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98章
黛玉陪了贾母回府,奉侍着她白叟家在榻上靠了,又往小厨房里去瞧了瞧,叮嘱小丫头过得半个时候将将雪蛤参汤给贾母送畴昔。那参却用的是西洋参,此物虽说是个打外洋进上来的奇怪物,只是如当代人多爱老山参,并不喜这个。黛玉还是前两日在凤姐房里见着,说是她娘家哥哥送的,因瞧着她也不大识得的模样,就讨了过来。原说留着自个儿用的,只贾母这两日只说气乏体疲,是以问过大夫,昨日拿出来让人炖了,哄着贾母用了回。贾母觉着确有些功效,黛玉听了欢畅,只督着丫头们弄了。又想着若真是对症,过两日打发财里人往各国贩子堆积处寻些来贡献贾母。
黛玉对她的挑衅只作不见,她昨个早晨被虎魄那般堵着门闹了一场,只将她待贾府人等的心吵得更加地淡了,倒是她身边的小丫头唤作听月的沉不住气,皱着眉道:“有你如许给主子说话的么,还懂端方呢,连礼都不晓得行。”
“呸,这话说得假,前个儿还同我说尤大嫂子娘家两位妹子你都见得着,另有甚么‘一动一静,风韵各别,却都是天仙普通的人物’,怎地就见不着四mm了。”
宝玉一顿,暗悔自个儿一时忽视,好好地提起这个来,只特长掩了嘴咳了声,道:“……那日前头来了客,我同珍大哥哥一处见客去了,倒不大晓得。”不大晓得,就是晓得点的,偏黛玉只当未曾瞧见宝玉吞吞吐吐的模样,只扯着嘴角笑了笑,道:“整日里人来客往的,倒难为琏二嫂子辛苦,里里外外看顾得全面。”语气虽淡,到底心下不愉,不免将“里里外外、全面”几字咬得份外埠重。
贾母也不睬宝玉,只连声道,“多大点事呢,你既不喜好那丫头,赶她出去就是,不值甚么的,还不快快起来。”地下世人忙扶黛玉起家上榻。贾母高低打量了会子,听黛玉低声伸谢,不由笑着拍了她背道:“端的儿是越大越不懂事了。地上那般凉,你说跪就跪。你如本年事小不晓得短长……”
那郑家媳妇来了两回了,那里是来告罪,竟是卖着脸面要黛玉往贾母面前给虎魄讨情的。黛玉不是那等有风驶尽帆的人,虽不肯给这个情面,却也不肯再获咎郑家媳妇,落个刻薄下人的名声。只是上一回已同她客客气气地打了一个时候的太极,这一遭确是懒得见了,是以她仍往贾母房里来,脱了鞋袜上了榻,依着贾母躺了,只说老太太的被子香暖,要来蹭觉。贾母被她哄得高兴,捏了捏她的腮,高欢畅兴地搂了她这个香团子歇起了午觉。
一进门,黛玉就瞧见虎魄歪坐在墙边的椅中,正拿着支鸡毛掸子在那厢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掸着双珠青花大瓶。见着他二人出去,她也不起家,只转过背假作未曾见着。黛玉知她不驯,却也不好与她叫真,偏宝玉平日与她顽笑惯了,特特地超出施礼的小丫头去拉扯她,又涎着脸笑道:“好姐姐,巴巴地怎做起这个来?”
宝玉心头一颤,他也只是道听途说,事关二姐姐的名誉,他倒也不敢乱传的,只是,黛玉是如何晓得的,是以她才不肯去东府?
黛玉一时猎奇,诘问了句:“你素与姐妹们一处,可知二姐姐好好地怎生起病来?”
