药,想来也就好了。丰年纪人只要宽解些。”贾母道:“我倒不为这些,我是极爱寻欢愉的。现在这病也不觉如何,只是胸隔闷饱。刚才大夫说是气恼而至。你是晓得的,谁敢给我气受?这不是那大夫脉理平常么?我和琏儿说了,还是头一个大夫说感冒、伤食的是,明儿仍请他来。”说着,叫鸳鸯叮咛厨房里办一桌净素菜来,请她在这里便饭。妙玉道:“我已吃过午餐了,我是不吃东西的。”王夫人道:“不吃也罢,我们多坐一会,说些闲话儿罢。”妙玉道:“我久已不见你们,今儿来瞧瞧。”又说了一回话,便要走,转头见惜春站着,便问道:“四女人为甚么如许瘦?不要尽管爱画劳了心。”惜春道:“我久不画了。现在住的房屋不比园里的显亮,以是没兴画。”妙玉道:“你现在住在那一所了?”惜春道:“就是你才出去的阿谁门东边的屋子。你要来,很近。”妙玉道:“我欢畅的时候来瞧你。”惜春等说着送了出去。回身过来,闻声丫头们回说大夫在贾母那边呢。世人临时散去。
却说五儿被宝玉厮混了半夜,又兼宝钗咳嗽,本身怀着鬼胎,恐怕宝钗闻声了,也是思前想后,一夜无眠。次日一夙起来,见宝玉尚自昏昏睡着,便悄悄的清算了屋子。当时麝月已醒,便道:“你如何这么夙起来了?你莫非一夜没睡吗?”五儿听这话又似麝月晓得了的风景,便只是嘲笑,也不答言。不一时,宝钗、袭人也都起来。开了门,见宝玉尚睡,却也迷惑:“如何外边两夜睡得倒这般安稳?”及宝玉醒来,见世人都起来了,本身赶紧爬起,揉着眼睛,细想昨夜又未曾梦见,但是仙凡路隔了。渐渐的下了床,又想昨夜五儿说的“宝钗、袭人都是天仙普通”,这话却也不错,便怔怔的瞅着宝钗。宝钗见他发怔,虽知他为黛玉之事,却也定不得梦不梦,只是瞅的本身倒不美意义,便道:“二爷昨夜可真遇见仙了么?”宝玉听了,只道昨晚的话宝钗闻声了,笑着委偏言道:“这是那边的话!”那五儿听了这一句,更加心虚起来,又不好说的,只得且看宝钗的风景。只见宝钗又笑着问五儿道:“你闻声二爷睡梦中和人说话来着么?”宝玉听了,本身坐不住,搭讪着走开了。五儿把脸飞红,只得含混道:“前半夜倒说了几句,我也没听真。甚么‘担了浮名’,又甚么‘没打端庄主张’,我也不懂,劝着二爷睡了。厥后我也睡了,不知二爷还说来着没有。”宝钗低头一想,“这话明是为黛玉了。但尽着叫他在外头,恐怕心邪了,招出些花妖月姊来。况兼他的旧病原在姊妹上情重,只好设法将他的情意挪移过来,然后能免无事。”想到这里,不免面红耳热起来,也就讪讪的进房梳洗去了。
这里贾母便哀痛起来,说是:“我三个孙女儿,一个享尽了福死了;三丫头远嫁不得见面;迎丫头虽苦,或者熬出来,不打量她年青轻儿的就要死了。留着我这么大年纪的人活着做甚么!”王夫人、鸳鸯等解劝了好半天。当时宝钗、李氏等不在房中,凤姐迩来有病。王夫人恐贾母生悲添病,便叫人叫了她们来陪着,本身回到房中,叫彩云来抱怨:“这婆子不懂事,今后我在老太太那边,你们有事,不消来回。”丫头们依命不言。岂知那婆子刚到邢夫人那边,外头的人已传出去讲:“二姑奶奶死了。”邢夫人听了,也便哭了一场。当今她父亲不在家中,只得叫贾琏快去瞧看。知贾母病重,世人都不敢回。不幸一名如花似月之女,结褵年余,不料被孙家揉搓,乃至身亡。又值贾母病笃,世人不便分开,竟容孙家草草结束。
且说贾母两日欢畅,略吃多了些,这晚有些不受用,第二天便觉着胸口饱闷。鸳鸯等要回贾政,贾母不叫言语,说:“我这两日嘴馋些,吃多了点子,我饿一顿就好了。你们快别吵嚷!”因而鸳鸯等并没有奉告人。
