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鸿鹄志
“师兄，您可不能让他当了掌门呀！”
话落，跪地磕了个响头，在众师弟喝彩声中，在清虚子喜出望外的殷切目送下，蛮玄子一咬牙，大步往门外走去。
走得迟一步的蛮玄子，却最早进了城。
口出妄诞之语的少年，端倪韵致清楚似女子艳色流融、妖娆非常，却兀自笑得如癫似狂！
丢不起这小我、失不得这个颜面的蛮玄子，也顾不得细想了，道了声：“师父，徒儿这便下山去，定要赶在那狂徒之前，先行完成师父所托之事！”
城里头是爆仗声声辞旧岁，――这便到了岁末除夕之夜。
道貌岸然的蛮玄子，那日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对劲洋洋的说了这番话。
“隐士自有妙法！”
立足凝睇半晌，他暗自咬牙嘲笑：
鞫容却听得两眼放光，“啪”的一声，抚掌而笑：“天佑我也！”
只见他已是鼻青脸肿。
眼看着火线又有一家子人拎了大包小包的物品，相互搀扶着，疾步走来，鞫容赶快迎了上去，还未张口扣问，那一家子人已与他擦身而过，走得缓慢，倏忽不见。
这当口还敢往都城里去的，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就是活腻了，真真是不智之举！
世人看他玉颊潮红，朱唇似残存了绛脂，染得几分胭脂香味，这一笑，唇红齿白，端倪妖娆，竟似轻浮媚人的女子！
本是马脚百出、狗屁不通的诬告之言，众口铄金之下，竟令他百口莫辩！
小羽士们瞅着瞅着，脸红心跳，却又忍不住腹诽：狂徒轻浮，没个端庄，真真是道门异类！
翌日，下山化缘的二人接踵返来。
接过那包东西，清虚子翻开一看，竟是十几锭银元宝，少说也有百两！
“师父，本观弟子当中，哪一个辈分修为不比他高？他这么一个野观知名小卒，厚着脸皮死赖在本观不肯走，日日端架子打诳语乱来人，胆小妄为，目无长辈，实属道门异类！如果让他当了掌门，徒儿……徒儿甘愿一头撞死在祖天师神像前！”
后院处，一道柴门悄悄开启――
彻夜他若不逃，明日便成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众弟子于大罗宝殿上三跪九叩，迎立了新掌门。
天子整日里酒色昏昏，眼看战事逼近，都城里又要风起云涌，谁还敢在城中逗留半晌？这不就纷繁卷铺盖避祸去，只等战事停歇后，再返家安身不迟！
周遭避祸之人闻言，皆是骇然，纷繁侧目望去――
※※※※※
老酸丁古道热肠，顿了顿脚步，在旁美意相劝：
又过了几日……
都是背叛了都城的方向，一拨拨的，行色仓促，倒像是从都城里连夜逃出来的。
开阔官道上，车辘辘、马萧萧，一撮撮的人马，或三五成群，或扶老携幼，驮着大包小包的行囊，接踵颠末。
“唉――！”
老酸丁见他仍一意孤行，急得放声高喊：“小兄弟――去不得呀！你现在进京去做甚呀？”
想要当掌门执掌一观的黄粱梦碎。
“哎呀！”
加上这几日城里头购置年货的人又多，财物畅通得也快，银子上没作特别暗号，实难查得蛛丝马迹。
传闻――
义愤填膺、跳脚嚷嚷的此人，宽额狭目，目光闪动，年届三旬，却恰是清虚子对劲高徒，真妙观“玄”字号大弟子，在众弟子中辈分排行最高的蛮玄子。
行行复行行。
清虚子整日里都在感喟，现在从鞫容手里接得银两，虽解了燃眉之急，却无分毫愉悦之色，反倒是更加的郁郁寡欢，“罢了、罢了！天意如此，贫道也不成违之！”
※※※※※
三日之前，有个貌美女人，单独来到本城首富门前，巧笑倩兮，诱得大老爷出门来“美意”收留。
“今儿是个甚么日子？都城里莫不是闹了百煞凶灵？怎的全都离京出城来了？”
在观中待得久了，非论局势如何变幻，有些看法在民气中是根深蒂固、亘古稳定的。
真妙观这几日忙着补葺大罗宝殿，筹措着新掌门继任典礼。
“他来当掌门？如何使得！”
人财两空的冤大头，隔日就去报了官。
等他分开村庄时，村庄里一户农家晾晒在院子竹竿上的几件妇人衣裙，不翼而飞！
“过了本日，贫道就是本观掌门人了！而你，不过是轻易偷生的蝼蚁，贱命一条！这辈子，直到死，都只是个卑贱末流！”
鞫容笑得极是张扬。
先行一步下山来的鞫容，在山下小村庄里转悠担搁了半晌。
每小我的脸上都流出焦灼、镇静、乃至惶惑难安之色。
都城帝都！
他单独一人在漏夜北风里冻得瑟瑟颤栗，浑身打着寒噤，心窝里却有一簇烈焰熊熊蹿燃！
兵戈杀伐，易伤及性命。
如此傲慢之人，自会招人恶感，这不，鞫容前脚刚走，背面就有人跳脚急道：
