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3
“核心安排的人已拔去,无人发觉,不过此人戒心甚高,刚才在桌上留了字条。安排的人已经跟着了,你先尾随,我随后就来。”冯远道低声说罢,飘然自后窗进了屋中。
此时的阿殷却并有害怕退避,前面常荀正同詹师定闲谈,她便跟在薛姬身侧,开口道:“薛女人妙音,每回听了,都令民气驰神摇。”
这对于阿殷自是功德,她本来就身材矫捷,弯刀轻巧,此时反倒占了便宜。
她立时看向那男人,穿戴袭不起眼的蓝布长衫,与平常府邸中的下人无异。只是身形颇高大,即便跪坐在姜嗸身侧,也要高出一个头,那脸上生了把稠密的络腮胡子,面庞瞧着总有些奇特——应当就是他了!
阿殷此时就在薛姬身后站着,因为时候留意,便发觉这男人出去时,薛姬的脊背有些生硬。
薛姬却惯于这类景象,端倪微垂,唇角紧抿,唯有十根玉葱般的手指小巧拨弹。
姜哲不悦,欲待开口,常荀便道:“姜侍郎有所不知,这薛姬得定王殿下看重,贴身伴随确切是殿下之命。”
阿殷这几个月技艺又有很多长进,且与冯远道相处日久,熟知各自短长,联手进犯,更见能力。那男人却比周纲还要短长很多,狼牙棒带着尖刺吼怒来取,每一式都带侧重力,像是要将人砸成肉泥,加上他招招攻取关键,伎俩凶恶,一时候竟叫阿殷寻不到马脚。
额间垂垂见汗,袖箭趁着空地飞出,却箭箭落空。那大汉虽生得细弱,却极灵敏矫捷,袖箭好几次擦破他的衣衫,却总未能伤他,乃至有及至被他借势扫向冯远道,叫阿殷掣肘。在她渐感吃力的同时,那男人也稍稍现出迟滞之态,毕竟那狼牙棒粗重,比之弯刀长剑破钞体力很多。
这竹园占地颇广,离了此处阁楼,便是两处颇恢弘的宅院。不过迩来外出踏青的人多,这两院临时空着没有客人,那男人身法极快,瞧着摆布没人,便闪身钻出院门。半晌后,他又换了身灰白的短衫出来,络腮胡子还是,只是戴了顶破茂,身形微微佝偻,看其打扮,与贩子中不起眼的贩夫走狗无异。
上首姜哲见了,皱了皱眉,“那侍卫,你且去内里等着。”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定王影响,明显只是个十六岁的女人,那目光里却含了威压。
那男人已经起家,悄无声气的往外退,阿殷不动声色的退出去,招门外两个侍女出来陪着薛姬。她握紧了弯刀四顾,绕至阁楼之侧,见那男人脚步仓促的出来,立时隐了身形。目光向阁楼后的另一处假山瞧去,便见假山不起眼处摆了朵折下的牡丹。
一曲既毕,席上夸奖之声不断于耳,太子似也心悦,命人重赏于她。旋即看向定王,“玄素这一趟西洲之行果然是收成极丰,不止剿了匪贼博得父皇盛赞,竟还得了这般妙人。都城中乐工甚多,似薛女人这般的,却凤毛麟角。传闻她舞跳得也极好,如有机遇,真想一观。”
照实四次,也没人重视他身边的人来人往了,便有个身形细弱的男人轻手重脚的走出去,跪在姜嗸身侧,目光却不时扫向这边。
崔恪那一番话,本来是说定王不懂赏识委宛琵琶,推出公孙女人来,便是想换薛姬畴昔,转赠给太子以投其所好,哪还需求另寻别的美姬?不过常荀中间就坐着他二叔常钧,这位是户部侍郎,且常家又是都城世家家世中的俊彦,崔恪不敢获咎,因而只笑了笑,却将目光投向常荪。
太子闻言便道:“令尊何人?”
