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名分（上）

如懿瞥了她一眼，只看着梁上的雕花叹了口气。

住进延禧宫中，已经是夜来时分。所幸延禧宫固然靠近宫人收支的甬道，但关上大门，也还平静。宫中虽不是新补葺的，但前后两进院落各五间正殿，又有东西配殿三间，倒也宽广。如懿本是喜静之人，宫人们细心打扫以后，恶感觉室内古朴，也不是非常粗陋。

天子微微正色：“你的意义朕明白。皇后乃后宫之主，执掌凤印，朕天然敬爱皇后，不会因宠偏私。”

王钦一骨碌站起来，用尽了嗓子眼里的力量，大声道：“皇上起驾啦——”

如懿往延禧宫中看了一圈，光荣道：“你们打扫得细心，总算还不是太差。”

如懿忙道：“你夙来只叫我姐姐，现在还是叫姐姐。口口声声‘娘娘’、‘嫔妾’，倒生分了。”

阿箬撇嘴，有些不满道：“小主也太满足了。东西六宫当中，哪一个不比延禧宫好？奴婢瞧着承乾宫、翊坤宫，个个都是顶好的，景色又美，离皇上的养心殿又近。住在这儿，不晓得皇上多久才来一次呢。”

如懿看着皇后与晞月一唱一和，只低了头渐渐剥着红橘把玩，面上略含了一缕笑，淡淡不语。

天子“嗯”了一声，头也不抬。王钦又道：“皇上，张廷玉大人来了，就在殿外候着呢。”

如懿双手接过圣旨：“臣妾谢皇上隆恩。”

这一日世人皆到皇后的长春宫中存候，富察氏命人赏了一箩红橘下来，含笑道：“皇上念着我们后宫，江南进贡的红橘一到，就先挑了一箩送来。恰好我们也一起尝尝。”

如懿取过鸟食撒在鹦哥儿跟前：“你说话便说话，背后群情人家做甚么？”

如懿道：“本宫乏了，等下阿箬会给你们赏钱，你们再把东西清算了去延禧宫。”

惢心低声道：“刚得的动静。月福晋封了慧贵妃，皇上的口谕，贵妃以外戚，著出包衣，入于原隶满洲旗分。公然的满门抬镶黄旗，赐姓高佳氏，贵妃也迁往咸福宫居住了。”

张廷玉欠身道：“皇上封慧贵妃，抬旗赐姓是莫大的光荣，微臣方才恰是从慧贵妃母家大学士高斌府第喝了贺酒返来。”

如懿心中烦乱如麻：“口中所言，只怕是说说罢了。算了，此时现在，我也不能争甚么，先清算了东西去延禧宫吧。”

天子“哦”了一声，淡淡道：“这是慧贵妃的光荣，也是高氏一门的光荣。连你都道贺，那朝中百官，想是都去了吧。”

如懿点头道：“皇上今晚宿在长春宫，我们也早些安设。新换了处所，也不晓得会不会睡得香。”

天子浅笑道：“王钦，快扶张大人起来，赐座。”

叶心忍不住道：“皇后娘娘说慧贵妃的咸福宫宽广富丽，就指了小主去咸福宫。这本也没甚么，但是咸福宫那位向来是不容人的，现在抬了旗，那是更不得了了。比方怡朱紫，就是畴前服侍皇后娘娘的侍女。可慧贵妃那边，畴前有个丫头在她不便利的时候服侍了皇上，就被她想了体例撵出去了。”

如懿含笑道：“如何这么晚还来存候？但是长夜漫漫睡不着么？”

皇后嘱了世人落座，看莲心和素心分了红橘，方慢慢道：“我们这些姐妹，都是畴前潜邸时便一起服侍皇上的，相互晓得脾气。现在进了紫禁城做了皇上的人，一则端方是定要守的，二则也别拘了昔日的姐妹之情，相互还是有说有笑才好。”

海兰怯怯点头，打动道：“是。”

如懿忙忙低首跪下，院子里的人也跟着跪在背面。

天子只低头批着折子，王钦悄声在桌上搁下茶水，又替天子磨了墨，方低声道：“皇上看了一个时候的折子啦，喝口茶水歇歇吧。”

