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第108章
黛玉只睁大了眼望着凤姐作不解状。
两人一时无言。
凤姐忽捏着袖子抖了抖,作色道:“只是你家这最要紧的‘宝贝’倒是留在咱家的。”
黛玉低眉一笑,道:“那可多谢嫂子了,这主张不错,让我明儿细想想,看能再多做些甚么出息来。”
凤姐笑道:“你林家最宝贝的,可不就是你这一大袋子玉么~”说完就撑不住抬头大笑起来。
黛玉心中一动,嘴上笑道:“现在你虽当着家,也不过是管着这内宅里的事件,外头出息的多少又未曾劳烦到你。前头送出去多少银子,你尽着使就是,有那不周道的处所,你自寻二舅母做主去就是,有甚么难的。”
凤姐笑道:“现在大家都说你这屋子里铺金盖玉的,就连这地下都埋着好几箱宝呢……现下我可正缺银子呢,这落到手上了,怎能不上心瞧瞧……”边说边又打量起手中的茶盏来:京中时下极重青瓷。各房现在都置了好些,只黛玉屋中还是一色的白瓷,折枝牡丹花的纹样,胎薄如脂,叩声似玉,倒也入得凤姐的眼。
黛玉放下自个儿的茯苓茶,抽出绢子来抿了抿嘴,却斜眸睇着凤姐道:“好好的,你这又何为么怪呢。”
凤姐忽又正色道:“要我说,传那话的可不就是个蠢的,林mm这里纵是有宝贝,又岂会埋在这屋子,不会放回自个府上去么。”
黛玉作势瞪了她半晌,忽地也笑了起来:“有甚放不得的,莫非还怕你这只臭鸟叼了去不成。”
黛玉笑道:“这府里公然还是有个聪明人的。”
“……”
凤姐转了转眸子,俯身向黛玉低声道:“有一宗要紧的,我却只同你说:如果为了姑父的出息,实在有些时候,使银子,倒一定是最好的。”
王夫人身份日渐贵重,兼常日里应酬的多了,与她这位mm相处时到也晓得投桃报李,或是件衣裳,或是份点心,一日日你来我往的,东西虽小,却架不住量多――凤姐本与两位姑妈靠近无甚定见,可做顺水情面是一回事,拿自个儿的钱做这个顺水情面就是另一回事了――先时王夫人还顺嘴说一句“从我的份例银子里扣”,到得厥后却也不提这茬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凤姐怎会没有牢骚……
凤姐说的那块地,实在不但是指林府前面的那块地,真论起来,应是三面围着林府的一片林地。这片地在上三代的时候都是围在林府围墙里的,但一代代的爵承降下来,那府邸按制就一代代地小了下去。但林家一向都甚得圣眷,皇上未发话将那地另赏,那地纵是出了林家的院墙,在别人眼里也还是林家的地――现在降爵不改建的府邸多了去了:一大师子几代人生养下来,分府分炊的,承爵的能得的府只要比爵位应得的小的,纵大也大不了多少去,那里还需改甚么建,也就是林家人丁薄弱如此的,那府外才气有那般大的空位留着种树。――有那牙利刻薄的,只笑说林家这是育不出人来,拿树充数“林”呢。
凤姐仍自接道:“我自是招人烦的,卖了我去,方无妨着那不招人烦的来陪林mm……”她正学着宝玉的声唤那“林mm”三个字,却见黛玉果然变了神采起家要走,才忍了笑忙忙地起家拉住黛玉赔不是。
她虽见黛玉神采不好,却只当黛玉小女人家脸皮薄,不经说。是以虽不敢再猖獗,到底心下不觉得意,过了会子还是寻了个空同黛玉将话绕了返来,“……这当家啊,内里有出息多的地步、铺子自是好的,但内里赚的再多,家里如何支用也是门学问,你别觉得只要那诗啊书啊的才是学问,这管家里的学问更大,管得好了,那银子就利滚利,若管得不好吧,多少银子都不敷你花的。……就拿你们林府说吧――这也就是我讨人嫌,来多这句嘴:我听人说你们府后那片空位只种着些松木,半分出息也无,倒用了两家下人打理着,这一年下来不知要白搭多少银子去……我也知你们家不缺这点子银子,可林姑父现在远在荆州,到底也不是个法儿,他白叟家本来再得圣眷,离得圣上久了,多长的情也有淡的时候,倒是想些体例调得近些才是。我同你说,这宦海呀,但是天底下最花银子的地儿了,你多备些银子,老是没有错的。”
凤姐飞了她一眼,也撇了撇嘴,“你是个纳福的命,那里晓得这内里的活动,太太能帮你一回二回,莫非能一向帮下去未曾。且府里上高低下这很多下人瞧着,你只服一回软,她们就能揪着踩你一辈子,别说当家,只怕今后连腰杆子都挺不起来了。再者说了,这府里哪个不是长辈,谁的叮咛能不紧着办的?哪个又有工夫听你一句一句掰银子花哪儿了,你如果误了事,到当时候,纵是有理也是在理了……”说着不知想到甚么了,长长地叹了口气,“‘当家三年狗也嫌’,现在我可不恰是应了这句么~”
