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司马师擅权行废立 毋丘俭失策致败亡(2)

谁知事机不密，为师所闻，立遣舍人全羕，引兵召丰；丰也知谋泄，不敢不往。既与司马师相见，一再盘诘，丰不由动恼道：“汝父子包藏祸心，将图篡逆，可惜我有力诛汝，死亦当为厉鬼以击贼。”师勃然大怒，便令军人固执刀环，猛击丰腰，丰马上晕毙。师遂遣吏收捕夏侯玄，及后父张缉，托付廷尉锺毓。毓亲身讯玄，玄正色道：“我有何言？随汝定谳罢了。”毓乃令玄系狱，自作谳词，流涕示玄，玄不加辩论，当即点首。待至谳词呈入，公卿等都惮师威权，不敢贰言，遂将玄缉二人，斩首东市，玄色彩稳定，引颈就刑。玄子韬以尚主赐死，再执苏铄乐敦刘贤等，一体交斩，并夷三族。师意未足，带剑入宫，见了魏主芳，便横眉道：“张女安在？”芳颤栗道：“谁为张女？”师厉声道：“就是张缉女儿！”芳起揖道：“张缉有罪，该女并未知情，乞大将军宽恕。”天子丢脸，但亦忆及乃祖逼宫时候？师又说道：“逆犯女儿，就使何尝知情，亦岂可为国母？应当本日废置。”芳昂首无言，师竟逼令张后出宫，不幸张后毁妆换衣，哭辞魏主，由内侍拥出宫门，幽锢别室。与伏皇后何异？师方才趋出，始令词臣草诏，废去皇后张氏，不到数日，张氏暴亡，想是被司马师谋死了。毒逾乃父。魏主曹芳，没法可施，只得册王氏为朱紫，即将王氏续立为后，后父奉车都尉王夔，迁官光禄大夫，受封广明乡侯。但芳虽不能制师，始终怀嫌，师亦心下忌芳，潜谋废立。适蜀将姜维，复出陇西，收降魏狄道长李简，进拔河间临洮诸县，司马师接得警耗，拟调亲弟安东将军司马昭，引兵拒蜀。当即入白魏主，请旨召昭，昭留守许昌，奉召入见，魏主芳至平悲观劳师，中领军许允，与魏主摆布侍臣，欲乘间杀昭，勒兵收师，当下密奏曹芳，芳亦允议。及昭入告别，芳见他威风凛冽，不由的胆战心惊，因将暗害搁起，未敢遽发。偏昭乖刁得很，微有所觉，退白乃兄司马师，师嘱暂留洛阳，觇察表里动静。一时查不出甚么确音，只要许允多次入内，与魏主背后私议，乃即诬他擅散官物，谪戍乐浪郡，且遣懦夫夤夜追上，把允刺死。手腕真辣。会接陇右守将徐质军报，与蜀兵连战数次，击死蜀将张嶷，蜀兵已退，姜维三次无功，即从魏将口中叙过。师乐得表留亲弟，与议废立事件。昭狠戾不亚乃兄，极口附和，师遂入朝，大会群臣，起首建议道：“今主上荒淫无道，亵近娼优，听信谗言，闭塞贤路，几与汉昌邑王不异，若长此守位，必危社稷，敢问诸公定见何如？”群僚并皆畏师，只好随声拥戴道：“伊尹放太甲，霍光废昌邑王，俱为安宁社稷起见；本日事亦惟公命。”师欣然道：“诸公既以伊霍望师，师亦何敢避责呢？”说着，即从袖中取出奏稿，令众署名，众见奏稿，是请命太后，说得曹芳如何昏愚，如何淫乱，明显是十有九虚，但欲违师命，必致诛夷，乃顺次署讫。令人呈入永宁宫，郭太后本不预外政，看到这般奏本，默不一言。师在朝候信，且与群僚议定，将迎立彭城王据为嗣君，惟太后复命好多时不见颁到，因再遣大鸿胪郭芝入问。芝驰至永宁宫，见太后与魏主芳对坐，并带笑容，芝竟顾芳道：“大将军欲废陛下，改立彭城王。”