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 车到山前
腊梅想了想，笑道：“蜜斯，船到桥头天然直。二蜜斯胡言乱语，蜜斯不听也罢。”
高鸢尾目中晶莹明灭，淡笑道：“大人的事，哪是我这个做女儿的能插得上嘴的。我只晓得求老天保佑夫人安然顺利，长命百岁。腊月，去跟小厨房说，从明天开端，我吃斋一个月，替夫人祈福。”
腊梅担忧地看了蜜斯一眼。自打大蜜斯与崔家表少爷订婚的动静传出来后，蜜斯便有些魂不守舍。茶饭不思。腊梅微微地叹了口气。
大块头一气跑出几里，行至一座小宅子，翻墙而入，人刚落地，已有两人围上来。
崔氏见一双后代当着她的面打趣，心头欢乐万分，抚着女儿和婉的发髻道：“公然是个傻孩子，你哥那是喜好你。这世上，除了父母外，也只你哥哥，是至心实意地为着你好。”
腊月忙笑道：“蜜斯替夫人做的那几件衣裳，也该快些了，再有两个月，便要过年了。夫人若穿上蜜斯亲手做的新衣裳过年，内心头不晓得有多欢畅。”
自家蜜斯运气不济，托生在夏姨娘的肚里。偏夏姨娘生下蜜斯没多久，不知何故看破尘凡，吃起斋念起佛来，俗世一概不管。任蜜斯孤零零的在这深宅大院里苦苦挣扎。
高鸢尾面上一白，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腊梅被睹得严严实实，半天说不出话来。
蜜斯失了依仗，又无兄弟姐妹能够帮衬，别说是姻缘了，只怕今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夫人见蜜斯灵巧不幸，从小养在身边，比着府里其他两位庶出的女人，偏疼很多。蜜斯有了夫人明里暗里的庇佑，日子倒还过得去。
大块头回过身去瞧，空无一人，心知被骗，再回顾时，面前的小丫头已消逝不见，哑然一笑：“工夫糟糕，跑得倒快。”
老爷年纪尚轻，另娶是必定的。且不说府里已有三位女人住下了，就是两位姨娘也一刻没停过扶正的心机。若娶的是崔家的两位女人倒也罢了。若娶的是旁人……
她冷静地换下黑衣，妥贴地收到承担里，坐在床沿喝了一盏热茶，缓缓心神，把事情前后细细思了一遍，随即倒床就睡。
林西眼波轻动，神采忽变，眼睛似看到了甚么用力一瞪。
“公子，宫中有变！老爷让你速速归去，万不能再迟误了。”
崔氏用过药，嘴里泛着苦味，叹道：“传闻这两日江枫院书房里的灯，总要亮到四更天？”
也难怪，府中三位蜜斯同岁，大蜜斯由夫人作主，婚事早早地定下来。且定的是崔家，表少爷又是这般丰神漂亮的人物，这让府里别的三位蜜斯如何能不恋慕？若不然，方才二蜜斯那一通牙酸的话，又从何而来？
高子瞻等妹子走后，挥退了屋里众丫环，接过水仙端来的药盏，亲手喂崔氏吃了半盏。
……
高子瞻走到床前，嘴角上扬，喜道：“恭喜mm，道贺mm！”
崔氏悄悄今后仰，惨白死寂的脸上，一滴清泪划过。
高茉莉躁得面红耳赤，跺了顿脚，嘤咛一声扑倒崔氏怀里。
高鸢尾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微卷。掩下了统统的苦衷愁绪。
原希冀着夫人看在蜜斯这些年孝敬的份上，指户好人家，谋个好姻缘。哪知夫人前几年身子就不大好，请医问药一日也没断过。出了海棠一过后，更是一落千丈，府里乃至连后事都预备起来了，迟早是要……
崔氏点头笑道：“不说，都不说了，母亲定能见到我女儿披冠戴霞，十里红妆的那一刻。”
林西悄无声气地回了屋。本日表少爷没有回府，荷花女人守着正屋，房里没有人。
“二姐那一番话。倒也并非胡言乱语。府里四位女人，三位少爷，夫人虽说大要上一视同仁。内心不免分个高低。大哥，大姐是夫人身上掉下的肉，夫人私底下天然要偏疼三分。二哥，二姐有朱姨娘作主，朱家又是官宦之家，婚嫁也不会差；三哥。四妹有何姨娘在，何姨娘虽说被禁了足。起码另有个何家可依托。独独我……”
崔氏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母亲这是心中欢畅。我儿的毕生大事定下来，母亲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便是立时三刻去了，也心安了！”
高茉莉坐在床沿，脸涨得通红，手死命地绞着帕子，嗔道：“母亲！”