墙壁轰然倾圮,将那男人的半身埋住。阿殷小腿剧痛,有些踉跄的扑向前面,恰被冯远道接住。
——有了这车马粉饰,再看身其形打扮,还真像是个屠夫行当中的人,就连那络腮胡子都扎眼了。
阿殷与冯远道心有灵犀,合力直取那男人,残剩四人则如樊篱般拦住那七个助手,将对方豆割两处。
这一招崔恪可不敢接,当即哈哈笑着以敬酒为由扯开话题。
常钰为人行事刚正有节,虽是太子的岳丈,却不涉足党派之争,凡事只以忠君事主、为百姓谋福为上。他膝下两个儿子,宗子常茂与太子靠近,客岁姜玳被查后,便是他被太子保举,任了西州刺史。次子常荀却与定王交好,疆场上袍泽之谊结下来,涓滴不为太子招揽所动,还是留在定王府做个司马,得意其乐。
他本日特地请薛姬过来,天然不止一曲罢了,遂命她搁下琵琶换了琴,又是一番妙音。
到得阁楼,詹师定带常荀入内,内里除了姜家的二老爷姜嗸,另有三老爷姜哲,及一名气度端方的中年男人,想必就是鄯州刺史了。环顾一圈,却没见姜瑁,想必是被前日鸿胪寺少卿翟绍荣被刺案扳连,现在奔波在衙署,没能呈现在这场合。
崔恪便又笑道:“这岂不藏匿了薛女人。”他冲定王拱了拱手,还是笑得温暖,“殿下恕微臣多嘴一句,这位薛女人琴艺高深,观其身形,必也是小巧善舞之人。只是琵琶多情,恐怕一定对殿下的胃口。微臣访得一名公孙女人,曾是将门以后,虽流落坊间,却很有刚武之子,最擅舞剑,所奏的破阵乐也是无人能及,想来更合殿下胃口。本日既是雅宴,微臣大胆,不如将那公孙女人赠与殿下如何?”
曲乐过半,外头有人来禀事,悄悄附在姜嗸耳边。
这满都城里,除了定王府上的人,便只要曾在西洲为官的姜玳、高俭言等人晓得薛姬的秘闻,此中姜玳已然撤职查办,高俭言也治了重罪,本来要贬谪到千里外的蛮荒之地做个微末小官,太子力保之下,才免了这痛苦,只是丢了官职,赋闲在家。定王府中世人的嘴是封严了的,太子不能从姜玳处得知,天然是从高俭言那边听闻,可见两人还是有所来往——太子对这高俭言还真是格外赏识。
她稍松了口气,待得那人走远些,才走至那边埋没处,低声道:“如何?”
“家父鄯州刺史,那边席上另有怀恩侯府的姜二老爷,听得琵琶,交口奖饰。得知是太子殿下在此设席,遣微臣大胆问一句,可否借这雅音半晌?”他说完了,转头将薛姬打量一眼,便又冲上首施礼。
那男人反手,狼牙棒直冲阿殷砸过来。
马车辘辘行过,那男人加快法度,却在见到劈面冯远道快步走来的身影时顿住了。
这头定王对付了太子一句笑语,目光忍不住望外,隔着窗扇,春光下的美人背影矗立,腰间弯刀夺目。那把刀是定王依她身形伎俩特地情名匠制作,而后以配刀的名义送给她的,锋锐矫捷,削铁如泥,刀柄也按她手掌制作,格外趁手。
阿殷微不成察的挪动弯刀,薛姬的琵琶立时错了半个拍子,继而生硬折转,如同催促。
姜嗸点头挥手,令他下去,半晌后又换人来禀报,似是噜苏事件颇多。
阿殷却未再细说,只冷哼了一声,刀鞘微抬,惊得薛姬心神大乱——
薛姬拿余光看向阿殷,便见她纤手按在弯刀之上,如同临敌之态。
阿殷同冯远道并肩而立,面前是那男人,四周倒是七人环伺。
那男人一声吼怒,竟不顾重伤,蓦地沉身坠下,腿脚飞旋,再踢阿殷。
“我们另有句话,不知尊驾是否听过,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冯远道也未料他竟会招这么多人,抬手时袖箭收回锋利的吼怒,直窜出去。那男人面色大变,举起狼牙棒便猛力袭来,前面七人各自露了兵器,直扑阿殷。
