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诣东都马援识主 图西蜀冯异定谋(2)

嚣见了此文，仍然未悟。彪见他执迷不返，遂借端辞去，避迹河西。河西五郡大将军窦融，与彪同籍扶风郡，窦融见第十一回。闻彪去嚣来游，即遣使延入，辟为处置，待若上宾。彪乃替融划策，知无不言。先是融僻居河西，与洛阳隔断音问，惟跟着隗嚣，遵受建武正朔，嚣尝发给将军印绶，与通来往。及嚣有异志，特遣辩士张玄，游说河西，劝融联络陇蜀，为合纵计。融曾召部下计议，部吏多谓汉承尧运，历数耽误，明天子姓名，实应图谶，且宅中主治，兵甲最强，将来必当同一天下，务请倾慕笼络，毋惑异言如此。融乃婉谢张玄，遣令归去。及得见班彪，听他计议，更决意事汉，使他撰成表文，交与长史刘钧，驰诣洛阳。光武帝将有事陇蜀，亦发使招谕河西，途次与钧相遇，乃即偕钧同还。钧入阙上书，由光武帝好言慰劳，特赐盛宴，并令折答复谕，授融为凉州牧，赐金二百斤。融自是有绝嚣意，虽尚通使节，不过虚与应酬。嚣矜己饰智，自比周父，每欲僭称王号。河南开封人郑兴，曾为凉州刺史，免官居住，得嚣还礼，引为祭酒，兴因一再谏嚣，毋徒自负。嚣意虽不怿，倒也未敢遽违正议，决然称王。兴已窥悉嚣意，特借归葬父母为名，辞嚣东归。见机而作。另有茂林人杜林，素有志节，由嚣破格虐待，引为治书。林见嚣几次无常，不肯屈事，多次托疾告别。嚣不肯令归，且出令道：“杜伯山，林字伯山。天子不能臣，诸侯不能友，比方伯夷叔齐，耻食周粟，今且暂为师友，待至门路清平，必使遂志！”到了建武六年，三辅早平，林弟成合法病逝，乃许送丧回籍。林已东去，嚣复活悔，密遣刺客杨贤，追杀杜林。即此可见嚣之必败。贤追至陇坻，见林亲推鹿车，护送弟丧，不由的感慨道：“现当乱世，谁知行义，我虽小人，何忍杀义士？”乃随林出陇，掉头亡去，林始得安抵扶风。

书后署名，称述为公孙天子，称呼亦误。述置诸不答。部下有骑都尉荆邯，向述献议，请缓慢出兵东向，令田戎出据江陵，延岑出汉中，定三辅，又收降天水陇西，与汉争衡。述召问群臣，博士吴柱等，多言不宜远出；有弟名光，亦劝述依险自固。累得述欲前又却，瞻顾徬徨。也是隗嚣一流人。延岑田戎，屡请出兵，述又觉得降将难恃，未足坚信。惟出入警跸，添置仪卫，夸示大要上的威风。且立两季子为王，使食犍为广汉各数县。摆布谓成败难定，将士透露，不该遽封皇子，专顾私恩，述亦不从。因而民气懈体，阴兆土崩。光武帝恨述倔强，势难干休，当即亲幸长安，谒祠园陵。各陵前被赤眉毁掘，已由冯异入关，补葺胜利。回应十二回，亦不成少。及光武帝谒祠已毕，遂命建威大将军耿弇，虎牙大将军盖延等七军，从陇道伐蜀。兵将启行，先遣来歙赍奉玺书，往谕隗嚣，令他本日出兵，夹攻公孙述。歙已迁官中郎将，一到天水，即将玺书托付与嚣，嚣阅书后，好多时不发一言。歙问他愿否出兵，嚣仍不该。歙不由愤起，奋然责嚣道：“朝廷以君知臧否，识废兴，并将手书赐示足下，足下曾尽忠国度，遣子入侍，今乃接书不决，忽思背信，上叛君，下负子，忠信安在？恐不久便要族灭哩！”说得隗嚣作色起座，投袂欲入。歙欲拔剑刺嚣，究竟嚣多卫士，无从动手，乃杖节出厅，登车欲行。偏由嚣将王元，目顾兵士，企图害歙；嚣亦怒不成遏，竟使牛邯追歙，用兵围住。还是他将王遵谏阻，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况歙为汉帝外兄，慎重将命，歙为光武姑子，见前。加刃无益，徒激彼怒！伯春嚣子恂字。留质洛阳，何必以一子易一使，不如遣归为是！嚣尚以爱子为念，乃纵歙使归，惟使王元领兵万骑，出据陇坻，砍木塞道，阻住汉军前行。这一番有分教：

是时公孙述方汇集延岑田戎两军，令岑为大司马，封汝宁王；戎亦邀封翼江王。延岑奔蜀，见十三回。田戎奔蜀，见十四回。特使部将任满，与戎同出江关，沿途收戎旧部，窥取荆州诸郡。一面妄引谶纪，说是孔子作《春秋》，尊周尚赤，周尚赤。共得十二公；汉亦用赤帜，自汉高至平帝，中加吕后称制，也是十二代，历数已尽，一姓不能再兴。又引《录运法》中遗语，谓“废昌帝，立公孙”，另有“括地象”云：“帝轩辕受命公孙氏握”，“援神契”云：“西太守，乙卯金”。述曾任蜀郡太守，故把西太守三字，作为己证，且将乙字作轧字讲授，谓将轧绝卯金。各种附会，引诱民气。再因《掌文》中常刻公孙帝三字，诩作奇瑞，移书远近。光武帝尚不欲遽讨，作书贻述，内云：