“啊，甚么事？”高鸢尾缓过神，茫然问道。
高茉莉急得眼泪直淌，泣道：“母亲何故说如许的话？母亲必能药到病除，安康长命。”
夕云院里，崔氏看着女儿娇羞的模样，笑得心对劲足。
“大少爷来了！”刘妈妈的声音刚落，帘子被高高掀起，一身锦衣的高子瞻含笑信步而来。
林西也未多想，跃身一跳，却不知夏季树枝枯松，易折，只听得咔嚓一声，身形过去下坠落。尚将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人已落入一怀中。
崔氏用过药，嘴里泛着苦味，叹道：“昨儿瑾辰没回府？”
高茉莉心下欢乐，却又耐不住脸皮儿薄，从崔氏怀里钻出来，嘲大哥嗔看一眼，顿脚便回了房。
高鸢尾一改昔日沉稳内敛，言辞锋芒逼人。
高茉莉见母亲落泪，心头一急，又唤道：‘母亲？”
“蜜斯，蜜斯？”腊梅悄悄唤道。
高鸢尾嘴角轻挑，如有所思的“嗯”了一声。
腊月嘲笑道：“蜜斯别听她的，她这个时候跳出来，不过是看着何姨娘不可了，老夫人偏又把娘家的侄女接到府里，便想让你一道帮衬着替朱姨娘说几句好话，她也好摆脱阿谁庶字。”
“母亲，哥哥欺负我，你也不管管！”
万般思路涌上心头，高鸢尾很快就觉悟过来。
……
她活络地挣扎落地，抱拳嘲笑道：“多谢公子掐着时候去而复返，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别！”
“等等，你叫甚么名字？”
腊月想到此，迟疑了一会，才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依奴婢看，夫人把崔家两位蜜斯留在府里，便是但愿她百年后，老爷能娶崔府的女人为妻。现在大大又把大蜜斯许给了崔家，蜜斯细细想想夫人现在的行动……”
高鸢尾淡淡一笑：“你也不必劝我，都说人各有命，平常我还不信，总觉得琴练得时候长些，端方学得好些，在嫡母跟前听话懂事些，便能入了父亲，母亲的双眼。现在看来，有些东西，便是我再倾城绝色，再知书达礼，再孝敬本份，都是求而不得的。”
“母亲，娘舅说是要带瑾辰拜见一名同门。今儿应当回府。”
说罢，几个翻身，人已跃出高府院墙。
“蜜斯？”
……
腊梅一听这话，有些焦急，忙道：“高府四位女人，就数蜜斯长得最好。琴棋书画，颜容德工也是蜜斯里最出众的，依奴婢看，蜜斯除了身份上沾个庶字外，旁的哪点比不上大蜜斯？”
母女俩敏捷拭了拭泪。
高子瞻一惊，心道母亲固然病重，只这崇高寓高低下哪一件事情，都瞒不过她。(未完待续)r655
大姐的婚嫁已灰尘落定，夫民气头的一块大石落地。年老是高府独一的嫡宗子，又有崔家这个强大的舅家作帮衬，其婚娶无需夫人多操心。只要父亲的正妻之位还姓崔，以夫人对她的心疼，不管如何也会替她着想一番。
“腊梅，母亲的模样，你也见到了，能不能撑到那一天，还不好说……再说，我这个身份，如何能跟大姐比！”
腊梅跟着蜜斯这些年，头一回听蜜斯提及这些，只感觉心下酸涩。
说到这里，似有一把无形的尖锥，直直地插入了高鸢尾的心口。再过一年她便十四了，按理也该论起婚嫁，恰好这个时候夫人病了……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这一夜。林西睡得极不平稳。
“备马，我顿时解缆。对了，去查了下高府可有个姓林的女人。”
“哥，你再说，我便不睬你了！”高茉莉红着眼睛害羞嗔道。
“二姐走了？”
林西不消睁眼，也晓得此人是谁。
高子瞻盯着妹子娇好的容颜笑道：“傻妹子，这是天大的丧事，有甚么说不得的。瑾辰这个妹夫，哥哥极其对劲，今后哥哥定要风风景光地把你嫁到他家！”
腊梅眼眶一红，忙劝道：“蜜斯别急，夫人对蜜斯一贯亲厚，不会不管蜜斯的事情的。”
腊梅把手炉塞到蜜斯手里，笑道：“蜜斯，二蜜斯都已经走了！”
半盏茶的时候，林西爬到屋角，劈面直着一棵梧桐树，目视一下间隔，跃一跃应当能够着。
唇边绽出一丝笑意，高鸢尾柔声道：“二姐这几句话，倒让我着了魔。”
高鸢尾微微颤抖的睫毛有些潮湿。
久雨必晴，午后的阳光斜照进窗户，窗台下水仙开得正盛。幽幽散着香味。
“腊梅，我若只是个庶出倒也罢了，偏连个兄弟，娘家也没有。别说是大蜜斯，别的姐妹，我比得过哪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