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哀牢王举种投诚 匈奴兵望营中计(2)

惟北匈奴阳为修和，阴仍寇掠，回应二十三回。仆射耿秉，耿弇从子。屡上书请击北匈奴，明帝尚不欲遽讨，令显亲侯窦固，及太仆祭彤等，商讨进止。众议觉得应遣将出屯，相机进取。明帝乃拜耿秉为驸马都尉，副以骑都尉秦彭，窦固为奉车都尉，副以骑都尉耿忠，弇子。并为置处置司马，出屯凉州。转刹时已是永平十六年，耿秉等急欲邀功，奏请出塞北伐，明帝因命祭彤出征，使与度辽将军吴棠，征集河东河西羌胡各兵，及南单于兵万一千骑，出高阙塞；再遣窦固耿忠，率酒泉敦煌张掖甲卒，及卢水羌胡万二千骑，出酒泉塞；耿秉秦彭率武威陇西天水募兵，及羌胡万骑，出居延塞；骑都尉来苗，护乌桓校尉文穆，率太原雁门上谷渔阳右北安定襄各郡兵马，及乌桓鲜卑兵万余骑，出平城塞，四路兵共伐北匈奴。窦固耿忠行至天山，适与北匈奴西南呼衍王相遇，一番交绥，斩首至千余级，追杀至蒲类海，获得伊吾庐地，特置宜禾都尉，留吏士屯田伊吾庐城。耿秉秦彭，攻击北匈奴南部勾林王，很有杀获，进至绝幕六百余里，直抵三沐楼山，四望无人，乃出兵南归。来苗文穆，至勾河水上，虏皆驰驱，无从截夺，也即退回。祭彤吴棠与南匈奴左贤王信，出高阙塞，驰行九百余里，不见一虏，只前面有一山相阻，山势不甚高大，信却指为涿耶山，说是冈峦回阻，不便进步，因勒马下寨，好几日不闻动静，只好却还。实在王信与祭彤，两不相合，以是妄言误事。嗣经朝廷发觉，说棠与彤逗留畏懦，将他撤职，派遣系狱。彤系故征虏将军祭顺从弟，生性沈毅，屯边丰年，信及外夷，此次坐罪被系，当然有人替他救解，不过数日，便即释出。彤且惭且恨，竟至呕血不止，临终嘱语诸子道：“我蒙国厚恩，受命出征，不能建功报国，死且怀惭；畴前所得赐物，理应一概呈还，汝等能承我志，当自诣虎帐，效死军队，聊补我恨！”言讫遂逝。遗恨无穷。宗子逢依嘱上簿，具呈遗言。明帝已知彤虔诚，再拟任用，陡闻彤病重身亡，不堪惊悼，因召逢入见，详问乃父病状，悲叹不已，抚恤有加。及彤葬后，次子参遵父遗命，投入奉车都尉窦固营中，随征车师，后文另表。乌桓鲜卑，统慕祭彤威望，偶然令人入京，每过彤冢，必拜见号泣。辽东吏民，因彤前为太守，却寇安边，追怀功德，特为立祠致祭，四时不懈。生虽失荣，死俱含哀，可见得公道尚存，虽死犹生呢？好作先人表率。

