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水土不肥（二更）
正月十五元宵节刚过没三天，宫中传出丧钟，当今太后病薨了。帝素服举哀，缀朝五日。
李妈妈上前摸了摸蜜斯的额头，略有点烫，从速掖了掖被子。
李妈妈笑道：“蜜斯，且放宽解，我早让微云往归云堂去了。”
李妈妈哭笑不得道：“蜜斯，你可把妈妈绕胡涂了。大蜜斯日子过得好，你偏说她酸楚，二蜜斯没有消息，你却说她夫唱妇随，这到底谁过得好，谁过得不好啊？”
李妈妈笑道：“蜜斯，难不成抱病也得找个好日子不成？现在来了京里，姐妹俩啥时候不能见？日子长着呢。”
第二日一早，李妈妈怀揣蜜斯手札，往城东宅子去。傍晚时分，才回了听风轩。
说话间，莺归端着药出去，欣瑶一见那药，只感觉嘴里发苦，想了想，道：“妈妈往母亲那边逛逛去，看母亲得空，把明儿个事说与她听，母亲必会应允。再捎句话给她‘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府里现下人手缺得短长，西边几个都是老太太的心头好，不能委曲，多添些人手也是该当的。”
蒋宏生见女儿实在赢弱，心下不忍，在老太太跟前提了提，只称女儿从小体弱，现在大病一场，需得好生保养。
大姐夫冯思远，祖上原是姑苏响铛铛的富户，费钱捐了个小官，到大蜜斯公公这一代，官至礼部郎中，正四品，虽无甚么实权，倒也安稳，只是传闻儿孙均不太成器。
她跟着祖父回老宅后不久，蒋大蜜斯便嫁了人，只是听母亲提及，大姐姐为人最是聪明不过，想必日子过得不差。
“哪能啊，和姑爷，孩子一起返来的。一个哥儿，一个姐儿。都在老太太房里说话呢。大蜜斯命真好。传闻这些年姑爷屋里只得两个姨娘几个通房，且都无所出。姑爷一个月，倒有半月歇在大蜜斯房里，真真是好本领。”
按祖制，凡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百姓皆三月不得婚嫁。举哀之日，文武三品以上入，哭于庭，四品以下哭于门外。二十一今后，太后棺木送入皇陵安葬。
欣瑶苦思瞑想，觉着本源还是在地区差别上。天赋不敷，加上敏感体质，水土不平的症状比旁人更重些。她尽力回想宿世那点不幸的医药知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决计，做了一回江湖郎中。
顾氏见老太太发话，当下掏了私房银子给女儿到外头采买各色新奇蔬菜生果，又着人四下刺探都城名医，一颗心始终揪着放不下，一天几趟的往听风轩里跑。
李妈妈道：“蜜斯真真是软心肠。要说苦，先前哪个能苦太蜜斯你？现现在，哪个能苦过二蜜斯？一点子消息也无，想必是日子及不好过。”
李妈妈初到天子脚下，既没看到都城的地上铺着金钻，也没见都城比着姑苏府有多繁华，心下大失所望。直嚷嚷还是南边好。
……
……
欣瑶弱弱道：“妈妈，把莺归昨儿个做的点心给大姐姐送些去尝尝。顺带着帮我告个假，就说怕过了病气，等病好了，再给大姐姐请罪。”
欣瑶暗自苦笑，透辟两字，那是需求多少泪水才气写成，不经历世事，不晓得人恋人暖，不看破人道本质，如何能悟得透辟？
李妈妈笑道：“跟着蜜斯十几年。那里能不晓得蜜斯的脾气？”
保养了两个月的蒋欣瑶，神采终究规复了水嫩白净，端倪之间神采更胜往昔，娇俏如六月的粉荷。
“大姐姐返来了。如何事前也不派个下人说一声？多年未见，也不知大姐姐过得可好？我这身子，忒不争气，恰好这时候病了。”
欣瑶有气有力地歪在坑上哼哼。这场病实在来得凶悍，仿佛又回到了刚来蒋府的日子，整天躺在床上，无所是事，混吃等死。
顾氏见女儿的身子一日好过一日，愁眉伸展，笑容满满，让蒋宏生心喜得连歇在顾氏房里十几天。若不是老太太表示，不得已才往周姨娘房里去了几次。
老太太自个就在病中，那里能不晓得小厨房的好处？倒也没有难堪，交代统统照姑苏府的端方行事。
蒋欣瑶宿世此生只在江南糊口过，风俗了南边潮湿的气候。乍到都城，水土不平，除夕过后便开端上吐下泄，连续三天，未见好转，只把听风轩折腾的人仰马翻。
