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玉珠(黛玉同人)

33第33章

贾母跟前,黛玉没有再提上学的事。只陪在贾母身边,同她白叟家说说话,解解闷。刑、王两位舅母早间过来给贾母存候,听闻黛玉身子不快,也都温言安抚了一番。黛玉依礼应对,倒也未曾有甚么不测。午间于贾母一处吃罢饭,候着贾母歇了中觉,她方转回本身屋里。

那厢润妍为着本身的学问比贾府的女人都多,心下非常对劲,一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断,鼓起时,翘首挺胸,振衣弹服地作着夫子状。黛玉回过神来,横了她一眼,道:“你昨日去顽了一日,功课可有写?”润妍的小脸立时就垮了下来,“女人,……昨日你让我去陪四女人了。”黛玉歪了歪头,慢悠悠地坏笑道:“我可有说过,功课能够不做么?”润妍噎住,半晌低眉耷眼地自往外屋去了。

本来三春并几个旁支的女人,就在这荣国府后花圃子里归置了两间房,请了个积古的老儒在那儿发蒙。润妍虽说年幼,跟着黛玉读书时倒是认了真的――无他,若念得不好,女人罚得可比贾夫子还要短长。是以昨日在学里站了半日,倒还辩白得清先生与迎春、探春讲解的是“索居闲处沉默寥寂……枇杷晚翠梧桐蚤凋”(《千字文》),至于惜春么,尚在一旁背着“若广学,惧其繁。但略说,能知原。” (《三字经》)黛玉睁大了眼只待不信,转念又想起宝玉为秦钟入家学,李贵回娘舅贾政那句“呦呦鹿呜,荷叶浮萍”实是《诗经・小雅・鹿鸣》里的“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当时宝玉已十2、三岁了,尚念得是这段,那么,贾府里这些女人们读书,怕真如贾母所言,只为识几个字罢了。对了,就连贾元春这般人物,于诗书上也并不善长,这……黛玉一下子,于这贾府里女人们上得学,兴趣全无了。

黛玉眨眨眼,被噎得无语,偷瞧着钱嬷嬷板成一块的脸,晓得此次可气得狠了,遂低头咬了咬唇,复拉了钱嬷嬷的裙摆,“嬷嬷……玉儿晓得错了,再不会了。身材发肤,受之父母,玉儿就算不为了本身,也该想着些爹娘,想着些嬷嬷们的苦心,保重本身的身子。”加码,加码,再加个更深切的自我攻讦。

黛玉本觉得如此这般算是结束一桩官司,不想一名钱嬷嬷的气才平下去,四个丫头连带奶娘的气方才收回来。黛玉拿眼睃了一睃,即按着额头轻声细气地嚷头痛,堵得世人恨也不是,爱也不是,几人虽也知黛玉这头痛只怕七分都是装的,无法终是忧心她那三分恐是真的,相互悻悻地看了几眼,忿忿地发作不得,含怨带嗔地伏侍黛玉吃罢药,上床安息,将这大好的机遇轻松放过……哎,要寻着女人的不是本就难,寻着了还能出着气的,更是难上加难。床帐外几人又是嗔笑,又是咬牙,无语立了半晌,终是各自散去,自做自事了,独留着黛玉一人躲在帐里闭目偷笑,缓缓睡去。

目睹着一盘棋就要下完了,终究闻声院子有小丫头唤道:“宝玉返来了……”贾母坐直身子,黛玉几人立起家来,一股冷风入屋,宝玉自屏外转进屋里。贾母探身道:“今个儿怎这般晚,倒上那里皮去了……饿了没有?”边着边伸手将宝玉拉到身边,一手摸到脸上,嗔道:“脸怎地这般地冰,但是衣裳没穿够,那起子……我的儿,你这是如何了?”姊妹们本在旁立着,猛听得贾母的声音高了八度,不知何事,忙上前看时,倒是宝玉满面颓色,眼睑粉润,被贾母拉住的手心有些许红肿。黛玉一瞧,内心揣摩着,许是宝玉不消心,在学里被夫子打了手心――她虽没被打过,她那两个小丫头,但是吃过贾夫子的板子的。她本觉此事平常,不想那厢里贾母已然建议怒来。

黛玉又吃了口水,放了茶盏,清了清嗓子,弱弱地唤了声:“钱嬷嬷……”也不必向奶娘求援了,瞧王嬷嬷站在墙边的神采,若不是在怪本身,就是被逼协从了,嗯,擒贼先擒王,还是先找这位罢。