隗嚣既抗阻汉军，免不得有一场战事。欲知胜负如何，待至下回再详。

游道出关中，过征西大将军冯异营前，竟为仇家所杀。因而谎言纷起，谓异将自为咸阳王，不平汉命，故杀嚣使。乃至有人上书劾异，竟然以假当真。异入关已三年不足，除暴安良，群众悦服，闻得流言摇惑，心不自安，因上书乞请还都，亲侍帷幄。光武帝优诏不准，但使宋嵩西往，赍示弹章。异惶恐陈谢，申请入朝。光武帝方图陇蜀，欲与异面商，乃准令入谒。异既至阙下，叩首施礼，光武帝顾语群臣道：“这是我起兵时主簿，为我披波折，定关中，功绩很大呢！”说着，又旁令中黄门，取出珍宝衣服钱帛，劈面赐异。异受赐再拜，光武帝谕令起坐，温言与语道：“芜蒌亭豆粥，滹沱河麦饭，至今不忘，恨尚无以报卿。”事见前文。异复起家拜谢道：“臣闻管仲对齐桓公，愿君毋忘射钩，臣无忘槛车，君臣相勉，终霸齐国！臣今愿陛下毋忘河北时，臣亦不敢忘陛下隆恩！”异被获邀赦，亦见前文。光武帝大喜，召异同入内庭，与商陇蜀事件。光武帝说道：“朕因将士久劳，本欲将二子置诸度外，怎奈公孙述未肯敛迹，隗嚣又阴持两端，将来必为朕患，卿意究应如何措置？”异答说道：“臣看两人分据西南，非大加惩创，终难降服，臣虽鄙人，愿为国度效力！”光武帝又说道：“关中为陇蜀冲要，最关紧急，卿亦不便遽离，必不得已，朕当亲至长安，调剂兵马，先行讨蜀。”异乃申陈陇蜀阵势，及行军纪略，差未几稀有千言，至日昃方才退出。嗣复引见数次，定议讨蜀，始辞回关中。前时异受命西征，未挈家眷，至此接奉特旨，令带老婆同业，不过是坦怀相待的意义。

一着误施全局去，全军尽覆满城哀。

乃再遣部吏周游诣阙，佯表殷勤。

图谶言公孙即宣帝也，代汉者当涂高，君岂高之身耶？乃复以《掌文》为瑞，王莽何足效乎？君非吾乱臣贼子，匆促中人皆欲为君事耳，何够数也！君日月已逝，老婆强大，当早为定计，能够无忧。天下神器，不成力图，宜留三思！

看官传闻：隗嚣部下的豪杰，第一个要推马援，马援以外，如班彪郑兴杜林，统是博学多闻，饶有见地。嚣不能慰留，自失羽翼，遂至黄锺毁弃，瓦釜雷鸣。一班贪功徼利的鄙夫，鼓动嚣前，要想他为皇为帝，迫入阱中。当时有一个部将王元，靠着三分体力，鄙视中原人物，便乘机语嚣道：“畴前更始入关，四方呼应，天下喁喁，相望承平，一旦废弛，大王几无处安身。竟称嚣为大王。今南有子阳，北有文伯，江湖海岱，王公十数，尚欲信儒生迂谈，弃千乘宏基，羁旅危国，企图万全。这真是复辙相循，求得反失。现在天水完富，士马精强，元请以一丸泥，为大王东封函谷关，乃是万世一时的机遇。不然蓄养士马，据险自守，旷日耐久，静待世变，就使图王不成，也足称霸。总之大鱼不成离渊，神龙失势，穷等蚯蚓，愿大王三思为是。”嚣未曾听罢，已经点头，及听毕今后，不由的眉飞色舞，意气洋洋。独治书申屠刚进谏道：“愚闻人与必天归，汉帝乃是天授，非满是人力所能为。今玺书屡至，委国全信，欲与将军共同休咎，试想一介布衣，尚且不负然诺，况万乘至尊，何致背信？将军若疑虑却顾，自招祸变，恐不免上负忠孝，下愧当世呢！”嚣听了刚言，又感觉愀然不乐，昂首沈吟。实是一个多疑少断的人物。刚乃趋出，元亦引退。嚣总不欲终事汉室，且依了王元的后策，徐起图功。

是书原不能佩服公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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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述据蜀自雄，隗嚣负陇自固，当其号令一隅，延揽物望，亦若庸中佼佼者流，以视赤眉铜马，固相去有间矣。然述多夸而嚣多疑，疑与夸，皆非霸王器也。马援笑述为井底蛙，而劝嚣事汉，已料二子之不敷有为。及东至洛阳，见光武帝之脱帻相迎，即有君择臣臣择君之语，一见倾慕，愿效驰驱，援诚不愧智士，抑光武帝之把握豪杰，令民气服故也？至若冯异之遭人谗构，而光武不觉得疑，且以河北故事相劝勉，然掉队图讨蜀，与定暗害。大树将军，原非彭宠庞萌可比。然非光武之推诚相与，亦安能动人肺腑乎？且光武不忘河北之难，异不忘巾车之恩，君臣一德，安不忘危，以此定国，不足裕矣。彼隗嚣公孙述辈，曷足以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