这日晚间,宝玉回到本身屋里,见宝钗自贾母、王夫人处才请了晚安返来。宝玉想着夙起之事,未免赧颜抱惭。宝钗看他如许,也晓得是个没意义的风景,因想着:“他是个痴恋人,要治他的这病,少不得仍以痴情治之。”想了一回,便问宝玉道:“你彻夜还在外间睡去罢咧?”宝玉自发败兴,便道:“里间外间都是一样的。”宝钗意欲再说,反觉不美意义。袭人道:“罢呀,这倒是甚么事理呢!我不信睡得那么安稳。”五儿闻声这话,赶紧接口道:“二爷在外间睡,别的倒没甚么,只是爱说梦话,叫人摸不着脑筋儿,又不敢驳他的回。”袭人便道:“我本日挪到床上睡睡,看说梦话不说。你们尽管把二爷的铺盖铺在里间就完了。”宝钗听了,也不出声。宝玉本身忸捏不来,那边另有强嘴的分儿,便依着搬进里间来。一则宝玉负愧,欲安抚宝钗之心;二则宝钗恐宝玉思郁成疾,不如假以词色,使得稍觉靠近,觉得移花接木之计。因而当晚袭人公然挪出去。宝玉因心中愧悔,宝钗欲拢络宝玉之心,自过门至本日,方才如鱼得水,恩爱缠绵,所谓“二五之精,妙合而凝”的了。此是后话。
那知贾母这病日重一日,延医调节不效,今后又添腹泻。贾政焦急,知病难医,即命人到衙门乞假,日夜同王夫人亲视汤药。一日,见贾母略进些饮食,内心稍宽。只见老婆子在门外探头,王夫人叫彩云看去,问问是谁。彩云看了是陪迎春到孙家去的人,便道:“你来做甚么?”婆子道:“我来了半日,这里找不着一个姐姐们,我又不敢冒撞,我内心又急。”彩云道:“你急甚么?又是姑爷作践女人不成么?”婆子道:“女人不好了!前儿闹了一场,女人哭了一夜,昨日痰堵住了。他们又不请大夫,本日更短长了。”彩云道:“老太太病着呢,别大惊小怪的!”王夫人在内已闻声了,恐老太太闻声不受用,忙叫彩云带她外头说去。岂知贾母病中间静,恰好闻声,便道:“迎丫头要死了么?”王夫人便道:“没有。婆子们不知轻重,说是这两日有些病,恐不能就好,到这里问大夫。”贾母道:“瞧我的大夫就好,快请了去。”王夫人便叫彩云叫这婆子去回大太太去,那婆子去了。
且说次日宝玉、宝钗同起,宝玉梳洗了,先过贾母这边来。这里贾母因疼宝玉,又想宝钗孝敬,俄然想起一件东西,便叫鸳鸯开了箱子,取出祖上所遗一个汉玉玦,虽不及宝玉他那块玉石,挂在身上却也奇怪。鸳鸯找出来递与贾母,便说道:“这件东西,我好象从没见。老太太这些年还记得如许清楚,说是那一箱甚么匣子里装着,我按着老太太的话,一拿就拿出来了。老太太如何想着,拿出来做甚么?”贾母道:“你那边晓得,这块玉还是祖爷爷给我们老太爷,老太爷疼我,临出嫁的时候叫了我去,亲手递给我的。还说:‘这玉是汉时所佩的东西,很贵重,你拿着就像见了我的一样。’我当时还小,拿了来也不当甚么,便撩在箱子里。到了这里,我见我们家的东西也多,这算得甚么!从没带过,一撩便撩了六十多年。今儿见宝玉如许孝敬,他又丢了一块玉,故此,想着拿出来给他,也像是祖上给我的意义。”
一时宝玉请了安,贾母便喜好道:“你过来,我给你一件东西瞧瞧。”宝玉走到床前,贾母便把那块汉玉递给宝玉。宝玉接来一瞧,那玉有三寸周遭,形似甜瓜,色有红晕,甚是精美。宝玉口口奖饰。贾母道:“你爱么?这是我祖爷爷给我的,我传了你罢。”宝玉笑着,请了个安谢了,又拿了要送给他母亲瞧。贾母道:“你太太瞧了,奉告你老子,又说疼儿子不如疼孙子了。他们从没见过。”宝玉笑着去了。宝钗等又说了几句话,也辞了出来。
自此,贾母两日不进饮食,胸口还是结闷,感觉头晕目炫,咳嗽。邢、王二夫人、凤姐等存候,见贾母精力尚好,不过叫人奉告贾政,立即来请了安。贾政出来,即请大夫看脉。未几一时,大夫来诊了脉,说是丰年纪的人,停了些饮食,感冒些风寒,略消导发散些就好了。开了方剂,贾政看了,知是平常药品,命人煎好进服。今后贾政迟早出去存候。连续三日,不见稍减。贾政又命贾琏:“探听好大夫,快去请来瞧老太太的病。我们家常请的几个大夫,我瞧着不如何好,以是叫你去。”贾琏想了一想,说道:“记得那年宝兄弟病的时候,倒是请了一个不可医的来瞧好了的,现在不如找他。”贾政道:“医道倒是极难的,愈是不兴时的大夫倒有本领。你就打发人去找来罢。”贾琏即忙承诺去了,返来讲道:“这刘大夫新近出城教书去了,过十来天进城一次。这时等不得,又请了一名,也就来了。”贾政听了,只得等着。不提。