姊妹们放学返来,齐往她房里来探视。黛玉安息得好了,倒也不感觉有甚么不适,笑着起家谢了,收了书卷,与三春往贾母正房里闲话。她们四人几日相处下来,也略算熟谙了。纵是脾气各别,倒也能相安无事。黛玉为着想要多活动一下,同着惜春并一群丫环在前院里蒙着眼玩捉猫,跑得累了,偷偷躲进屋里安息。瞧见迎春与探春捧着本《声律发蒙》在一处研讨,黛玉见了,一时猎喜,忍不住与二人扳话起来,两姐妹见黛玉虽书读得较她们多,却并不抢言夺语,偶尔说上两句,言词上也并无半分对劲之色,只指着书上爱好的句子,说些北来时瞧见的景色,听得人如临其境。黛玉说得两句,为免矫饰之嫌,抿嘴一笑,谦道:“我因先时在路上瞧着好些景色,心头觉着都雅,却怎地都说不明白,此时瞧见前人一句半句的诗词,竟如重见当日风景普通,冒昧多说了两句,你们别笑……”探春听得出神,自捧了书吟道:“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我先只读着顺口,现在听你一说,方觉着这‘烟’字用得……真好……”说得三人齐齐笑了。

黛玉踏进本身房门时,多少有些松口气的意义,是以一时也没觉出不当。待到清算结束,端起了茶盏,方觉着屋子里特别地静,抬眼看时,却见一屋子的嬷嬷丫头全立在墙边,就连方才上来伏侍的春柳等人,这会子手里没活的,也复往墙边立住。黛玉定定神,低头抿了口茶,入口微带甜美,倒是贾母本日送过来的茯苓霜。喝到嘴里的虽甜,黛玉内心却更加的虚:本日之事,实有些对不住这一屋子的人。这些打家里跟来的婆子丫头们,出门在外的,可就算是她的家里人了,本应是她最知心的、最倚重的,可她本日身子不好,却不与她们说,不说也就罢了,偏又叫贾府的人先晓得了,岂不是叫外人瞧了她们的笑话?也不知贾母是否来发作过她们,嗯,本身这般行事,确是有失殷勤。

残冬夜长,转眼已挑灯多时,贾母虽搂着黛玉在榻上坐着瞧迎春、探春下棋,眼神却只往门边去。黛玉心知贾母是盼着宝玉返来,想了想,也不便劝,只作不知。惜春在院子里顽了一下午,这会子也乏了,怏怏地坐在劈面抓着几粒棋子玩弄着。一个小丫头转进屋来,回禀贾母道:“老太太,已探听了,宝玉并不在老爷那边。二门外也没瞧见跟去的小厮,想是还在学里。”贾母听了,只说了句“晓得了。”又转头看着探春落子。

几算是睡了一日的黛玉,这一夜还是黑甜一觉直至天明,似醒非醒间,风俗地去往枕边摸绢子,却触手一片润凉,睁目看时,倒是那柄莲花快意――本来此物昨日一赏下来,丫头们就给搁在了黛玉的枕边,以作安枕之用。黛玉昨晚只顾着闭目装睡,未曾重视到它,现在顺手拿来把玩,不由回想起昨日各种。本身抿嘴笑了一回,却又蹙眉深思了会儿:自个儿昨日做得是不对,这可不是在家中,另有父亲为她打理。若在这儿生了病……呵呵,可不知会有多少人会趁她病,要她命呢。并且,前次在家中抱病时,父亲为着她也措置过几个下人,当时还只是在本身家中,也还罢了,现在若让贾府的人趁机措置了本身的人,那短得可不但仅是本身的面子了……

黛玉瞧着钱嬷嬷近前,立起家来,“嬷嬷,今晨我身子原不大利落……可想着初来乍到的,又无什大碍,何必一惊一乍地让你们操心,又没得让外祖母担忧的……本想撑一撑也就畴昔了,未曾想叫大夫瞧了出来……也是我幼年,思虑不周,让嬷嬷刻苦了。”

黛玉乖乖由着钱嬷嬷念叨了一回,待到听出是这位“镇山嬷嬷”打着“伏侍不周”的罪名自罚自家时,心内的惭愧方去了三分,遂又放上面子来软软地求了回情,才将统统的丫头婆子们都开解了去。

瞧着钱嬷嬷的脸还是要松不松,也不开口,黛玉不由跺了顿脚,扭着绢子娇嗔道:“嬷嬷……你再活力,我可就不依了。”女人我好久未曾给人认错误了,这点面子,你老还是给了罢。

“女人言重了。依我看来,这大夫倒是个不通事理的,既知女人不肯说,他就不该瞧出来的。”

黛玉起得晚,莫说宝玉,就连三春都往学里去了。春柳一面给她梳发,一面回说三春并宝玉今晨均过来探视了她,见黛玉未醒,略坐坐就往学里去了。月梅在旁撇嘴道:“那位宝二爷,昨个早晨也来了的,进门就想往向阁房去,幸亏嬷嬷们拦得快……也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黛玉听着说“学里”,想起昨日跟出去的润妍来,恰好唤来探听一二。

“不是我多嘴……女人你怎能如此不珍惜本身的身子……”钱嬷嬷本也是为了劝戒劝戒黛玉,目睹女人要绷不住面子了,哪有不借梯下坡的,若真气坏了女人,劝戒不成也就罢了,再病上添病可如何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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