次章为“远夷慕德歌”，歌云：

是年春季，北匈奴复大肆犯境，直指云中，太守廉范，督率吏士，出城拒敌。吏见虏众势盛，恐本身兵少难支，乃请范回城保守，移书他郡求援。范浅笑道：“我自有却敌的体例，何用多忧！”说着，遂令军士安营静守，不准妄战。幸亏虏兵初至，倒也成心歇息，何尝相逼。俄而日暮，范令军士各交缚两炬，三头爇火，环抱营外，好似有千军万马，趋集拢来。虏兵远远瞥见，总道是汉救兵至，不由惶骇，正拟待旦退兵，不防汉营中已扬旗鸣鼓，出兵前来。当时不知有多少兵马，还是走为上计，一声哗噪，弃营尽走，却被范驱杀一阵，送脱了几百颗头颅。尚恐汉兵追蹑，狼狈急奔，乃至自相踩踏，伤亡至千余人，嗣是不敢再向云中。范字叔度，系杜陵人，世为边郡牧守。独范父客死蜀中，范年十五，闻讣哀恸，往迎父丧。蜀郡太守张穆，为范祖廉丹故吏，厚资赆范，范一无所受。携榇东行，路过葭萌，载船触石，竟致破没，范两手抱柩，随与俱沉。幸由旁人怜范孝义，并力捞救，才得免死。柩亦捞起，舁归安葬。乃诣都肄业，师事博士薛汉，终得成名。既而薛汉连坐楚狱，伏法受诛，楚狱，见前回。故交弟子，莫敢过问，惟范收尸殓葬，为有司所奏闻。明帝大怒，召范入责道：“薛汉与楚王同谋，交乱天下，汝不与朝廷同心，反敢收殓罪人，莫非不畏国法么？”范叩首道：“臣自知无状，但觉得汉等受诛，身已伏辜，尸骨透露，臣与汉谊属师生，不忍冷视，是以草草收殓，罪当万死！”明帝听着，怒亦少平，因复问道：“卿是否廉颇先人，与前右将军褒、大司马丹，有支属干系否？”范答说道：“褒系臣曾祖，丹系臣祖考呢？”明帝叹道：“怪不得有此胆量，朕嘉卿知义，权贯卿罪！”范乃伸谢而退。孝义可风，故特详叙。自是义声益著，得举茂才，再迁为云中太守。却故有功，名扬中外，嗣复历任武威武都二郡太守。顺俗化导，并有政绩，再调守蜀郡。蜀俗素尚词辩，互讼短长，范每以醇厚相励，制止告讦。成都民物丰厚，邑宇逼仄，旧制禁民夜作，冀免火警，百姓更相埋没，屡兆焚如。范撤消旧令，但严令储水，火一触发，得水即灭，百姓称便。乃歌颂范德，编成数语云：“廉叔度，来何暮？不由火，民安作，平生无襦今五裤！”范在蜀数年，坐事免归，居家考终。先是范与洛阳人庆鸿为刎颈交，始终不渝，时人谓前有管鲍，管仲，鲍叔。后有庆廉。庆鸿亦慷慨好义，位至琅琊会稽二郡太守，所至俱有政声，不消絮述。会由益州刺史朱辅，报称白狼王唐菆等，菆音丛。慕化归义，献上歌诗三章，重译以闻。明帝颁下史官，备录歌诗，第一章是“远夷乐德歌”，歌云：

哀牢内附白狼归，万里蛮荒仰汉威；

读罢夷歌三迭曲，炎刘火德庆重辉。

蛮夷所处，日入之部。慕义向化，归日出主。圣德深恩，与人丰富。冬多霜雪，夏多和雨。寒温时适，部人多有。涉危历险，不远万里。去俗归德，心向慈母。

大汉是治，与天意合。吏译平端，不从我来。闻风向化，所见奇特。多赐缯布，甘美酒食。昌乐肉飞，屈伸悉备。蛮夷贪薄，无所报嗣。愿主长命，子孙昌炽！

荒服以外，地盘硗确。食肉衣皮，不见盐谷。吏译传风，大汉安乐。携负归仁，触冒险狭。高山岐峻，缘崖磻石。木薄发财，百宿到洛。父子同赐，度量匹帛。传告种人，长愿臣仆！

白狼以外，又有槃木等百余部落，俱在西南寨外，素与中国不相来往，至此皆举种称臣，奉献方物。端的是东都昌隆，不让西京。小子有诗咏道：

哀牢为西南夷之一部，龙种之说，实属讹传。彼夷人未知文教，数典忘祖，故诞言以夸示部众耳。《班书》虽援有闻必录之例，但以讹传讹，愈足滋惑。近儒谓中国无信史，说虽过火，要亦不能无讥。历代史家，首推迁固，彼且如此，遑论自郐以下乎？祭彤等四路出兵，无功而返，彤竟是以坐罪，呕血致死，论者惜之。廉范独以寡击众，有却敌之大功，并且历任郡守，迭著循声，此合法亟为表扬，风励后代。较诸梁鸿井春诸人，第知正己，未及君子者，固尤其有关世道也。