凤姐也不睬她,只笑了好半晌方停了下来,一面拿绢子抹笑出来的泪沫子,一面还冲黛玉挤眉弄眼。黛玉气得不好,冲着闻声笑声上来奉侍的平儿道:“还不拴了这猴儿家去,再留在我这儿,我可要提了卖去……”
如许的牢骚为何对她说,黛玉是从不问的,也不知凤姐哪来的黛玉不会说她好话的自傲,但黛玉确是不传的。含笑表示丫头们又换了遍茶,在念叨完王夫人新制的诰命服饰破钞、宝玉书房里的一应新设后,凤姐终究有空接了茶盏润唇。却偏不知想起了甚么,又端着那茶盏左看右瞧了半晌。
本来打元春封妃后,王夫人的情面来昔日多,贾母虽说也指导一二,但王夫人了解她婆婆的说话向来吃力,兼又谅解贾母大哥,不忍多扰。按说东府尤氏于此道也有些见地,只到底是长辈。这边府里大房的邢氏倒是平辈,却又只是填房……
黛玉听她叹的酸楚,俯过身去道:“如此辛苦,不如辞了就是了。”
黛玉一时转不弯来,睁目望着她。
“……下作不知耻的浪荡蹄子~莫说还算不得那牌面上的人物,纵是过了明路,也不过是个打帘端茶的主子罢了,那里就轮到她……”也不知是哪一房里的丫头适逢其会,看了热烈不算,还出嘴相帮。
那日凤姐午后又过来略坐,拉着黛玉述了半日苦。
凤姐听了更是大笑,“放得放得,不如就在我们家放一辈子好了……倒也不白放你的,我们家玉虽没你家的多,却现有一块上好的。”
黛玉怒道:“你本日到底做甚么来的?满嘴的昏话,更加招人烦了。”
黛玉停了停,含笑问凤姐:“若依嫂子,当如何?”
廊下立时有四五声嗤笑声传出。
黛玉被她提起恼处,不由扭脸撇嘴,道:“我虽晓得你一贯是个牙尖嘴利的,只到底也该存了些眼力才是,如何就学起那些子夯货挑衅起这等蠢话来。”
黛玉想要躲费事,可惜不即是费事不寻她。不过是小丫头拌嘴时斗狠的一句话罢了,传来传去,再传回黛玉耳中时,却已是大相径庭。
凤姐笑:“哟,不都说一文钱难死豪杰汉么,现在府里这上高低下多少宗官司,哪一宗又少使了银子了。我呀,这会子眼里只要银子,那里另有别的。”
凤姐端了茶喝了口,方道:“如果我,自是想体例将那块地寻点出息出来,哪么大块地白白放着,啧啧,也就是你,也不是,应是你家那位老管家太谨慎了些,那地拿出来做甚么不成,就是林姑父现在不在京里,不另有我们这些子亲戚给你撑腰么。”
现下恰是午歇之时,碧痕万想不到在这很多人面前丢了脸,再不说甚么,哼哼着回身走了。
黛玉却不但愿如许的谈吐出在她的屋里――有些事,内心晓得就好,没需求说出来不是。是以她轻咳了一声,唤人道:“来人……”
幸亏她mm是个详确体贴的,平日闲谈时觉出她的难处来,也能分化一二。薛家家道中落,但薛阿姨原也是中持过一大师子中馈的,且又单独带着后代千里迁徙,虽一定算得上足智多谋,却也委偏言的上是见地遍及。这一来二去的,姐妹俩较昔日更加密切。
“只不过是给你见地见地罢了。”
凤姐且笑且叹,“可还是个小丫头不是,哪来这么便宜的事,做了人家媳妇儿的,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谁说这是拿来戴的?”
作者有话要说:2012年最后一天,天下末日也畴昔了,天下末今后那最具有“安然”意义的安然夜也过了,过了明天,2012年就真的过完了~~以是,祝大师在新开端的第六个太阳纪里,幸运,欢愉~~嗯,并且持续支撑我这个写文有力慢的作者吧~~
凤姐想她夙来关在后宅里,那里见过甚么世面,绕着弯子同她说她一定能懂,若想得岔了倒是白搭了她半日的心机,倒不如点的明些才好。只这话得缓着说,不能让黛玉瞧出端倪来,是以她反是将身子缓缓靠回椅背,又将那茶盏拿起来细细品了一回,方开口道:“我的见地也浅,一时也想不出别的例子来,现在只得拿我们府里的事来讲了……呸,这话原不该再提的,就似往年蓉哥媳妇举丧那会儿,珍大哥哥遍寻不得好棺木,哎,真是现拿着银子没处买去,只急得珍大哥哥甚么似的。谁知薛大哥听得了,现将家里存的一付上好的板子送了来,解了珍大哥哥的难,你想想一付板子能值几个钱,可在珍大哥哥眼里,倒比送了几千上万两的银子还欢畅,我同你说,年里珍大哥哥给京里几家世交打了个号召,本年里一开春,这薛家在京里的买卖就较往年翻了一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