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害刘縯群奸得计 诛王莽乱刃分尸(1)

刘秀时在父城，闻得阿兄遇害，痛哭一场，当即起家诣宛，见了刘玄，并未几言，只引为己过。司徒官属，向秀迎吊，秀亦惟依礼答拜，不与私谈。又未敢为縯服丧，统统起居饮食，仍如常时。有人问及昆阳战事，他却归功诸将，毫不自矜。多么深沈？原非乃兄所能及。刘玄见秀不动声色，恶感觉本身怀惭，乃拜秀为破虏大将军，封武信侯，再遣王匡打击洛阳，申屠建李松等打击武关。

两路兵马，领命去讫。那王莽闻得昆阳大败，几乎儿心胆俱碎，还想诡托符命，弹压民气。明学男张邯，进言符命，妄引《易经》，同人卦九三爻辞云：“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岁不兴。”这三语说作当代的谶文，莽系帝名，升即刘伯升，高陵即高陵侯子翟义，伯升与义，在新室下暗伏兵戎，最多不过三岁，终不能兴。亏他援引，亏他解释。群臣听邯满口荒唐，未免暗笑，不过对着莽前，还只得顺旨恭维，齐呼万岁。莽又令东方将士，解送罪犯数人入都，途次扬言是刘伯升等，已经擒获，特送入正法如此。百姓也知他是骗语，无人轻信，付诸一笑。假面具总要戳破。时有莽将军王涉，素信羽士西门君惠，惠好谈天文谶记，尝语王涉道：“谶文谓刘氏答复，国师公姓名，就当应谶文了。”涉记取惠言，往告大司马董忠，复与忠屡至国师殿中，谈及谶纬，国师不该。既而王涉屏人与语道：“涉欲与大众安宗族，何如公不肯信涉呢？”国师就是刘歆，早已晓得谶文，因改名为秀。他见涉语真情挚，才答说道：“我仰看天文，俯察人事，东方必能有成。”涉接口道：“我知新都侯幼年多病，指莽父。功显君平素嗜酒，指莽母。未见得定有生养，现在新室天子，恐非我家所出。涉与莽同宗，故自称我家。现在董公指董忠。主中军，涉领宫卫，公宗子伊休侯主殿中，歆宗子名叠，封伊休侯，为莽中郎将。若能同心同谋，劫帝降汉，相互宗族，都可保全，不然不免夷灭了！”歆不由心动，同意涉议，且语涉道：“当待太白星呈现，方可发难。”涉将歆言转告董忠，忠因司中大赘莽时官名。起武侯孙伋，亦尝主兵，不得不邀令同谋。伋却也承诺，归至家中，神采顿变，食不下咽，但妻瞧着，料有他事，一经研诘，伋竟和盘说出。但妻大惊，劝伋速去讦发，一对混帐伉俪。伋尚觉不忍，经妻舅陈邯得知，从旁鼓动，且云伋不自首，邯当独告，伋无可何如，只得同去告密。莽忙使卫士分召忠等，忠方阅兵讲武，忽闻诏使到来，便欲应召，护军王咸进说道：“谋久不发，恐致漏泄，不如斩使起事，免为人制！”忠不敢遽发，当即入朝。刘歆王涉，也是奉召前来。莽先召忠入，使黄门官伋恽问状，忠含混对答：即由中黄门把忠拿住，忠正拟拔剑自刎，又听得侍中王望传旨，但说出大司马反四字，已被中黄门锋刃交下，将忠砍死。莽意欲厌凶，再使虎贲诸士，持斩马剑分砍忠尸，盛以竹器，利用醯醢毒药白刃丛棘，掺杂器中，掘坎埋着，又是奇想。一面命令收捕忠族。惟不闻传召歆涉二人，歆涉已知忠被诛，料亦不免，并皆他杀，莽亦不加查办。看官道是何故？他因歆为勋戚，涉系宗室，统是心膂重臣，若将他声罪定罚，反致张扬内哄，不如令他他杀，反好暗瞒畴昔，是以不肯明言。且查得歆子伊休侯，生性恭谨，实未与谋，但免除中郎将官职，另授中散大夫。歆本汉宗正刘向子，饶有才名，能承父业，平居尝堆积群书，编成《七略》，上达汉廷：一辑略，二六艺略，三诸子略，四诗赋略，五兵法略，六法术略，七方技略。都下人士，无不因他广见博闻，啧啧称赏，只是助莽为逆，热中繁华，终弄到身故名裂，赔笑先人，这岂不是一朝出错，千古衔悲呢？语重心长，为文人者其听之！话休叙烦。