路旁走着一个老酸丁，似是官家师爷，见鞫容穿的一袭粗布罩衫里模糊露了玄色道袍，清楚是个羽士，偏要往都城里赶路，定是个不知情的他乡客。
不就是个式微道观的小小掌门人么？你当去便是！
遁入林中，稍稍立足，眺望观中张灯结彩、欢声笑语，一派喜庆！
前门里，一派喜气，蛮玄子高踞掌门之位，自是意气风发、迟疑满志！
置身在这潮流般一波波急涌而至的人群当中，与他们逆向而行，鞫容吃了满嘴激扬的灰尘，还几乎站不稳脚，被挤得发展了几步，心中更加迷惑，他嘴里头也忍不住咕哝了一句：
师弟们帮腔起哄。
而是――
但，走着走着，他却垂垂发明了一件怪得古怪的事――
真妙观逢着佳节，择了吉时，立了新掌门，此人却并非鞫容！
众弟子又成了只只闷葫芦，连着蛮玄子也闷不吭声。
清虚子领着众弟子迎出门外，却见蛮玄子一瘸一拐地走上石阶，走得近些，世人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去问问天子老儿――本日便是他的死期，本真仙给他念念往生咒可好？”
男身女相，本就姿色香艳，加上弱冠之龄，细皮嫩肉，顶风一笑，竟无端生出香融媚态！
说来也奇特，这女子像是平空呈现，又平空消逝，任凭官差城里城外的掘地三尺，也找不出这么一个女子来。
一人趁着夜色，携一只打了补丁的寒酸承担，悄悄翻开了道观后院这扇柴门，孤身一人穿入这茫茫夜色，奔逃出去。
“你是如何做到的？”
京畿重地，天子脚下――
随后，鞫容也姗姗返来，手中却拎了一包东西，递到掌门面前。
似是撞上了天大的好运，他大笑着，紧走几步，还是与避祸的世人反向而行，于澎湃离京的人潮当中――逆流而上！
换立掌门之事，也就这么草草决定了。
昨儿下山时还是好好的，入了城，却被城中官兵打成了猪头惨状，浑身负伤，狼狈不堪地逃回山上，自是白手而归！
清虚子受寒染疾，卧榻不起。
可爱的是蛮玄子竟与众弟子联起手来，诬告他当日奉上的银两，是从蛮玄子化缘所得当中强抢去的，蛮玄子当日所受的伤，也并非官兵殴打而至，而是被他所伤！
“都城里要出大事了！庙堂风传――燮王要举兵造反，借了入京朝圣献美姬的名义，穿山路绕捷径，将近兵临城下了！百姓们都闻得风声，急着离京避祸，圣上还在后宫坐拥美人，听曲吃苦，酒色昏昏呢！不幸大臣们上书劝谏，都被拦在宫门外。冒死进谏的，竟被枭首示众！
彻夜，他奋力摆脱了捆绑手脚的绳索，逃出真妙观。
一拂袖，他头也不回，回身便走，走得决然，再无半点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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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沉湎于燮王接连所献的美色新宠芙蓉帐里，不上早朝、不睬朝政已有十数日，大难临头也只说了一句‘燮王决然不会负朕！尔等再敢教唆肇事，十足拖出去斩了，将脑袋悬于宫门，以儆效尤！’听听这话，哪还能希冀天子庇佑臣民？还是早早离京，自求多福的好！”
终有一日，我会再回到此地，到当时，你自会晓得――
因说不出银两详确出处，加上清虚子一病不起，他一人竟遭世人架空，被同门师兄弟强行捆绑至柴房，勒令他面壁思过。
不料，那一夜却丧失了压枕下的十几锭银元宝，连着阿谁来路不明的女子也在当晚失落，大老爷枕边只余下几件妇人衣裙。
“是啊！师兄，这掌门之位如何着也该是由您来继任呀！”
这二人一前一后，接踵下了山。
“这位小兄弟，你还没听到风声啊？”
一日工夫，转眼即逝。
老酸丁这一番话，实是苦口婆心，劝人莫再冒然进京。
世人想破了脑袋也是想不明白：城中百姓见了羽士就避之唯恐不及，官兵则是见一个打一个，道人屡遭摈除，如何还能讨得分文？
如同被噬人的大水猛兽追逼着，这一拨拨的人马逃得非常仓促，乃至有些慌不择路。
一个稚童在仓猝行走时颠仆，被长辈强行拉扯而起，连拖带拽、持续仓猝赶路。
蛮玄子！
趁着夜色的保护，偷逃出去的，恰是癫狂道人――鞫容。
当真妙观世人发明他已逃离，觉得他遁入了山林，隐于山洞、暗无天日地苟延残喘时，他此去，却并非火食希少的山村荒郊，而是天底下最最繁华热烈的地点！
鞫容这一起走得仓猝，也偶然去流连沿途风景。
谁是卑贱末流，谁是人上之人！
山下城中，官府衙门却忙着四周搜索、缉捕一个女盗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