太后道：“待我面见大将军，安闲决定。”芝作色道：“太后有子不能教，今大将军已与群臣商决，勒兵坐待，另有何言？”的确似太上皇训令。太后无词可答，不由泪下，俄而复有人驰入，手持齐王印绶，交与曹芳，令他退就旧藩，芳知不成留，拜辞太后，与郭芝同至殿中，别过百僚，出乘王车，竟赴故邸。为主无权，不如勿为。有几个忠诚官员，送了一程，太尉司马孚，悲不自胜，余亦未免唏嘘；独司马师昂然自如，复使郭芝往索玺绶，太后与语道：“彭城王据是武帝庶子，为先皇季叔，若果迎立，试问将我置诸何地？且明帝今后绝嗣，大将军想亦未安，我意不如迎立崇高乡公髦，髦系文帝长孙，明帝从子，准诸古礼，小宗应继大宗，可与大将军谨议，再来报我。”芝听了此言，倒也不便驳斥，便出告司马师。师也觉正论难违，只好依命，使芝再白太后，仍取玺绶。太后道：“崇高乡公小时，即由我见过他，既入嗣，我当亲交玺绶便了。”徒保玺绶，也是无益。芝复出告师，师乃遣使持节，往迎崇高乡公髦，一面清除宫禁，降王皇后为齐王妃，勒令出宫就邸，专待曹髦到来。髦系明帝弟，东海定王霖子，正始五年，受封崇高乡公，年才十四，既至洛阳，群臣迎拜西掖门，髦下车答拜，礼官谓不必答礼，髦正色道：“我亦人臣，今奉太后征召，未知何事，怎得见了群僚，便不答拜呢？”十四岁便能如此，聪明可知。说着，即步行入殿，郭太后早已闻知，在太极殿东堂坐待，及髦拜见后，叮嘱数语，交与玺绶，髦固辞不获，方受玺易衣，御殿登座，朝见百官，即改嘉平六年为正元元年，大赦天下。假大将军司马师黄钺，入朝不趋，奏事不名，剑履上殿，其他文武百官，亦封赏有差。废立既得增封，何妨篡弑？

且说蜀将姜维，探知司马师已死，复议乘间伐魏，大将军张翼，觉得国小民劳，不宜黩武，劝维守险自固，为疗养计。维不肯依议，竟请准朝命，与车骑将军夏侯霸等，率兵数万，进兵枹罕。魏征西将军郭淮已殁，由雍州刺史陈泰升任，新刺史姓王名经，草率寡谋，引兵出拒，两军会战洮西。维令夏侯霸绕出经后，前后夹攻，经军大败，丧师无算，乃退保狄道城。维欲打击狄道，张翼又谏阻道：“大功已立，可止则止；若再行进兵，恐如画蛇添足，将隳前功。”维反恨他禁止，驱军径进，魏征西将军陈泰，夤夜往援，就狄道城东南山上，鸣鼓举烽，镇静阵容；再加兖州刺史邓艾，也受了朝旨，迁官安西将军，领兵来助陈泰，维闻两路兵到，急出兵退驻锺堤。四次无功。泰与邓艾相会，置酒谈兵，将佐毕集，俱谓蜀兵却退，未敢再来。艾独笑说道：“洮西方败，彼必思乘胜再举，是一当来攻；彼屯兵汉中，轻易解缆，且知我将易兵新，更思趁机，是二当来攻；彼用船行，我从陆行，我劳彼逸，是三当来攻；狄道陇西南安祁山，皆为边疆，我须四周扼守，彼得一起直进，是四当来攻；彼出南安陇西，可资羌谷，若出祁山，可就食陇麦，是五当来攻；我料他不出一年，就要前来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将佐始服艾远虑，交口称善。艾往屯祁山，每日练兵，专待敌至。