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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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澜看嬷嬷一眼，嬷嬷忙伸手接了，一面又取了些碎银子与他，“替我家蜜斯好好感谢你家先生。”
门虚掩着，推开一看，本来小二，正将托盘里的菜一样一样摆在离门口不远处一张可折叠的八仙桌上，海澜与雪华皆好好地坐着，嬷嬷方松了一口气，把一颗怦怦直跳的心放回了肚里。
偶然间却瞥见一抹熟谙的身影，对方摇点头，表示不得轰动别人，嬷嬷会心肠址点头，以目光扣问，对方佯做不识大摇大摆本身边走过，广大的袍袖恰到好处地粉饰了他正递纸条的手，嬷嬷眼尖，仓猝接过，又略等了一会，这才举步往楼上走而去。
雪华仍坐在外间，正向嬷嬷请教如何管束下人，二人相谈甚欢。
雪华伸着懒腰去了里间，嬷嬷忙把那张纸条塞到海澜手中，海澜展开一看，上面的笔迹并不陌生，遂暴露一抹了然的笑容，纸条上不过戋戋五字：三楼，喝茶轩。
海澜心头一热，忙取出粉色绣梅花的丝帕，替她细细拭去额上晶莹的汗珠，一面责怪道：“看把你累的……”
“嬷嬷所虑甚是，”海澜轻笑一声，一面号召大师举箸，本身先夹了一块灯笼豆腐与雪华，“三妹先尝尝这道菜。”
“那这道呢？”
因着走的并非官道，是以坑坑洼洼的，其他人尚好，独海澜撑的难受。只是不到下榻之处，又那边熬药，少不得强忍着。
……
雪华收了恶劣的神采，凝重道：“多谢长姐提点，华儿再也不敢了。”
两人不约而同慢了脚步，转头一看，一着葛布袍的小童正飞奔而来，手里提着包好的两个纸袋，直喘着粗气，“小，蜜斯，先，先生……送您的，金丝小枣，最是，养颜补血。”
海澜忙趁热喝下一碗浓黑的汤汁，也顾不得接嬷嬷递过来的蜜饯，悄悄拉开房门往楼上而去，瞅着她急仓促的背影，嬷嬷不觉轻叹了一口气。
海澜姿势文雅地端起茶盏，放在嘴边啜了一口，唇边挂了一抹怡然得意的笑，“这是陇西的野茶，还是本年月朔茬，涩味侧重但回口甚是清冽甘香。”
车夫与保护正在大堂内用膳，姐妹俩并未下楼，只于房内候着，嬷嬷便点了些精美小菜与竹筒饭让小二稍后奉上去，又一面叮嘱小二代为熬药。
马车停下来时，已近傍晚，路上只要稀稀落落的行者。一行人便在此处的缘来堆栈落脚，姐妹俩被安在二楼的天字一号套房，其他人等皆住楼下。
雪华知嬷嬷不过心疼体弱的长姐，也就知机地闭上了嘴，乖乖地上了床。
海澜抬了一下眼皮，“鲜溜乌鱼片。”
嬷嬷轻笑一声，“这可不是送与你家先生的，而是蜜斯打赐给你的。”
下车的那一刹，院子里鲜明停满了各式百般气度的马车，不远处的马棚偶尔传来一两声马匹的嘶鸣，足两层高的酒楼门前，站着一个面皮略黄的小二，五官倒也生的整齐，一身半新的宝蓝色袍子干清干净，正殷勤地站在那儿迎来送往，脸上阳光般澄彻的笑容，映得门匾上的字格外埠刺眼――泰和酒楼。
撩起帘子，嬷嬷并海澜皆唬了一跳，座椅早已变作软床，但见雪华一张小脸憋得通红，额上不时有汗排泄来，见她们返来，有些雀跃，“长姐，我替你把床铺好了。”
黄花梨木桌上摆的菜肴明显不及大包间的多，然荤素搭配似更公道，海澜瞅了一眼，忙道：“嬷嬷，大包间的菜肴可很多上点，上好些，他们这一起甚是辛苦。”
海澜不觉好笑，“三妹慢些，细心烫着。”尚未说完，只听得雪华被烫得“嘶嘶”叫，不由莞尔道：“该，谁叫你猴急，也没个嫡出蜜斯的样？”
却说海澜与嬷嬷才出医馆不远，只听身后有人疾呼道，“江家蜜斯且留步。”
那老者看了她一眼，起家关了窗户，回座时恰逢水开，不竭有白烟似的蒸汽自壶嘴冒出，便提起铜壶往早已分好茶叶的紫沙壶里注入沸水，但闻一股扑鼻醇香，然后将紫沙壶里碧绿色的茶水注入两个茶盏，再将茶盏里的水倒在一个紫砂小缸里，如是两番才将第三次的茶水放在海澜面前，笑着努了努嘴。
又上路了。