欣瑶有气有力道：“妈妈，保养几天就好了。让丫头搬两盆水出去，这屋子里炎热的很。”
当天，瑾珏阁斜劈面的福人居酒楼上，一面若冠玉的青年男人包下了一间雅间，临窗而立，刚好能看到瑾珏阁全貌。
每日凌晨起床第一件事，喝一杯盐糖水。平常更是断了茶水，改喝蜂蜜水，饮食尽量平淡，各色百般的粥配着小菜。房间每日通风半个时候，四个角落各放一盆井水，二日沐浴改成日日泡澡再让大夫开几贴去湿热的中药，日日小火熬了喝。
蒋家除了蒋二老爷斋戒留宿哭灵外，其他世人摘冠缨，服素缟，安守府内，无事不等闲外出。
不知为何，自太后病薨后，都城连着十几天的雨雪天，冰寒砭骨。蒋欣瑶入京的第一个春节，便是在这满城的萧瑟中度过。
“蜜斯，我正揣摩这事呢，你放心，误不了蜜斯的大事。”
“蜜斯。今儿个初十，二老爷带着二爷，三爷一早就出门探友去了。大蜜斯返来了，在老太太跟前说话，二太太忙着接待呢。”
欣瑶苦笑道：“到底是隔着十万八千里呢。老太太病了，我也病了，这个年过得，真是让人绝望。父亲与弟弟可在府里？母亲在忙些甚么？”
欣瑶嗔道：“还是妈妈知我的心。”
欣瑶轻声道：“谁说二蜜斯消息全无，日子就必然难过？只怕是府里有人伤了她的心。说不定此时正与二姐夫举案齐眉，夫唱妇随呢”
李妈妈手上忙活，嘴上也不闲着，道：“莺归正熬着银耳羹。最是清热去火不过，蜜斯多喝些。北边的气候跟南边不一样，蜜斯金玉似的人，那里能适应得了？昨夜。刮了一夜的北风，异化着雨雪，听得民气惊胆怯的。若在南边，何时刮过这么大的风？便是雪也不常见。”
顾氏看着女儿惨白，较着瘦了一圈的面庞心疼不已，背后里与蒋宏生筹议，想同姑苏府一样给女儿置个小厨房。
欣瑶回神道：“妈妈那里是白活了？看看我身边这一件件，一桩桩事，哪离得开妈妈你？估摸着全爷早就得知我进京的动静了，瑾珏阁如何了？也没个动静过来。妈妈，明儿个，你帮我往城东宅子里走一趟。”
这两个月的日籽实在难过，先是水土不平，上吐下泄，接着身上起大片丘疹，乃至莫名其妙的流鼻血，吓得蒋欣瑶一度觉得本身得了绝症。一日三顿苦药喝得嘴里吃甚么山珍海味都是一个味道，还没甚么效果。急得顾氏连连直骂庸医误人。
欣瑶念及此，道：“妈妈，我们远在南边，那里晓得大姐姐的苦处？一小我身居都城，人生地不熟的，多少酸楚痛苦。外人只看到她的鲜敞亮丽，又有谁看获得她背后的眼泪？”
欣瑶一本端庄道：“妈妈，万事可不能光看大要。谁过得好，谁过得不好，外人怎会明白？有人看着平和，幸运，则实内里波澜澎湃。有人看着勉强责备，一定不是明则保身。以是啊，日子过得好，过不好，只在于过日子的人。就像当初我们在老宅，外人看着蜜斯我不幸非常，哪知我却活得如鱼得水，现在啊，再没有比老宅更安闲清闲的日子了。”
李妈妈则按着古法，从后花圃拿来一捧泥土，包在帕子里。欣瑶有事没事便闻闻。十几天过后，身上的不刚才渐渐消了去。听风轩世人这才松了口气。
李妈妈笑道：“蜜斯说得话，句句在理。妈妈白活了几十年，不及蜜斯看得透辟。”
蒋欣瑶悔恨本身的身子骨弱，稍稍好些，便闲不住，再冷的天，都得在园子里走上几圈。渐渐的，脸上有了赤色。老天是公允的，他赐与了你某些东西的，天然也会顺手拿走些旁的。欣瑶的安康很不幸被老天爷揣在口袋里。
除夕刚过，侯府递来帖子，请大姑奶奶初二过府一聚。恰好老太太除夕团聚夜染了风寒，加上连日赶路，鞍马劳累，病倒在床，便命蒋宏生带着两个儿子往侯府拜年。
“蜜斯，二太太方才着人给蜜斯送了些新奇的蔬菜，蜜斯想吃甚么，尽管跟妈妈说。看看，下巴都尖了，好不轻易长些肉，这一拉一吐，全没了。”
欣瑶道：“妈妈，大姐姐一小我返来的？”
蒋欣瑶用心把“多添些人手”减轻了语气。李妈妈心领神会，叮咛了几句，便往秋水院去。
仲春二十八，瑾珏阁在都城悄无声气的开门迎客，在铺子林立的皇城南门，低调的引不起任何人的重视。
蒋欣瑶对这个堂姐无甚印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