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东风_分节阅读_35

妆晨却不顾我羞恼，已然忍笑拉着绣夜步进寝殿为我清算行装去了。我站起家，复又坐下，感觉不当，再又站起家来，现下可真真是体味到甚么叫做坐立难安了，来回踱了几步，忍不住问漠歌道：“此去骁骑营，约莫须很多久？”

妆晨闻言忙赔笑道：“王妃心中惦记王爷，也莫要拿奴婢泄气么……奴婢这就去清算便是。”

我点头，自顾自道：“那么，如果乘车最多也便是一个时候。”一低眼，却见漠歌神采苍茫愣愣望我，不由微怔道：“你如何了，如许奇特地瞧我？”

我放下衣裳，蹙眉道：“何事？”

漠歌听了我如是一番话语，顿时没了主张，嗫嚅道：“不、不是那样的……漠歌、漠歌当然听王妃的话。”

她叹了口气，“惇儿实在是个薄命孩子，竟然有如此蛇蝎心肠的亲母。本宫虽贵为后宫主位，母范天下，可说到子嗣，到底只是平常祖母。杳娘之事，本宫亦非常痛心，故意要将惇儿带进宫中抚养，未料朔儿却直夸你与惇儿相处极是亲厚，这倒非常可贵。”

我亦诚心道：“臣妾确是至心疼惜惇儿。臣妾幼时读书，便知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惇儿非臣妾所出，而正因如此，臣妾会待惇儿更胜己出，娘娘固然放心。”

翌日夙起，我便进宫觐见皇后，欢迎我的恰是昨日那高公公，见我来了，忙一叠声地通传去了，不一会便出来两名宫女，将我迎了出来。

他赧然一笑，仍旧是初时的风俗行动——伸手挠挠头顶，道：“挺好的。”顿了顿，又诚心道，“我能在骁骑营中任职，实在是托了王妃的福分。”

我点头笑道：“好个机警的东西。”

铁衣下从不为外人道的柔情现在借漠歌之口缓缓道出，令我心头顿时出现丝丝甜意，“这模样啊。”再按捺不住的笑意如春水般泛动开来，一个明知胆小妄为但是却仍旧缓缓构成的动机顿时浮上心头，“漠歌，你可不成以带我去骁骑营？”

漠歌一怔，瞧了瞧穆昌，又瞧了瞧我，弯身施礼道：“拜见王妃。”

有暖意自心头缓缓爬升，我柔娆一笑，“已经畴昔了，何况我安然无恙，你不必在乎。”

我话音刚落，便听得一个怪声怪气的声声响起，清楚是学着我的语气反复道：“娘娘万安！娘娘万安！”

皇后一怔，“果然？”待得瞧见我袖下的伤处，不由啧啧道：“不幸的孩子，如此说来，这狸奴倒实在可爱。”

皇后睨了我一眼，“你们楚朝有句话，打狗尚且得看仆人，本宫年纪大了，也不知说得对不对。”

色转移话题，我目睹她强自绷着脸，颊上红潮尚未褪尽，忍笑道：“好罢。”

我忙肃了神采，恭谨道：“娘娘博闻广识，何必妄自陋劣？”

我被她说中苦衷，不由半羞半恼，“死丫头，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惦记他了？再满嘴子的胡说看我撕你嘴的！”

皇后笑了笑，“本宫原不过是平日无聊，养着顽罢了。”她说着伸手号召我坐下，目光掠过我右眼下一点殷红，如有所思，半晌哀哀道：“宓儿，苦了你了。”

我不由略略难堪，忙笑道：“娘娘过誉了，臣妾不过到处循规蹈矩，凡事当以王爷为重，这些原是臣妾分内之事。”

我亦含了一丝笑意，“提及狸奴，臣妾前日在府中也曾见过一只，传闻是惇儿亲母畴前所豢，深夜扰人，便如鬼怪普通，臣妾手臂这伤也是托它所赐。”