且说贾母病时,合宅女眷无日不来存候。一日,世人都在那边,只见看园内腰门的老婆子出去,回说:“园里的栊翠庵的妙师父晓得老太太病了,特来存候。”世人道:“她不常过来,今儿特地来,你们快请出去。”凤姐走到床前回贾母。岫烟是妙玉的旧了解,先走出去接他。只见妙玉头带妙常髻,身上穿一件月白素绸袄儿,外罩一件水田青缎镶边长背心,拴着秋香色的丝绦,腰下系一条淡墨画的白绫裙,手执尘尾念珠,跟着一个侍儿,飘飘拽拽的走来。岫烟见了问好,说是:“在园内住的日子,能够常常来瞧瞧你。迩来因为园浑家少,一小我等闲难出来,何况我们这里的腰门常关着,以是这些日子不得见你。今儿幸会。”妙玉道:“头里你们是热烈场中,你们虽在外园里住,我也不便常来靠近。现在晓得这里的事情也不大好,又传闻是老太太病着,又掂记你,并要瞧瞧宝女人。我那管你们的关不关,我要来就来,我不来,你们要我来也不能啊。”岫烟笑道:“你还是那种脾气。”一面说着,已到贾母房中。
贾母病势日增,只想这些好女儿。一时想起湘云,便打发人去瞧她。返来的人悄悄的找鸳鸯,因鸳鸯在老太太身边,王夫人等都在那边,不便上去,到了背面,找了虎魄,奉告她道:“老太太想史女人,叫我们去探听。那边晓得史女人哭得了不得,说是姑爷得了暴病,大夫都瞧了,说这病只怕不能好,若变了个痨病,还可捱过四五年。以是史女民气里焦急。又晓得老太太病,只是不能过来存候,还叫我不要在老太太面前提起。倘或老太太问起来,务必托你们变个法儿回老太太才好。”虎魄听了,“咳”了一声,就也不言语了,半日说道:“你去罢。”虎魄也不便回,内心筹算奉告鸳鸯,叫她扯谎去,以是来到贾母床前。只见贾母神采大变,地下站着一屋子的人,嘁嘁的说:“瞧着是不好了。”也不敢言语了。
贾琏先回到贾母房里,向贾政悄悄的回道:“诸事已交派明白了。”贾政点头。内里又报太医出去了,贾琏接入,又诊了一回,出来悄悄的奉告贾琏:“老太太的脉气不好,防着些。”贾琏会心,与王夫人等说知。王夫人即忙使眼色叫鸳鸯过来,叫她把老太太的装裹衣服预备出来。鸳鸯自去摒挡。贾母睁眼要茶喝,邢夫人便进了一杯参汤。贾母刚用嘴接着喝,便道:“不要这个,倒一钟茶来我喝。”世人不敢违拗,即忙奉上来,一口喝了,还要,又喝一口,便说:“我要坐起来。”贾政等道:“老太太要甚么,尽管说,能够不必坐起来才好。”贾母道:“我喝了口水,内心好些,略靠着和你们说说话。”珍珠等用手悄悄的扶起,瞥见贾母这回精力好些。未知存亡,下回分化。
贾琏复回到本身房中,便问平儿:“你奶奶今儿如何样?”平儿把嘴往里一努,说:“你瞧去。”贾琏进内,见凤姐正要穿衣,一时动不得,临时靠在炕桌儿上。贾琏道:“你只怕养不住了。老太太的事,今儿明儿就要出来了,你还脱得过么?快叫人将屋里清算清算,就该扎挣上去了。如有了事,你我还能返来么?”凤姐道:“我们这里另有甚么清算的,不过就是这点子东西,还怕甚么!你先去罢,看老爷叫你。我换件衣裳就来。”
这里贾政悄悄的叫贾琏到身边,向耳边说了几句话。贾琏悄悄的承诺出去了,便传齐了现在家的一干家人,说:“老太太的事,待好出来了,你们快快分头派人办去。头一件,先请出板来瞧瞧,好挂里子。快到各处将大家的衣服量了尺寸,都开了然,便叫裁缝去做孝衣。那棚杠执事都去讲定。厨房里还该多派几小我。”赖大等回道:“二爷,这些事不消爷操心,我们早筹算好了。只是这项银子在那边筹算?”贾琏道:“这类银子不消筹算了,老太太本身早留下了。刚才老爷的主张,只要办的好,我想内里也要都雅。”赖大等承诺,派人分头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