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发.014
旁的也还罢了，贾兰倒是贾珠留下的独一子嗣。贾敏听了，问道：“我在家经常听人夸兰儿，说他是个好的，学问也很不错。”又道：“昨儿见了珠儿媳妇，也觉其端淑。只珠儿去得太早，她日子也过得苦。”
贾母悄悄吃了半盏茶，方说：“珠儿媳妇是个好的，只面团普通，随便能捏。你嫂子当日失了珠儿，整日地哭，饶是膝下有着元丫头和宝玉，也悲伤不能自抑，近些年才缓过来一些。她这些年，也过得苦。”
她当年心气多高，林老夫人一句子嗣不丰，不也只能放手让两个妾抬出去麽？
黛玉张了一时手，见林玦不来抱她，又看了看被贾母搂在身边用饭的贾宝玉，瘪瘪嘴，眼中泪光闪闪，看着像是要哭了。
原是一句打趣话，宝玉却非常当真，侧了脸朝林玦道：“我们家里天然也有好的，表兄可见过我们家三个姐妹了，都是万里挑一的人。”
贾敏略扯了扯嘴角：“原都是一样的。”
面无神采朝她看去，道：“如何不吃了？”
林玦看不懂《红楼梦》，却也晓得，高鹗续写的红楼里，林黛玉终究郁郁而终，泪尽夭亡。现在成了她长兄十三载，只觉她不幸敬爱。父母兄长尚在，还是个爱娇爱使小性子的小女人。那里忍心叫她有一丝不欢畅，捧在手心宠着还觉不敷。别说抱一抱她，喂她用膳，就是见天抱着，也觉甚好。
林玦用在口中，也叹在内心。如此豪华，常日里吃穿就是这些，怪道银子如流水般用出去，也难怪来日家败如山倒。倒是到处都有例可循。
林玦虽也觉李纨艰苦，却记得她儿子贾兰今后是个有造化的。高鹗续写本里与贾宝玉一起同考科举，二人解榜上驰名，只第几名，却记不清了。
添上黛玉也只五人用膳，桌上菜却满满一桌，一眼望去非常精美。只林玦扫一眼所见，就有松穣鹅油卷、樱桃肉、荷包里脊之流。
林玦见她面上苦色，晓得她想起畴前的事。不想叫她难过，因移开话茬道：“才来都城，儿子有些东西还未备齐，想出门一趟。”
贾宝玉原就自带一股痴，这话旁人说来不免于理分歧叫人胡乱猜想，他说出来，却情真意切，再不掺旁的。他也不是决计不去尊这个礼教，只一知半解，万种昏黄罢了。
可见眼下虽苦，若能熬畴昔，也一定不是柳暗花明。红楼判词无误，到头谁似一盆兰。
瞧着宝玉的面色，却不见异色，想是常日里就吃的。
林玦却觉，偶然候不知比知松快很多。
只这一眼，就叫林玦再耐不住。叫乳|母将黛玉抱来，将一个小团子普通的黛玉抱住，搂在怀里，连声道：“娘不叫我抱你，我恰好要抱你。”
贾敏原还想说话，见小女儿用得好，却也只能将剩下的话尽数咽归去。罢了……要说心疼……有谁能比她更心疼……
不过一盏茶，贾母原也未曾放在眼里。听林玦这般说了，随便点头：“这也罢了。”又朝怀里宝玉说：“你今儿不准奸刁往外头去，你表兄来了，陪他好好逛逛屋子。另也领着你表兄去见见你侄儿他们。”
既说了这话，贾母天然晓得他饿了，又命鸳鸯叫人摆饭。捧着菜饭的侍婢已久候，得了令纷繁捧着菜鱼贯而入，行走之间行动稳妥，寂然无声。
贾母道：“女孩儿爱娇爱靠近兄长是平常事，敏儿不必如此疾言厉色。”
这侄儿倒是先王夫人宗子贾珠之子贾兰，又并上宁国府中贾蔷贾蓉等人。
林玦笑道：“外祖母同宝玉计算甚么，他年事尚小，且不懂这些。”又道：“瞧着时候不早了，外祖母可命人摆饭了？”
林玦含笑点了点她鼻尖：“只你一个远亲的胞妹，不抱你抱谁？”又朝身边采意道：“将那碗鸭子肉粥取来，我喂黛玉。”
说着，又叹了一回。
贾母当下悄悄打了宝玉手心一下：“又浑说了。你mm那边都是闺阁里养着的，哪能等闲见外男。”
肉粥取来，采意在一旁捧着，林玦取了银勺子，耐了性子一勺勺吹凉了喂她。原王嬷嬷喂的时候她吃得不香，现在林玦喂却进得欢畅。
细想想，哪个不是含|着莲芯活着。
用罢午膳，采意服侍着林玦漱口，林玦又服侍着黛玉漱过口。鸳鸯又领着侍婢上吃的茶来，开了茶盏，闻见一阵异香扑鼻。茶汤碧绿如同翡翠，吃在口中，更觉香醇非常，倒是龙井中的上品狮峰。
晋发.014护黛玉长兄真情义，念深宅痛苦同莲芯
贾母听了贾宝玉的话，倒是乐不成支：“常日里听你这个浊物，阿谁俗人的。哥哥mm竟都能得你这个好字。难不成林野生出来的，个个都是好的？”
乳|母王嬷嬷原搂着喂她，她用了几口却又不肯吃了。贾敏一贯疼她，于这些事上却不肯宠坏了她，不免来日刻苦。
黛玉脾胃弱，厨房却特地为她备了一碗鸭子肉粥，滋补又兼清虚火之效，吃着软和，正适合她吃。
深宅大院里的妇人，又有谁能过得顺风顺水。纵如贾母现在职位尊崇，也不过是媳妇熬成婆罢了。贾母晓得贾敏是在为李纨说话，王夫人对李纨压得是有些刻薄了。只是婆婆压下来，就是再苦，也唯有忍住。
黛玉朝林玦伸开手，要他抱。林玦才放了筷子要伸手抱她，却被贾敏拦住：“恰是用膳的时候，玦哥儿且用你的。常日在家时就如许纵她，纵得她不晓得分寸。在你们外祖母面前，也如许爱娇。”
黛玉泪还未凝成，就已笑出声来：“这又是为着甚么？”
贾母道：“这茶是新茶，你琏二嫂子才奉上来的，我吃着还好。你们吃了若也感觉好，再叫你们嫂子送去。”
“多谢外祖母。”林玦一面端了茶与黛玉吃，一面回道：“外祖母美意，原不该推让。只是我们一贯吃的都是姑苏族里捎来的洞庭碧螺春，这茶是好的，吃着也很好，只是不免用不惯。多谢外祖母美意。”
贾敏原有很多话，也唯有化作一声长叹：“是啊，谁过得不苦。”
她现在算是好了，当年林老夫人尚在的时候，也没少受她磋磨。女人女人，在家是令媛，出了嫁就是泥人。如何捏如何塑，全看公婆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