我不由微微一震，觑眼瞧她，却见她正一脸安静地拈了一小把碎米撒在鹦鹉的食盘里， “惇儿那孩子，可叫宓儿操心了。”

我见他还是憨态可掬，赤子之心，无法之余却也不由欢乐，支颐道：“罢了罢了，当我没问。”忽尔想起一事，“咦，王爷不是带兵攻打犬戎了么？为甚么你会返来府中？”

“那还踌躇甚么？”我大声道，“妆晨，快去给我清算一身换洗衣裳，马上便解缆！”

我恍然大悟，殿外那定是虞妃豢养的狸奴，此时失了仆人，是以到处跑动捣蛋。我见她不快，陪笑道：“娘娘何必为此事动气，既不欢乐，逐了它也便是了。”

我一怔，点头道：“倒是见过，只是臣妾自幼不喜狸奴，故而从未豢养。”

我无声瞧了她一眼，她自发讲错，忙忙低了脸去，“奴婢知错。”

她悄悄与我对视着，忽而幽幽道：“宓儿，本宫果然没有瞧错你，你当真是个有胆识的孩子，难怪朔儿对你如此上心。”

皇后幽幽道：“狸奴那孽畜，叫人瞧着便不欢乐，却不知为何总有那不识分的女子偏疼与狸奴为伍。”

漠歌想了想，“并不久，骑马前去不过半个时候。”

他怔怔望我，目中忽尔浮上哀思之色，“前次晓得王妃出事，我非常担忧，幸亏王爷对王妃是极好的，晓得王妃出事立即便带我一起去救王妃了。”

他道：“王爷比来很忙，不能常常回府了，王爷很担忧犬戎会再派人抓走王妃，又怕有人再谗谄王妃，以是派我带上一队人马驻扎在府里。”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庇护王妃。”

我坐下笑道：“那是因为王爷赏识你的才气，与我可没有半点干系。”

皇后正在寝殿中坐着，伸动手指逗弄着铜架上一只红绿交叉，极是神情的鹦鹉。见我出去，微微抬眼笑道：“来了？”

他的目光定格在我右颊，逐步悲惨了起来，我见他如此，忙笑道：“只是小伤罢了，不必介怀。漠歌，说说你在骁骑营中的事罢，我很想听呢！”

第二十四章 未妨难过是清狂（下）

皇后倒极是平静，缓缓拨着茶汤上的浮沫，小指上紫金镶红宝石的护甲在阳光中闪着灼人的光彩。“宓儿不必惶恐，想来又是那孽畜跑来捣蛋了。”见我仍一脸茫然，她放下茶盏笑道，“宓儿自楚朝来，可曾见过狸奴？”

她哑然发笑，“好一张巧嘴。”

“甚么甚么？”妆晨亦被吓得不轻，连声道：“甚么？王妃现下便要去骁骑营？”

静竹道：“说是营中有人来找王妃，奴婢已叮咛他二人在外殿候着了。”

妆晨喜道：“虽只是一只狸奴，可也叫人瞧着虞妃局势已去呢。”

她亦似有所感，点头道：“不错，你我身为女子，自当应晓得可为与不成为，万事皆要以夫君为重，宓儿如此识得大抵，本宫倒非常放心。”

她睨着我，笑意融融，“如此甚好。”

我亲手将他扶了起家，淡淡笑道：“莫要惶恐，穆总管一贯是冰脸热情，他晓得你现在是王爷帐下的红人，故而更加地要求于你，实实是为了怕你自矜身份，遭人话柄。”

欢愉吗？我不由心下一震，怔怔伸手抚上脸颊，微烫的触感在掌心欢腾地跳动着，一如我鼓噪不安的内心。那样火急地想要见到他，一想到他，内心便鼓胀着满满的、酸酸的柔情，这模样的情感竟然再次在我身上呈现

我一怔，觑眼瞧去，却见皇后伸手拍了拍那鹦鹉的脑袋，笑骂道：“你这小孽畜又贫嘴。”说罢转向我，“宓儿莫要惊怪。”