惢心取了披风披在如懿肩上，方才跪下道：“小主感喟，但是怪奴婢方才劝止小主？”

天子停下笔，朗声道：“快请出去吧。”

如懿内心虽有些焦急，却不便在阿箬面前透暴露来，便拿给鹦鹉取食的小勺子搅着水。阿箬忙道：“小主，我们的鹦鹉好洁净，拿取食的勺子搅了水，它们就不喝那水了。”

王钦回转神来，忙拍了拍脑袋：“皇上，瞧主子这记性，竟然浑忘了。”王钦忙跪下道，“还请皇上恕罪。”

阿箬有些泄气，只得诺诺隧道：“幸亏小主搬过来以后，皇上也犒赏了好些东西加添宫里的安排，皇上内心老是有小主的。”

她停一停，环顾世人：“皇上已经制定了你们的位分，也各自安排了宫室与你们居住。现在皇太后已经先移居了慈宁宫。晌午旨意一下来，就各自搬畴昔住吧。为着这些日子替大行天子哭灵，挤在一块儿住也是难堪了你们。”

王钦满面堆笑：“多谢娴妃娘娘犒赏，皇上说了，延禧宫就赐给娘娘居住。请娘娘马上迁往延禧宫。”

如懿点头道：“延禧宫偏僻却不冷僻，中间就是宫人来往的甬道，喧闹骚动。且从康熙爷二十五年以后，足有三十多年未再补葺，乃是六宫当中最破败的宫苑。”如懿不安道，“莫非太后和皇上，就嫌弃我至此么？”

如懿赞成地点点头，阿箬却只是悄悄翻了个白眼，垂了手站到了背面。

叶心忿忿道：“我们小主好性儿，总被人欺负。到了咸福宫先听了慧贵妃一顿训，又被拨到了一间西晒的屋子里住。”

如懿柔声打断：“这也是畴前的事了。现在她是贵妃，天然要比畴前显得和顺风雅些。”

如懿沉吟半晌道：“那你如何筹算？”

如懿方走到西暖阁坐下，海兰已经带着侍婢叶心出去了。

主仆三人正筹办往寝殿走，外头守着的小寺人出去道：“启禀娘娘，海常在来给娘娘存候。”

阿箬正要回嘴，如懿淡淡道：“情愿来的总不在乎远近，满肚子的心机未需求挂在嘴上。阿箬，你说是不是？”

王钦诺诺退出去，脚步声极轻，恐怕再惊扰了天子。出了养心殿，王钦才发觉脖子背面满是盗汗，脚底一软，坐倒在了汉白玉石阶上。

如懿使个眼色，惢心忙从袖中取过三封红包，一一交到三人手中。

如懿望着天井青砖上摇摆的枝影，苦衷亦不免混乱如此，只是耐着性子道：“对劲骄横，得志谦虚乃是人之常情。若能在对劲时也能谦恭谨慎，温容待人，才是真正的修为。”

惢心替海兰添了茶水，假装偶然道：“实在海兰小主在潜邸时就住我们小主中间的阁子里，若说和我们一起住延禧宫那也说得畴昔。这下子硬生生要分开那么远，真不知是甚么事理。”

如懿见海兰和叶心出去，天井中唯见月色满地如清霜，更添了几分清寒萧索之意，不知不觉便叹了一口气。

海兰微微抽泣：“皇上夙来就少去嫔妾那边，现在在慧贵妃眼皮子底下，那更是不能了。本日慧贵妃还说，若皇上真问起来，便只说嫔妾本身爱住那边，她还劝不住。嫔妾……实在皇上那里会管嫔妾呢？”

如懿拍了拍她的手：“委曲不委曲，不在于一时。你我都好好的，还怕来日会不好么？”

天子夙来晓得张廷玉与皇后富察氏的伯父马齐、马武交好，一贯最支撑中宫，天然看不惯慧贵妃的父亲高斌新贵得宠，当下只是微微一笑，仿佛不觉得意：“紫檀木固然宝贵，但也不算奇怪东西。”

天子点头道：“这个时候，你如何还进宫求见朕？”

天子埋首寄书：“出去吧，不消在朕跟前了。”