“听着风趣,顺手带回罢了。”
里头薛姬琵琶轻拨,曲声小巧。
眼看着他是要将阿殷引向某处,冯远道哪会入彀,叫阿殷跟紧了,他仗着对都城地形熟谙,在几处巷口设个疑兵,硬是将那男人骗进了一道僻静的地点。这一带多是富朱紫家的别苑,阔别闹市,草木碧绿阴翳,多用于夏季避暑或是加价卖钱,这时节里火食希少,且因宅邸外多有空位,非常宽广。
“二叔冤枉我!”常荀立时摆出点委曲的神情来,对着长辈也露恭敬,“这位薛姬当初是我寻访得来,举荐给殿下,此中良苦用心,实不敷为外人道。薛姬虽说住在定王府,我却尚未明言赠送殿下,细算起来还不是殿下的人。”他转头笑着看向定王,续道:“殿下已经领了我的情,现在除了听那破阵之音,偶尔也情愿赏鉴琴曲琵琶,不怕诸位笑我脸皮厚,算起来这都是我举荐有方的功绩。”
此时的定王,正循着冯远道留下的踪迹,往这边仓促赶来。
太子自也发觉不当,笑了笑没作声。
当时春光正浓,湖心小岛上曲乐小巧,早已惹了旁人重视。那盘曲木桥上有人手持折扇缓缓行来,立足听了好久,待得薛姬弹罢,便上前来。他衣衫华丽,佩饰高雅,取了随身的名帖递上去,不过半晌,便得允准,走了出去。
而在不远处,四名冯远道经心挑出来的暗卫无声无息的飞身赶来,如同鬼怪——这四位是定王府最精锐的暗卫,技艺出众自不必说,最可贵的是跟踪和埋没的工夫极好,即便那男人发觉了阿殷的尾随,倒是重新至尾都没发觉这四人的踪迹。现在六人对八人,并非没有胜算。
阿殷一起跟从,从竹园出去,绕过两条巷子,便是闹市。穿过熙攘来往的贩子,从东南一起行至西边,他似是发觉了被人追踪,变着法儿的甩了几次,要不是有冯远道在,阿殷还真得跟丢了。
他在这等酒乐场合,天然便带几分笑意,旋即举樽看向定王,“殿下应不会怪我多事吧?”
阿殷怕他偷换,看向屋脊,那头冯远道暴露半个头,冲她比了个手势。
那男人也不答,只道:“你们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豪杰,两位现在还要胶葛吗?你们打不过我,趁早认输的好。”
定王但笑不语,中间常荀正将一杯酒喝罢,啧啧叹了两声,笑道:“崔侍郎若果然有此美意,我倒要先替殿下谢过了。只是有一句我可得说在前头,虽说这等雅事该当礼尚来往,不过这薛姬,倒是毫不能赠送崔侍郎。转头我便另访美姬,报答厚意如何?”
薛姬心跳突然乱了些许,想要避开目光,却听阿殷道:“也许本日女人会碰到熟人,不过无需担忧,殿下贤明,会将那熟人请来,与女人……伶仃相会。”越来越低的字句却如同雷声贯入耳中,薛姬怀里抱着琵琶,脚步未乱,声音却有些发颤,“陶副帅的话,我听不明白。”
太子没能借崔恪之言讨到薛姬,本来有些绝望,听了詹师定之言,便挑眉看向定王,“玄素,如何?”
大开大阖的狼牙棒将阿殷覆盖在寒芒之下,自跟从定王以来,她还是头一回碰上如此微弱的敌手。
两个儿子各有挑选,常钰也未曾评说谁优谁劣,只是有一条,毫不能因势结党、欺君罔上。
*
他是姜玉嬛的父亲,明显是认得阿殷的,此时却只称呼那侍卫,阿殷便也拱手为礼,“回禀侍郎,定王殿下命卑职贴身伴随薛女人,卑职不能违背,还请侍郎包涵。”语声清楚,不卑不亢,随即不再理睬,手按在刀柄上,还是如小松树般站立。
薛姬琵琶精通,自是弹得极好,只是比起畴前在百里春的得心应手,本日却总有滞涩,若非留意,等闲发觉不出。
太子问道:“是有何事?”
