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九章延福宫上皇讲经 景龙江帝姬闻惑
赵嬛嬛撅起小嘴道：“我如何不晓得？现在那女真人又兵犯中原，父皇为此事忧愁，皇兄也是为此事忧愁，前日我去看望皇兄，皇兄也是一脸难过模样，都不如何理我。”
本来明天乃是黄裳来给道君天子讲道藏经文的日子，赵嬛嬛乃是道君天子最爱好的帝姬，是以本日也同她徒弟黄裳一道前来看望道君天子。
道君天子长叹一声道：“这回金兵来势汹汹，只怕难退啊。你那皇兄，只顾本身，不顾我这白叟家，如此不孝，不提也罢。”赵嬛嬛奇道：“皇兄如何不顾父皇了？想来只是皇兄国事沉重，没有工夫来看望父皇罢了。”
黄裳便住了口，赵嬛嬛心忧老父，欣喜道：“父皇已经退位，便该抛开烦恼，那些忧愁的事便让皇兄去操心便可。明天可贵嬛嬛来看望父皇，父皇到现下都还未曾笑过。”道君天子闻得女儿娇嗔之声，心下大慰，终究莞尔笑道：“你啊，当真是小女儿家不知世上忧愁。”
已经是中秋以后，暮秋朝霞下，残风落叶，格外苦楚，与往年分歧，今岁中秋，宋廷宫中倒是草草而过，中秋过后，宫中氛围更加凝重。
只听道君天子续道：“上一趟金兵自东京退走时，种师道曾请领兵追击，你那皇兄不准，还罢去他的帅任。这趟金兵南下，他倒是听主战派的定见，又再度起用种师道为河北、河东路宣抚使，驻滑州迎敌。又命李纲为京东西路宣抚使，往援太原。这般任命也还尚可，但却只给李纲兵一万二千人，李纲请领军需银绢钱各百万，都只给二十万。李纲兵少缺赋税，如何能援得了太原？那种师道在河北、河东，都是女真人残虐过的处所，各路州县缺兵少粮，女真人这趟出兵五十万，只靠种师道那数万兵马，又如何能守得住河北、河东这很多处所？”
赵嬛嬛见徒弟被父皇斥责，仓猝拉着道君天子娇声道：“父皇，黄教员傅跟你很多年，为你编修了多少道藏经文，何故如此说他？嬛儿倒是觉着黄教员傅如此说定有他的事理。”
这中秋节草草而过，一来是今岁宫中已然没钱了，去岁金军横扫黄河以北各路军州，劫掠去了无数赋税人丁，开封周边也是洗劫一空，开封城内则是为了凑齐给金军的岁币，便连优伶之家也查抄洁净，非论是宫中还是官方，都没钱了。其二便是今趟中秋，金军大肆南征，比来的一起金军已经攻到了郑州，开封城表里民气惶惑，宫中也没心机筹办中秋节庆。
此时这景龙江上，一叶扁舟，橹声汩汩，两岸项目繁多的奇花珍木，此时暮秋，两岸落英缤纷，流水潺潺，置身此中，恍若瑶池。
道君天子哼了一声道：“嬛儿你还小，你不晓得的事还多，你那皇兄，战和局面不定，又不招勤王军马来京，又不准迁都之议，我这里想走也不让，都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甚么药。你乃是天家之女，如果当真有城破一天，便是苦了你们了。我本想让他答允，我带着你们母亲、姐妹一同分开的，以免有甚么不测，你们这些女子运气惨痛啊。父皇前趟去了淮泗，回京之时，沿途所见，那些女真人猪狗不如，**掳掠无恶不作，决不能教你们皇室女子落于女真人之手。”
道君天子哼了一声道：“谁要他来看望？他不来我更安闲！”赵嬛嬛侧头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出关头来，问道：“父皇，皇兄除了忙于国事，甚少来看望父皇以外，嬛嬛实在想不出有那边所不孝的。”
三人泛舟江上，两岸美景，黄裳口中道藏经文平时温和，却始终解不开道君天子浓眉深锁。黄裳再讲一段时，道君天子却抬手止住道：“本日烦忧，不讲经文吧。”
赵嬛嬛忍不住惊呼一声，掩住小口道：“皇兄这般就不对了，李大人兵马太少，多招些兵马再去得救，才气成事，不然怎能解太原之围？”顿了顿赵嬛嬛又道：“那种师道和种师中呢？他们也是称呼良将，有他们在或许也不会太坏吧。”
那扁舟之上坐了四五人，第一名便是当今太上皇道君天子，他传位以后，便搬出宫中，专在他爱好的延福宫中居住。另一名倒是年方二八，花容月貌的柔福帝姬赵嬛嬛。再有一名倒是端明殿学士，福建延平人氏，已经六十余岁的大内道藏文官黄裳。余者乃是大内舟师，操船驾撸，在江中泛舟。