雪华抬开端，动容道：“长姐切勿介怀，华儿不过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又如何及得上长姐为我辛苦策划？”
只不知，这秘而不宣的相逢，所为何事？
“长姐，这道菜唤何为？”
“这道呢？”
雪华奇道：“如何午膳也会喝酒么？”
喝茶轩，并非只是喝茶间，而是缘来堆栈专为达官权贵抑或殷实富商所设，集喝茶、听曲、下棋、书画赏识、下榻为一体的豪华套房，较之天字号房间更胜一筹，是以全部三楼只一间喝茶轩，代价天然也贵得离谱。
那掌柜也不推让，忙将碎银子收了，口道：“多谢，多谢，”笑眯眯地回身下楼了。
小童承诺着一溜烟跑远了。
嬷嬷笑着走上前，“摆布时候尚早，不如由奴婢服侍两位蜜斯小睡一会，到了用膳的地儿奴婢自会唤醒两位。”
嬷嬷赔笑道：“如果平素倒也未曾，不过念着雨后去除寒气，也不敢让他们多喝――只上了一坛。”
嬷嬷一脸凝重地应了。
一精力矍铄的老者正悠闲坐在红木靠背椅上，腰背笔挺得如一把出世的神兵，正盯着劈面一把空无一人的红木靠背椅入迷，上面铺着浅绯色锦垫，偶有轻风从背后未合拢的窗棂带起嵌贝流光阁帘，在莹莹烛火中溢出满室华彩。
嬷嬷拗不过他只得作罢，笑着叮咛道：“好孩子，还烦劳你替我们家蜜斯多谢先生。”
海澜念她年纪尚小又服了软，心中亦有些不忍，便和缓了几分语气，“长姐不过要你不忘嫡出身份，到处留意，以免今后为别人所嗤。”
嬷嬷甄选了两个比邻的包间，一大一小，大包间略简素些，坐着车夫与保护，黑漆木八仙桌上摆满了一道道精美的菜肴，另有一坛女儿红，不时爆出粗暴的谈笑声。
此菜光彩金红，上面还撒着葱末，煞是诱人，雪华以贝齿悄悄咬了一口，外酥内嫩，那乌黑豆腐里另藏乾坤，有剁得极细的猪肉与香菇茸，却无涓滴油腻，但觉舌尖处一股夺人鲜香，令人欲罢不能，连呼“上瘾”，尚未咽下便又夹了一块。
小童更加焦炙，连连点头，“那就更使不得，我不过奉先生之命，如果收了你家蜜斯银子，岂不有悖先生本意？”
老者对劲地点点头，但笑不语。
海澜不解，心下更加惶惑。
海澜有些无语地看着她，少不得强打精力一一作答，有几次嬷嬷试着张嘴，看海澜微微点头亦只得作罢。
那老者摆摆手表示免礼，指着劈面坐位让她就坐。海澜勉强按捺住心底的不安，悄悄巧盈地走畴昔，坐了下来。
嬷嬷忙取了碎银子给他，一面感激道：“承你操心了。”
两人不由相视一笑，海澜取出那本札记交与嬷嬷收好，叮嘱再三，“此事切勿叫别人晓得。”
不过此时喝茶轩却静悄悄的，墙角处半人高的树形灯盏把室内映得透亮直如白天。一张光鉴可儿的红木长案上，摆着一个鎏金异兽纹铜炉，炉上有一把黄澄澄的铜壶，欲开而未开，正收回“呜呜”的声响，中间摞着一套描竹紫砂茶具细致而精美。
海澜伸手往她小巧的鼻头上一点，诱人的笑容里盛满欣喜与宠溺，“你这个小不点啊……”
嬷嬷嘿嘿笑道：“谁说不是呢？蜜斯夙来体恤下人，奴婢也就估摸着给安排了，不管菜色，还是样数，皆比平素高出很多哩，今儿还给他们上了一坛上好的女儿红。”
海澜看到嬷嬷拿起布膳的箸与勺，便道：“嬷嬷这一起甚是辛苦，又何必拘泥于平素端方？”嬷嬷点了点头，暴露一脸感激的神采。
小包间的墙面上挂着一幅装裱精美的《仕女图》，也不知是何人手笔，但觉线条流利，不过寥寥数笔便勾画处一个黄衣翠衫仕女的神韵，嬷嬷轻咳一声，海澜方收回了视野。
“呃，这道呢？”
雪华也不恼，只嘻嘻笑着，“华儿如何能及长姐万一？”见海澜沉了脸，复补了一句，“华儿服膺长姐教诲便是。”
用完膳，略歇息了半晌，忽听门外响起“笃笃”的拍门声，门开处，身着酱紫色绸袍的掌柜亲身端了冒着袅袅白气的药上来，一面殷勤地笑道：“三碗药皆齐了，”忽又解下身上一个洗濯得干清干净的酒葫芦，“待冷却以后可将药收在葫芦里――客长且放心，我已刷洗洁净了。”
海澜乍一看到如此场景也不由吃了一惊，醒过神以后便欲屈膝施礼。
那小童一面举袖擦拭额上一层细精密密的汗，呼吸声渐趋稳定，徨急道：“使不得，使不得，先生说了，这是送与你家蜜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