外头阿殷已经等待了好久,此时报命,昂首时便见定王的目光超出世人望过来,此中竟有些许担忧。她天然晓得他担忧甚么,遂微微勾唇,笃定道:“殿下放心,卑职定不辱命。”等常荀走出来,便带了薛姬,由詹师定引着往湖边假山后的阁楼中去。
“果然机变过人。”冯远道也盯着他,道:“我竟不知你是何时传讯,引来这些暗桩。”
那男人本来是往薛姬脸上偷瞄的,不期与阿殷目光相触,立时惶恐的垂首,全然恭敬怯懦。但是即便如此,目光相触的时候,阿殷也还是觉出此中精光,心中再无犹疑,看向常荀时,便见他也点了点头。
除了那弯刀,她那袭官服之下,应还穿了护身的软甲,恰是上回阿殷对战周纲时穿过的。
这竹园里来宴饮的多是繁华朱门,各野生的歌舞姬妾各有所长,若刚好遇见令人冷傲的,便会借去扫兴,次数多了,倒传位风雅嘉话。以是似詹师定这等行动,实是常有之事,不敷为怪。
下首坐着的恰是崔忱的兄长崔恪。当年永初帝还是王爷时,崔家便与他府上来往颇多,崔恪不敢骄易王府中人,跟定王也有所来往。厥后崔南莺成了太子侧妃,崔恪天然投向东宫,却也未完整与定王反目。加上崔忱是为救定王而死,定王又常照拂如松,两相来往,面子上也算敦睦,闻言便笑道:“向来只听定王惯爱疆场挞伐,舞乐也喜雄浑刚武,倒不知也爱这等美姬。”
此处恰是拐角,摆布皆是墙壁,那男人这招虽兄,却已是强弩之末。
定王按下担忧,目送她走过曲桥,广袖之下五指微收。
本日他穿了身墨色长衫,玉冠束发,愈见端倪英挺表面清楚。比起上首稍稍躬身塌下去、精力略欠的太子,他坐得端方矗立,更见肩宽腰瘦,风采卓然。
无声的交兵已经持续了大半个时候,那男人哪能不知对方来意,疾退两步,手伸入车厢底下,竟从中取出个狼牙棒来。他生得细弱高大,那狼牙棒也做得骇人,上头生满倒刺,怕是有几十斤重,如果沾了身,立马能给人刺出很多洞穴。
看来冯远道已经到手。
——倒是便利了她行事。
阿殷原可撤刀后退,但是前面那贩子打扮的男人却拼着被砍断一条腿,闯过这边来,直取阿殷后心。
“陶副帅过奖。”
阿殷紧随薛姬出来,待薛姬坐入绣凳,便隔了一步的间隔,站在薛姬斜侧。
惠定侯府常家,现在当家的是侯爷常钰,现在的中书令。
阿殷不知这已是第几次听她弹奏了,先前在西洲时就有过两回,彼时薛姬润色雍容,姿色过人,抱着琵琶端坐时,曲乐当中情韵深藏,令人神摇。本日她弹得还是极好,如珠玉落盘,却又情致委宛,更兼她容色姝丽,席上世人,无不凝神谛听,乃至有两个坐在后排的小官员眼睛都直了,一错不错。
本日会有场恶战,她主动请命,他也未禁止。若此事功成,她入定王府的事,便又多两成的掌控。
太子原筹算讨要了薛姬畴昔,既已受挫,不免有些不悦。
但是也只是像罢了,此人一瞧便是技艺极好,恐怕比周纲还要短长很多,即便成心假装,法度却非常妥当。
“人是你的,天然仍旧由你措置。”定王当即应了,举樽饮尽,目中稍有笑意。
阿殷眼疾手快,折身躲过。中间冯远道拼力疾攻,男人添了新伤,又是腾空,不免顾之不及,阿殷瞅准机会,弯刀借势蓄力,直取那男人胸腹,刺破小腹深深没入。
“微臣与家父应邀在湖边观景,听得这琵琶琴音,非常敬慕,一时没忍住,便寻了过来。冒昧滋扰,望太子殿下恕罪。”他生得倒是颇好,虽不及陶秉兰的丰神俊朗,却也面貌出众,加上浑身儒雅,言语愈发动听。
倒是常荀又看向崔恪,弥补道:“虽说不能赠送,不过崔侍郎若赏识薛女人技艺,何妨常来相会,聆听雅音?今后凡是崔侍郎成心,不管听曲还是观舞,我自当命薛姬相陪。提及来——”他含笑睇着崔恪,“迩来定王殿下正为那户部的账目头疼,崔侍郎最擅此道,听曲之余若能襄助一二,岂不分身其美?”