赵嬛嬛闻言秀眉深蹙起来，喃喃道：“只要几万人，女真人有五十万，还真是守不住啊。”道君天子哼了一声道：“人少没粮也就罢了，种师道、李纲皆乃名臣，也会本身想体例，但好笑的是你那皇兄却连些许光阴也不给他们。那李纲出兵，七月抵孟州，留十余日，招来本地士卒练习，修整器甲，筹措粮草。你那皇兄却听信谗言下诏，闭幕招来的士卒，催促李纲去太原。八月初，再任种师中为京东西路宣抚使。玄月初，以李纲迟延为由，***纲兵权，改除观文殿学士、知扬州。这李纲便就这般罢官夺职了。”
道君天子嘲笑道：“李纲没能做到的事，种家两人又能如何？种师中接任以后，只能以两万余人马勉强前去得救太原，那太原城下金军不下三万，天然是唯有兵败一途。而种师道这里，河北、河东很多州县要守，金兵这趟又是多路而来，天然也抵挡不住。八月间，两厢里都是兵败大溃，那朝中唐恪、耿南仲等乘机架空主战派。你那皇兄不思经验，反而见抵挡不住金兵，又起了乞降的动机，因而夺职吴敏、徐处仁、许翰等出朝，任用唐恪作相，又罢去种师道帅任。主战派被架空几尽，主和派节制朝政，一心等候金军到来后乞降。”
赵嬛嬛不闻政事，听到这里道：“皇兄做得对啊，既然打过来了，我们就迎战便是了。”道君天子嘲笑道：“他如果下定决计迎战也便罢了，可惜他战和不定，他那亲信大臣以内，门下侍郞耿南仲、中书侍郎唐恪、尚书右丞何栗等是主和的，固然他用了主战的建议，但主和的大臣一加游说，他又胡涂了，战和两派纷争不休，朝局混乱又如何能果断抗击金人之心？”
赵嬛嬛愣了一愣，一时候未曾想明白，黄裳在一旁确是心头敞亮，忍不住插口道：“上皇容禀，今上皇固然禅位，但上皇福威还是，举足轻重，不亚于天子，如果上皇轻离都城，只恐更加教军心混乱，民气惶惑，于国无益，是以天子才未曾准允。现在天下担子都在天子身上，是以天子如此也并非不孝，而是无可何如啊。”
大内拱辰门内涵福宫畔景龙江中，碧波泛动，流水潺潺。这延福宫与景龙江都是道君天子奢心大起的产品，宋太宗时曾想再扩建皇城，因为皇城外民房麋集，百姓群起抵抗而不得不放弃。一向到北宋末年，风骚天子道君天子感觉皇宫太小，想扩建皇宫。因而蔡京等恭维阿谀的臣子们很快体味了官家的意义，大花赋税，将北宋皇城以北一向到内城北墙一段全数圈起来，将这里的一些虎帐、作坊和寺院全数迁走，然后在此处建起了一座座宫殿，这就是延福宫的修建群。又在延福宫旧城濠外之地疏浚为河，取名景龙江，这便是延福宫与景龙江的由来。
黄裳叹口气，内心却想：“这太上皇退位以后，或许是身处局外，看得反而清楚了很多，但可惜啊，他在位的时候，却没这时想得透辟。”心头这般想，嘴上却不敢说的。
道君天子轻抚嬛嬛秀发，叹口气道：“你那皇兄啊，装傻充愣，现在这金兵逼近，保卫都城乃是他这个天子的职责，也是责无旁贷他不能分开都城，无可厚非。但我与他传话多次，要他安排我去淮泗处所上逛逛，他却老是不允，这还不是不孝么？”
赵嬛嬛小脸一白，微微颤声道：“父皇莫要恐吓嬛嬛，这都城上一趟也是安然无恙，这一回也不会有甚么伤害的吧。”道君天子哼一声道：“上一趟有种师道、李纲、宗泽这些人，又有二十余万勤王雄师在，天然无恙，这一回呢？父皇固然深居宫中，但内里的事还是晓得的。那女真人兵分两路，西路军粘罕出兵不敷旬月，便攻陷忻州、代州，大将折可求、刘光世军大败。入南北关，打击隆德府。城中无备，知府张确、通判赵伯臻、司录张彦遹等奋战而死。金兵破隆德府，进至高平。你那皇兄又被迫***邦彦、张邦昌等，用吴敏和反对割三镇的中书侍郎徐处仁作宰相，李纲知枢密院事，许翰同知枢密院事，筹办迎战。”
闻言，道君天子板起面孔来，重重的哼了一声，指着黄裳愠道：“你也帮着他说话，看来真是退位天子便不如人了。”黄裳仓猝躬身请罪，道君天子摆摆手道：“不必了，你老黄道经讲得好，但情面油滑却不大明白，除了经文，旁的事你也不必多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