越年魏主髦改元甘露，就是蜀汉后主禅延熙十九年，蜀将姜维，进位大将军，又自锺堤出兵，北向祁山，途中探得祁山有备，乃改趋南安。偏为邓艾所料，引兵往据武城山，截住蜀兵来路，山势险要，蜀兵连攻不克，维又欲移攻上邽，檄令镇西大将军胡济会师，就留夏侯霸屯武城山，自率部众，夤夜渡渭，潜向上邽进发。走至天明，见两面山路崎岖，不便驰骤，正在疑虑，前驱已返报导：“此处名为段谷，谷后旗号飘荡，恐有伏兵。”维变色道：“段谷称呼未佳，不如退师。”遂掉头回走，不料邓艾却挥兵杀来，兜头拦住，蜀兵已经心慌，更加道途逼窄，不能成列，被艾军一阵截击，杀得七零八落。维还望胡济来援，哪知待久不至，只好向前抵触，艾却纵兵兜围，不令窜逸，维兵越战越少，幸亏夏侯霸前来救应，才得拔出，姜维奔回汉中。这番姜维败回，丧失甚多，实皆被邓艾占了先着，到处设防，以是维有此败。第五次又失利了。嗣是蜀人怨维，维亦上表自贬，降为后将军，仍行大将军事。过了一年，魏扬州都督诸葛诞，又起兵讨司马昭，因而吴蜀两国，亦各东西出兵。小子有诗叹道：

欲知诸葛诞何故讨昭，且看下回分化。

汉土三分数十载，不幸尸血满江流。

未几，已是一年上元，道贺方才告毕，忽报扬州都督毌丘俭，与刺史文钦，托名讨逆，渡淮前来。司马师方病目瘤，延医割治，在府养病，闻得此报，急召河南尹王肃，尚书傅嘏，中书侍郎锺会等，入议军情；且与语道：“我本欲亲征兵变，可惜目瘤未愈，不能出行。”锺会起答道：“此事非大将军亲出，恐一时未能荡平。”王肃等亦同意集会，师蹶然跃起道：“诸君既勉我亲征，我亦顾不得目疾了。”遂命弟昭兼中领军，暂摄朝政，自乘软舆督军，命荆州刺史王基为监军，向东进发。基向师献议道：“淮南群众，非真思乱，不过为俭等勒迫而来，若雄师一临，必定崩溃，基愿率领前军，速往平乱。”师欣然依议，基即星夜进兵，先将南顿城据住。毌丘俭因王凌身后，代督扬州，素与夏侯玄李丰和睦，玄丰受诛，俭亦不安，因与刺史文钦交友。钦本与曹爽同亲，为爽所爱，乃得擢用。爽与玄丰二人，同为司马氏所害，故钦俭并恨司马氏。曹芳被废，俭子旬请父发兵，乘机讨逆，俭乃矫托郭太后密诏，移檄州郡，号令兵马，讨司马师；自率州兵渡淮，行至项城，探悉王基扼守南顿城，乃就项城驻扎，使健足赍书至兖州，往招刺史邓艾。艾字士载，籍隶棘阳，口吃不能急言，尝自呼艾艾，少年丧父，为人牧牛，每见高山大泽，辄留意情势，时人笑他为痴；独同郡吏见他聪明，给资使学，终得成材。初入为太尉掾，继迁尚书郎，出参征西军事，任南安太守，调擢兖州刺史，有所打算，无分歧宜，是以与锺士季齐名。为锺邓二人入蜀张本。此次接着俭使，看罢来书，竟顺手扯碎，且将俭使斩讫，立率万余人，趋乐嘉城，与师呼应。师命镇南将军诸葛诞，由安风出取寿春，征东将军胡遵，由青州出谯宋地，截俭归路，自引兵往就邓艾。适文钦进袭乐嘉城，猝与师遇，不战即却。钦子鸯年方十八，勇猛绝伦，独无惧色。且请与钦夜袭师营，分兵夹攻，钦从东进，鸯从西入。父子计议已定，待到半夜，鸯率懦夫，至师营前，鼓噪杀入，师本善行军，自有预备，当即传令死守营门，不准妄动。