“诸位是为听曲,又不是为了看曲,这有何妨?如果不便,近处应有屏风,挪一件来遮住她二人,想来也是无碍的。”
常荀几近与统统人都能说上话,出来先是一番含笑的客气,同鄯州刺史请安,继而问候姜嗸兄弟,两府都是都城世家的魁首,来往熟谙,常荀顺理成章的退席坐定。
定王面不更色,“乐姬罢了,借之何妨。”他又看向常荀,“上回路过鄯州未去拜访詹刺史,你也一道畴昔,打个号召。陶殷——送薛姬畴昔,切勿叫她失礼于人。”
太子设席之处就在这湖心的岛上,从这屋舍沿盘曲的木桥畴昔,也不费多少工夫。薛姬抱了琵琶先行,阿殷紧随厥后,到得湖心,薛姬自入屋中拜见世人,阿殷停在门口,朝里望畴昔,正巧定王也往这边看过来。
那男人俄然嘲笑了两声,操着不谙练的大魏官话,“两位,久等了。”
“可她执刀在此,叫人如何赏曲?”
阿殷远远跟着出了竹园,便见那男人赶着辆半旧的马车,里头装了几个箱子,倒是平常屠户送生肉用的。
断手连通狼牙棒一起砸向墙壁,冯远道的剑已刺穿那男人的双肩。那男人却不知哪来的力量,竟将另一支负伤的手臂向阿殷击来,在倒下去的那一瞬,重重砸在阿殷小腿。
阿殷不再犹疑,立时跟了上去,远远盯着那男人。
常钧虽成心搀扶太子,却不敢过分违背兄长,且常钰向来偏疼行事小巧的常荀,现在他挑不出常荀的错处,天然没法指责了——别瞧常荀老是含笑,若端的触怒了他,转头变着法儿捅到常钰那边,他这个做弟弟的也兜不住。
阿殷陪薛姬等了有两炷香的工夫,便有人过来递话,请薛姬畴昔吹打扫兴。
他这话要辩驳并不难,比方听曲之时看看美人妙手弹拨,也是乐事。但是姜哲内心藏了事情,又不肯过分决计引得常荀猜忌,只好按下话头,装出个笑容感激定王风雅,点了个曲子,请薛姬弹奏。
定王便挑眉看向太子,“不止太子是从那边听得她会跳舞?”
“待会要见的是怀恩侯府的人,先前那位姜刺史的二叔。”阿殷低声,将弯刀换了个方向,声音却更沉了,乃至有凉意,“薛女人可要好生弹奏,若还像上回在百里春时那样心有旁骛,殿下晓得了,必会大怒。”她平常都是明朗飒然之姿,极罕用这类略带阴沉威胁的腔调说话,薛姬诧然看过来,便对上阿殷锋锐的目光。
阿殷余光瞥见,用足了力量,反刀砍向他手腕。
他们莫非是发觉了吗?本日的事本该隐蔽,神鬼不觉,他们怎会晓得?
那男人举起狼牙棒来迎,口中一声唿哨,不过半晌,便有七小我赶来互助,都是贩子贩夫走狗的打扮,技艺却都出挑。
他郎朗说罢,目光扫过身形妖娆的薛姬,继而看向定王。
两边各自受了些伤,冯远道腿上已是鲜血淋漓,长剑还是翻转挥动,几近缠住了那狼牙棒。阿殷身如灵燕,罔顾腰肋间的疼痛,又一次从侧面攻击,将弯刀侧滑向他手臂,趁他反应慢了一瞬,刀刃立时划破肌肤,闷重的触及骨头。那男人大喝一声,竟自腾身飞起,狼牙棒隔开冯远道,双腿倒是踢向阿殷。
四目订交,阿殷心中愈发平静,因而侧身立在门外。
此时乐曲才罢,世人尚且评谈,他跪地朝太子和定王施礼,“国子博士詹师定,拜见太子殿下、定王殿下。”
常钧身为长辈,对常荀说话,天然威仪些,道:“崔侍郎是与殿下说,你怎可私行替殿下做主,还不向殿下赔罪?”
进退无路,右边是高墙,左边是冯远道。阿殷却在此时生出豪气,不去撤退遁藏,反倒舍欺身向前,手中刀柄压下,趁着那男人尚未站稳,从他腋下敏捷穿过,弯刀挑破他的肚膛,逼出一声痛呼。
拉车的马早已被袖箭射杀倒地,这四周除了东风动摇枝叶的微小声响,便只剩来往招式所带的劲风。
阿殷弯刀已然出鞘,见冯远道脱手,当即飞身畴昔。
常钧看着中间笑眯眯的侄儿,倒是无话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