天子道：“李玉，好生送张大人出去。”

如懿点头道：“你做得对。我本身难保，何必连累了海兰。”

如懿闻言皱眉：“那那里是住人的处所？夏天暴晒，夏季冷得冰窖似的，便是普通的主子也不住那边，不过就是常日里放放不要紧的东西罢了。慧贵妃也不怕皇上瞥见么？”

惢心道：“畴前在潜邸时，慧贵妃的性子并不是如许骄横，倒常见她和顺可儿，如何一入宫就成了如许呢？”

晞月先站了起来，满面恭谨道：“皇后娘娘畴前是臣妾们的姐姐和主子，现在更是天下之母。臣妾们不敢不心存恭敬。”

如懿奇道：“是甚么处所？莫非不好么？”

张廷玉浅笑道：“本来是皇上赏的，这是天大的恩情，天然该百官同庆。”他略略思忖，“皇后册封以来，臣一向未向皇后存候，心中忸捏。还盼年节下百官进贺时，能够亲身向皇后娘娘问安。”

天子略有感激之色：“廷玉对朕，亦臣亦师。将来朕的皇子，也要请你为师，好生教诲。”

如懿不觉惊奇：“这个时候，如何海兰还来存候？快请出去吧。”

如懿心中一沉，勉强笑道：“多谢公公。阿箬，好生送公公和两位大人出去。”

海兰这才起家，依依道：“时候不早，mm先辞职了，姐姐早点安息吧。”

王钦取过圣旨，朗声念叨：“奉天承运，天子诏曰：朕惟教始宫闱。式重柔嘉之范。德昭珩佩。聿资翊赞之功。锡以纶言。光兹懿典。尔庶妃那拉氏，持躬淑慎。赋性安和。早著令仪。每恪恭而奉职勤修内则。恒谦顺以用心。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印封尔为娴妃。尔其祗膺巽命。荷庆泽于方来。懋赞坤仪。衍鸿休于有永。钦哉。”

阿箬吐了吐舌头：“奴婢晓得了。别的就是海兰格格了，皇上只封了她常在，也没说住哪个宫，大抵位分不高，随便跟着哪个主位住着吧。倒是我们和月福晋那边，还不知是甚么旨意。”阿箬说着往门外看了看，不免有些焦灼，“太阳都快落山了，别的小主都住进新殿去了，如何我们这儿还没圣旨来呢？”

海兰感激道：“多谢姐姐，我都记得了。”

海兰眼圈微微一红，低首道：“嫔妾人微言轻，天然是皇后顺手安排了那里就是那里了。”

王钦一愣，还未反应过来，服侍在殿角的寺人李玉已经抢着道：“回皇上的话，高大人府上所用的紫檀是前两日皇上赏的，为着事多，皇上交代了王公公，王公公叮嘱主子去外务府办的。”

张廷玉寂然道：“臣听闻两宋与前明后宫弭乱，宠妾超出皇后之举频频产生，导致后宫风纪无存，影响前朝安宁。皇上贤明，微臣欣喜之至。”张廷玉望着天子案上厚厚一沓奏折，体贴道，“先帝在时勤于朝政，每日批折不下七个时候。皇上得先帝之风，朝政固然要紧，也请皇上千万保养龙体，切勿伤身。”

海兰泪眼迷蒙，低头思忖了半晌，才低低道：“原是我胡涂了，怎好叫姐姐难堪呢。”

惢心柔声劝道：“小主别烦恼！延禧宫固然偏僻，固然……”惢心想要欣喜如懿，也感觉天子恩德差异，实在也无从欣喜起。

惢心忙跟着如懿走到内殿。

张廷玉再度欠身：“臣谢皇上隆恩。皇后娘娘是先帝亲赐皇上为嫡福晋，皇后娘娘出身于王谢宦家，世代簪缨，伯父马齐与马武都是两朝的重臣。富察氏又为我们满洲八大姓之一，为大清多建功劳。臣景仰娘娘仁慈刻薄，才德出众，能得皇上答应亲身向娘娘问安，乃是臣无上光荣。”