漠歌的俄然到来，实在令我欣喜不已。月余不见，他倒精干了很多。

“甚么？！”漠歌闻言被吓得不轻，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王爷不会承诺的。”

回府后不过过了一日，便展转传闻虞妃那只狸奴到处捣蛋，竟然惊吓了在御花圃中漫步的皇后，要不是身边侍女保护及时只怕皇后便要摔进池中。世人皆议说是虞妃暗中教唆，天子也非常不快，任虞妃哭闹讨情也不见其面，命令将那狸奴活活打死了。

他面上一红，忙低下脸去，“我……从未见过王妃如此欢愉的模样。”

我点点头，起家便出了寝殿。刚走进大殿，就见穆昌正垂手站着，他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一身戎装，脸孔却被他挡住了。我正讶异会是谁，一抬眼却见那男人走上前来，开口便喊：“王妃！”

这一日畴昔倒也快得很，不过缝了会子衣裳，又催促了惇儿念了会书，很快便是夕照西沉。我心知他必是不返来了，与妆晨、绣夜说了会子话便睡下了。

丝丝缕缕的瑞脑香气自金兽香炉镂空处缓缓逸出，皇后深深吸了一口，轻笑道：“身处其位，天然不堪其扰。以静制动，险中求胜，宓儿不是深谙其道？”

我不防备她忽有此一说，忙恭谨道：“臣妾身为惇儿的嫡母，照拂惇儿，原是分内之事。”

她目中，清楚地跳过一丝了然。我理好衣袖，切切道：“臣妾自来大漠，到处恪守妇道，从不妄言妄为，臣妾自问无愧于心，却不知为何这是非二字，却老是避无可避。”

我低低道：“臣妾得娘娘如此体惜，实在感激涕零。”

他一怔，“那有甚么好听的？每天都是练习，练习射箭、搏斗，另有马术。王妃喜好听这些？”

那穆昌忙道：“大胆，你小小一名兵士，怎敢平视王妃，还不依礼参拜！”

我一径耍赖，支颐道：“在骁骑营里你天然要听王爷的，可现下是在王府，在我面前。”我用心耷拉了眉头，笑容满面，“莫非你便只听王爷的话，再也不听我的话了么……”

我忙裣衽下拜，“臣妾见过娘娘，娘娘万安。”

料想当中的事情。我并没表示过量的讶异，只打量动手肘处，伤痕已垂垂开端长合，只要不消力扯动亦发觉不出疼痛了。我取了剪子将衣角处的线头剪去，“皇后能在虞妃专宠如此之际仍稳坐后位，必也不是等闲。”

“漠歌！”

我点头轻笑，目睹得终究缝好了那件里衣，心下欢乐，正要叫妆晨瞧瞧可有忽略，俄然静竹翻开帘子道：“王妃，穆总管求见。”

我白了她一眼，“莫非你已经七老八十，已经耳背了么？却要我再反复一遍？”

一席话说得穆昌一张老脸红透，嗫嚅道：“王妃谈笑了，这位漠、漠兄弟既然是王爷帐下的人，那小人也便放心了，小人辞职。”

皇后轻笑了声，我抬眼瞧她，前次承天一会，因为相隔甚远瞧得并不清楚，现下细心望去，只见她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扬，衬得整小我非常崇高安闲，但是毕竟已年过不惑，固然死力妆容，仍掩不去眼角微皱。

他说着便躬身退了出去。我见他出了大殿，这才笑道：“怪道今早眼皮子老是跳动，公然是有故交来访。前次仓促会晤，又仓促离散，令我深觉得憾，未曾想本日能再得见你，漠歌，你迩来过得可好？”

妆晨道：“若不是王妃，她要扳倒虞妃只怕也没这么轻易。”

我浅笑不语，皇后着人奉了茶汤过来，因就着饮了。忽听殿外一阵喧闹，内侍宫女呼喝声不竭，间或还异化着几声奇特的哭泣。我不由讶异，“娘娘？”

第二十四章 未妨难过是清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