却说昆阳大捷之前，宛城守将岑彭，已经出降。彭字君然，系是棘阳人氏，居守本县。棘阳为刘縯所夺，彭率家眷奔往甄阜，阜责他不能恪守，拘彭母妻，令他建功赎罪。至阜败死，彭得挈领母妻，奔入宛城，与副将严说共守。刘縯等进军攻宛，约经数月，城中粮食已尽，望援不至，累失势穷力竭，只得与严说一同出降。诸将欲将彭处斩，縯独劝止道：“彭系宛城吏士，经心恪守，不失为义！今既举大事，当表义士，不如封他官爵，方可劝降。”刘玄乃封彭为归德侯，隶縯麾下。岑彭亦复兴名臣，故详叙经历。宛城既下，再加昆阳得救，汉威大震，海内豪杰，常常起应，杀死牧守，自称将军，用刘玄更始年号，静待诏命。刘秀由昆阳出略颍川，屯兵巾车乡，擒住郡掾冯异，面加询问。异字公孙，颍川郡父城人，少好读书，颇通兵法，曾为颍川郡掾，监督五县。当时留居父城，与父城县长苗萌，为莽拒汉。及闻刘秀出兵略地，料他必来攻父城，父城守兵甚少，因欲向旁县招兵，孑身外出，不料被秀军擒住。押入见秀，异既供述姓名经历，复申述道：“异孑然一身，无关强弱，死亦何妨，但有老母留居城中，若明公肯释异见母，异愿归据五城，聊报公恩！”秀听他语诚意美，即纵令归去。异返至父城，对着苗萌，极言刘秀仁明，不如归降，萌依了异言，即与异出降刘秀，异为传檄四城，尽令归汉，秀即留异与萌，共守父城。

嗣是縯秀二人，威名日盛，新市平林诸将，阴怀猜忌，尝向刘玄处进谗，觉得刘縯不除，必为后患。刘玄本不识好歹，又被他一番浸润，当然动心，乃与诸将商定暗害，待机发作。会王凤李轶等，自昆阳城输运粮械，布施宛城，诸将觉得机会已至，即入献狡谋，借着犒军项目，大会将吏，縯当然在列。刘玄见縯佩剑，用心的说他奇特，欲即取视，縯脾气豪放，不知有诈，当即拔剑出鞘，付与刘玄。玄接剑在手，把玩不释，新市平林诸将，不由焦急，忙使绣衣御史申徒建，献上玉玦，玄仍然不发一言。我说他还是刻薄。诸将无可何如，只暗怨刘玄无能，未几罢会，玄将剑仍付与縯，返身入内，縯携剑趋出，大众皆散。縯舅樊宏，暗里语縯道：“我闻鸿门大会，范增尝三举玉縯，阴示项羽，本日申屠建复献玉縯，我看他用心叵测，不成不防！”縯似信非信，浅笑无言。实在刘玄向縯取剑，明是有人教他，待縯将剑奉上，便好诬他谋弑罪名，把他杀死。偏玄游移未决，不敢照行，申屠建献入玉玦，就是叫玄持久的意义，玄又不省，总算縯命尚未绝，才得脱身。但縯觉得刘玄庸弱，不敷深虑，是以一笑作罢。独新市平林诸将，未肯就此罢休，又去联络李轶，一同设法。轶本在刘縯部下，不属新市平林党派，偏他谄事新贵，卖友希荣，竟甘心做那两党虎伥，与谋除縯。畴前刘秀在宛，曾见轶行动奸滑，劝縯不成信赖，縯觉得用人不疑，报酬仍旧，谁知他几次无常，果如秀言。这是刘縯粗暴之失。有部将刘稷，勇冠全军，当刘玄称帝时，稷怒说道：“此次起兵讨逆，满是伯升兄弟两人做成，更始何功，乃敢称尊号呢？”玄很有所闻，特授稷为抗威将军。稷不肯受命，玄遂与诸将陈兵数千人，召稷入问，不待开口，便将他拿下，喝令推出斩首。恼动了刘縯一人，矗立玄前，死力固争。玄又觉没有主张，昂首迟疑。不料座旁立着朱鲔李轶，左牵右扯，暗中表示，逼出刘玄说一拿字，道声未绝，已有军人十余人，跑到縯前，竟将縯反绑起来。縯自称无罪，极口呼冤，恰好人众我寡，不容分辩，立被他推至内里，与稷同斩。一名起首叛逆的豪杰，竟枉送性命，徒落得三魂渺渺，驰入鬼门关去了。阅至此不由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