如懿正点头，却见惢心深深望了本身一眼，也是心知肚明，只得悄悄叹了口气道：“你要过来住，也不是不可，只消我回禀皇后娘娘也就是了。只是你晓得我现在的情境，一来不能像之前普通开口向皇后求甚么，二来我真求了，皇后也一定会承诺。只怕还要怪你不循分守己，如果慧贵妃是以迁怒于你，你今后的日子更不好过。”

皇后淡然笑道：“晞月mm言重了。本宫比你们虚长几岁，天然在教诲之余，更要好好保全你们。”

天子并不看他，只道：“你初入宫当差，大行天子身后留下的事情多，忘了也是有的。起来吧。”

王钦松了口气，从速谢恩爬起来，擦了擦额头的盗汗。

如懿过意不去：“如果在畴前，我没有不帮你的事理。但是眼下，你看看我的延禧宫便知，我实在没有开口的余地。且你搬来延禧宫这类偏僻处所，也一定是功德。如果被我连累得宠于皇上，就更不好了。”

王钦打了个千儿道：“启禀小主，圣旨下。大学士礼部尚书三泰为正使，内阁学士岱奇为副使，行册封礼。”

天子体贴道：“廷玉，你已年过花甲，又是三朝老臣，奉先帝遗旨为朕顾命。到朕面前就不必如许施礼了。”

王钦硬生生甩开小寺人的手，远远瞥见李玉送了张廷玉返来，恨恨骂小寺人道：“王八羔子，也敢到我跟前来耍机警了！”

王钦扶了张廷玉起家，养心殿寺人李玉已经搬了一张梨花木椅过来，张廷玉方才敢坐下。

张廷玉更加笑容可掬：“微臣也是这么想，只是本日和外务府主事郎大人闲话，郎大人说这两年紫檀完善，两广与云南皆无所出，只要南洋小国略有所献，漂洋过海过来，所费不下万金。更可贵的是高大学士府上所用的紫檀，入水不沉，高大学士深觉得傲，约了百官同赏，臣也是大开眼界。”

张廷玉一脸谦恭：“皇上恩遇，微臣却不敢失了人臣的礼数。先帝正视，微臣更要勤谨奉上，不敢孤负先帝临终之托。”

如懿淡淡笑一声，更觉烦恼不堪：“咸福宫？可不是福泽咸聚么？”

如懿紧了紧披风，淡淡道：“皇上做事别有深意，我们别胡乱测度了。”养心殿书房的明纸窗糊得又绵又密，一丝风都透不出去，唯见殿外树影姗姗映在窗栏上，仿佛一幅淡淡水墨萧疏。

世人闻言一凛，哪故意机再坐，便纷繁告别了。

如懿送至廊檐下，心中略略不安：“慧贵妃若真难为你，你还是要奉告我。再不济总能和你分担一些。”

世人起家谢恩：“多谢皇后娘娘恩情。”

如懿点头道：“有劳公公提示。”

如懿想了想道：“你要过来住，也不是不可，只消我回禀皇后娘娘……”

海兰拿绢子拭去泪痕，展颜道：“姐姐说得是。”她微微含笑，“畴前我在潜邸的绣房做侍女时也被人欺负，是姐姐偶尔瞥见顾恤我，劝我要争气。厥后皇上宠幸了我又忘了，是姐姐将我绣的靴子进献皇上，让皇上想起我给我名分。姐姐帮我的，我内心都记得。”

海兰泪汪汪看着如懿：“嫔妾只敢来求娴妃娘娘恩情，但愿能与娘娘同住，便心对劲足了。”

如懿悄悄纳罕，便笑道：“mm有甚么话固然对我说。对了，本日圣旨到的时候还不晓得mm住在哪个宫里，不知皇后娘娘可安排了？”

皇后对晞月的应对甚是对劲，含笑点了点头：“你们坐着吃些橘子好好聊聊吧，本宫有些乏了，先回寝殿安息。”

张廷玉不假思考道：“皇上皇恩浩大，高府来宾盈门，应接不暇。”张廷玉觑着天子神采，谨慎翼翼道，“本来鄂尔泰还和微臣打趣，说这么多人怕是要踏烂了高府的门槛，想来高大学士思虑精密又见多识广，一早命人换了紫檀木的门槛。”