末章为“远夷怀德歌”，歌云：

南夷既已归附，乃更处置西戎，又出了一名大名鼎鼎的豪杰，底定前功。欲知这报酬谁，待至下回颁发。

且申明帝在位十余年，国度方盛，四海承平，只要汴渠积年失修，常患河溢，兖豫百姓，屡有怨咨。明帝意欲派员修治，适有人荐乐游勇王景，善能治水，乃召景诣阙，令与将作谒者官名。王景，调出兵民数十万，往修汴堤。汴渠自荥阳东偏，至千乘河口，延袤约一千余里，王景量度阵势，凿山开涧，防遏冲要，疏决壅积，每十里立一水门，使水势更相回注，不致溃漏，因而构筑堤防，得免冲激。好轻易缮工达成，已是一年不足，糜费以百亿计。但东南漕运，全赖汴渠，畴前河汴合流，水势众多，运船常常出险，至王景监工修治，分泄河汴水道，漕运方可无忧了。是时哀牢夷酋柳貌，率众五万余户，乞请内附，明帝当然照准，遣使收抚，乘便勘验地形。哀牢先世有妇人沙壹，独居牢山，捕鱼为生，一日至水中捕鱼，偶触一木，感而成孕，产下男孩十人。忽水中木亦浮出为龙，飞向牢山，九孩骇走，一孩尚未能行，背龙坐着，龙伸舌舐儿，缓缓引去。沙壹时亦惊避，待龙去后，返觅十孩，倒是一个很多，惟幼孩安闲坐着，毫不镇静。沙壹系是蛮人，声同鸟语，常谓背为九，坐为隆，因名幼孩为九隆。语近怪诞。厥后诸孩长大，九兄以幼弟为父所舐，必有吉征，乃共推为王。可巧牢山下有一夫一妇，生得十女，适与沙壹十儿相配，遂各娶为妻室，真是无巧不成话。展转滋长，日趋繁衍。九隆回溯所生，不忘本来，因令种裔各描画身材，状似龙鳞，且背后并垂一尾，缀诸衣上。到了九隆病死，世世接踵，遂就牢山四周，分置小王，随地渔猎，逐步散处，惟与中国相距甚远，何尝交通。至建武二十三年间，哀牢王贤栗，督率部众，乘筏渡江，击邻部鹿箩，鹿箩人不及预备，多被擒获。不料气候暴变，雷雨交作，大风从南边刮起，撼动江心，水为逆流，翻涌至二百余里，筏多淹没，哀牢人灭顶数千名。贤栗心尚未死，再遣六部酋打击鹿箩。鹿箩部酋正拟发兵抱怨，闻得哀牢又来扰境，当即倾众出战。这番接仗，与前次大不不异，鹿箩人个个愤激，个个英勇，杀得哀牢部众东倒西歪。哀牢六王，不知兵法，还想与他蛮斗，成果是同归于尽。残众抢回尸骨；别离藁葬，当夜被虎发掘，把尸骨一顿大嚼，食尽无遗。贤栗得报，方才惊骇，调集部众与语道：“我等攻掠边塞，也是常事，今进击鹿箩，偏遭天谴，培植至此，想是中国已有圣帝，不准我等妄动，我等不如通使天朝，愿为臣属，方算上策。”大众齐声应诺。乃于建武二十七年间，率众东下，至越貯太守郑鸿处乞降。鸿当即奏闻，有诏封贤栗为哀牢王，令他镇守原地。嗣是岁来朝贡。到了永平十二年，哀牢王贤栗早死，嗣王叫做柳貌，又挈五万户内附。明帝遣使勘抚，得接复报，遂决定扶植郡县，即将柳貌属境，分置哀牢博南二县，罢去益州西部都尉，特置永昌郡，并辖哀牢博南，始通博南山，度兰沧水。惟山深水湍，跋涉维艰，行人多视为畏途，尝作歌云：“汉德广，开不宾，度博南，越兰津，度兰沧，为别人。”中国人素惮冒险，即此可见一斑。歌谣虽是如此，但来往令人，每岁不过数次，却也无甚关碍。再加西部都尉郑纯，调任永昌太守，为政清平，化行蛮貊，自哀牢王柳貌以下，各遵束缚，岁贡维谨，西南一带，帖然相安，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