将士虽遵令守住，怎奈营外的喧声，愈响愈震，师病卧帐中，惊愤交并，急得目睛凸起，痛不成耐，但又不便嗟叹，强为平静，啮被皆破，好轻易挨至拂晓，营尚未陷。那文鸯专待父至，两路打击，哪知钦竟不到，日已高升，只得引兵退去。行未里许，前面来了很多追兵，统将乃是司马班，鸯匹马单枪，转头杀入，无人敢当，纷繁发展，鸯乃复去。司马班又麾兵追鸯，鸯返战六七次，杀死班兵六七百名，班不敢再进，鸯乃缓缓引还。途次始遇见乃父，问明情由，系是夜间失道，不得已觅路返来，鸯非常叹惋。父不及子，何如？及还抵项城，毌丘俭已经遁去。本来吴丞相孙峻，闻俭出兵逾淮，料知扬州空虚，乘间打击寿春。再加诸葛诞亦出安风津，向寿春进发，俭闻得此信，仓猝走还。钦父子孤军无继，也只得弃了项城，奔回寿春。背后忽有一人追呼道：“文刺史何不暂留数日，乃如此急走呢？”钦回顾来骑，乃是尹大目，便骂他负爽旧恩，助师为逆，大目尚欲有言，钦竟弯弓欲射，大目且却且语道：“罢了罢了！幸各尽力！”说毕即返。实在大目是故意曹氏，来报师目凸起，教他留守项城，埋头待变；偏钦闻言不悟，竟致大目白走一遭。心粗胆怯，怎能成事？至行近寿春，闻得城中已溃，无家可归，没何如投降孙峻去了。毌丘俭遁进项城，意欲南归，被胡遵截杀一阵，部兵四散，乃北走慎县，随身已无一卒，独至水草中暂憩，适为安风津民张属所见，把他射死，献首军前。俭子甸未曾随父，逃往新安，终被捕诛。另有甸后辈数人，亦奔投吴军。吴军方至橐皋，诸葛诞已入寿春，孙峻料已无及，也即引还。司马师已安定淮南，即令诞都督扬州，自率雄师还都。甫抵许昌，目痛愈剧，一经昏黄，便见夏侯玄李丰张缉等，立在面前，自知性命不保，不能至洛，可巧司马昭前来省疾，便即叮嘱后事，语尚未毕，眼中一声怪响，鲜血直流，顿致毙命。昭获得乃兄印绶，即总督人马，上表讣闻。魏主髦令昭留屯许昌，援应表里。昭询诸中书侍郎锺会，会劝昭回驻洛南，昭不待朝命，便即引归。魏主髦无可何如，只得使昭担当兄职，嗣是大权复归昭有了。也可谓兄终弟及了。

阵云扰扰起神州，未壹舆图战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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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曹操之废伏后，乃有司马师之废张后。操废后而止，至废帝一事，留待其子曹丕；而师独以一身兼之，既废张后，复废魏主芳，乱贼效尤，比前为甚。无怪后事之愈出愈凶。然使前无曹操父子，后亦必无司马师兄弟；天鉴不远，更加相偿，世人欲为子孙计，亦何勿稍留余地乎？毋丘俭等之讨司马师，史笔尝嘉予之，然才不逮志，终致毁灭。俭子甸知讨贼之义，而不能为父前驱，坐致赤族；文钦有子，似胜毋丘，然子有勇而父无谋，其曷能济？此以是倏起倏仆也。然天欲覆曹而生司马氏，岂容毋丘俭之讨贼有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