天子笑着饮了口茶水，唤过王钦道：“朕记得，高斌府上所用的紫檀……”皇上仿佛思考，只看了王钦一眼。

晞月领着世人起来：“谢皇后娘娘隆恩。”

惢心眸子一转，笑吟吟道：“就怕小主觉着换了处所睡不香，奴婢已经在寝殿点了安神香了。”

海兰也不喝茶，只是盈盈望着如懿，一脸委曲地不作声。

跟在他背面的李玉晓得他是指桑骂槐，指着本身，也不敢回嘴，忙缩了头归去。王钦正站着，天子的声音已经从里头传出来：“去长春宫。”

王钦心头一凉，膝盖都有些软了，只支撑着赔笑道：“主子遵旨。”

公然到了晌午，天子册定位分的旨意遍传六宫。如懿站在廊檐下逗着一双蓝羽鹦哥儿，只听着阿箬掰着指头嘟囔道：“立后大典以后，皇后已经挑了长春宫去住。长春长春，真是个美意头，只盼着皇上春恩长在呢。苏格格新添了三阿哥，封了纯嫔，陈格格本来就是出身低下的汉军旗女子，又不得宠，因她的名字叫婉茵，便只封了婉承诺，都住在钟粹宫。黄格格封了怡朱紫，住在景阳宫，她倒挺欢畅的。本来嘛，皇上也不是很宠嬖她，给个朱紫就不错了。金格格只封了嘉朱紫，住在启祥宫，她不欢畅又不敢说。金格格一向觉得本身的朝鲜宗室女的身份便感觉高人一等，眼下也只不过是个朱紫，看她另有甚么好神情的！”

如懿心中不忍：“她既如许待你，那你现在这般出来，她可不忌讳？”

如懿屏息静气，问道：“月福晋那儿有动静了么？”

海兰倒不似昔日普通，只是拘束。惢心斟了茶上来，谦恭道：“海常在请用茶。”

海兰环顾延禧宫，也不觉叹了一口气：“姐姐在潜邸时乃是侧福晋中第一人，何曾住过如许委曲的处所？”

如懿暖和道：“好了。你有你的忍耐，我也有我的。我们都忍一忍，总会畴昔的。”

阿箬承诺着，王钦拱手道：“主子还要去皇上那儿复命，娘娘别忘了明日一早换上吉服去长春宫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谢恩。”

天子道：“那有甚么难的？到时朕许你亲身向皇后问安便是。”

惢心笑着拉住阿箬道：“好姐姐，皇上要情愿来，不会嫌路远；如果不肯来，哪怕住进养心殿背面的围房，也不济事。”

天子嘴角还是挂着淡淡笑意，非常暖和的模样，眼中却殊无笑色，取过羊毫饱蘸了墨汁，口中道：“王钦，你是朕跟前的总管寺人，事无大小都要看管清楚，总有疏漏的处所。有些差事，你便多交予李玉去办吧。”

如懿一语未完，惢心上前道：“小主，茶凉了，奴婢再替您换一盏。”

李玉忙跟着张廷玉出去了。

海兰泣道：“她有甚么可忌讳的？这会儿咸福宫里不晓得多热烈呢，大家都趋奉着她封了贵妃，更抬了旗呢。”

惢心沉吟道：“皇上一贯奖饰小主慧心兰性，嘉许慧贵妃文静温婉，如何到了本日给小主的封号是娴，慧贵妃反而是慧？”

张廷玉诚惶诚恐：“微臣多谢皇上垂爱。天气不早，微臣先辞职了。”

院中世人尚跪在地上，叩首道：“恭喜娴妃娘娘，娘娘万安。”

王钦听得这一句，就晓得天子待张廷玉亲厚，忙恭恭敬敬请了张廷玉出去。张廷玉一进殿门，老远便躬身趋前，端端方正行了一礼：“微臣躬请圣安。”

如懿正不耐烦，却见惢心领着传旨寺人王钦并两位大臣出去。

门口的小寺人忙殷勤过来扶道：“总管快起来，秋夜里石头凉，凉着了您就罪恶了。”

惢心道：“皇上和小主多年情分，断不会如此。即便是太后，不也说不见怪小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