里屋并没有黛玉的哭声,这让宝玉放心很多。待听清黛玉所说,他却又不由叹了口气,上前劝道:“她并没有这个意义,不过是嘴笨说错了话,林mm何必必与她普通见地。”
秦氏五七那日,黛玉扶着贾母去上了回香,倒底未曾跟着世人往铁槛寺去送殡。两府里连主子带下人去了大半,就是薛家也派人去设了路祭。
本来二女人迎春本是日日跟着她母亲邢夫人过那边府里帮衬的。说是应酬,似她这等未出阁的女人也不过是跟着太太一处坐坐,陪陪过府的女人们罢了,谁知那日也不知怎地只说身子不好,早早地回了府,原觉得歇歇也就好了,谁知当晚竟建议高烧,胡言乱语起来,丫头们慌了一夜,待到天明各院开了锁,禀过太太王氏,忙忙地往东府里向凤姐支了对牌延医问药。谁知连续几贴药下去,却并不见多少转机。老太太担忧之余,只怕过了病气给其别人,莫说宝玉,就连黛玉也没让畴昔看望,是以两人此时提及,也只能相对点头。
两人正东拉西扯地闲话了半晌,方有小丫头过来回说老太太起家了。两人遂一起往正屋里去。
宝玉不答话,黛玉也不恼,直似没事人普通又闲闲问道:“有一阵不见四mm了,她可还好?”
黛玉听了只一笑,道:“你尽管今后花圃子里顽去,若归去时她还在,就往老太太跟前回我就是。”
虎魄板着脸丢开手去,皮笑肉不笑隧道:“我们本就是个主子命,不做这个做甚么。倒是二爷虽说是主子,也得放尊敬些才是,到底我们也是服侍老太太的不是。”边说边斜着眼盯着黛玉。
他不出声也还罢了,恰好特特地说出这番话来,黛玉发作不得长辈屋里的丫头,发作他却半点不难,红了眼睛一手夺过衣袖,冲宝玉点点头,连说了两声好,转头冲进阁房。听月恨恨瞪了宝玉一眼,吃紧跟将上去。宝玉闻声身后虎魄嗤声低笑道:“偏只会告状。”宝玉不由苦笑道:“好姐姐,少说一句罢。”说着一撩袍子也跟了出来。
――过两年尤氏这个东府端庄的当家主母给她公公贾敬办丧仪都能让贾琏得空偷了她娘家的尤二姐。是以黛玉感觉凤姐这“过江龙”手腕再是了得,现在这趟差事也一定就能压得住东府里的那些牛鬼蛇神。现下她风头正盛,花花肩舆世人抬,纵是有些忽略,也都是猫儿盖屎,不漏出味儿来也就罢了。
黛玉却不爱听这些事儿,只截了他的话道:“时候可不早了,你还不畴昔给二舅母存候,一会子老太太起了,你又来不及。”
如此走了一圈,黛玉也有此乏了,正说要回屋歇歇,却见小丫头品雨探头探脑地打前头走来,见着她忙道:“郑家嫂子来了,说是要给女人告罪,春柳姐姐在屋里陪着呢,叫我来寻女人。”
宝玉笑道:“昨晚缮国公府上来报,说是国公夫人没了,太太同大太太今儿一大早就要过府去,已差了玉钏儿过来讲了,让我不必畴昔存候了。”
黛玉听得讶然,尤氏竟是真病了?她内心原是有成见的,总感觉一定是真病,不过是与贾珍置气,是以未曾问过她的病情。此时想想:也是,她虽是后妻,可贾珍是这一辈里贾家的族长,她也算得上宗妇了。就算她与贾珍之间有再多肮脏,总归家丑不成传扬,这宁国府的颜面老是要顾一顾的罢,若她真无事,怎好如此拿性子?――多少高门大户的妇人都是这么忍过来的,莫说贾珍,那族里多少白叟儿在,哪就容得下她如此猖獗。
“嘿嘿,那里象你说的那般……不过是四mm面嫩,我们去瞧尤大嫂子时都不大出来。”
“几日不见四mm,可贵竟懂事了。”明里是夸惜春守礼知进退,宝玉却知是在嘲他不过是个浊物尔尔。他也不气,只厚着脸皮混笑道:“尤家两位姐姐也不大同我顽,倒是同蓉儿他们一处的多……”
宝玉见两下里吵将起来,倒先不忙顾他自个儿的面子了,只要将两边分掰开来,故而笑嘻嘻地来拉黛玉,“我们尽管在内里谈笑,倒是要叫老太太等急了,还是先出来罢。”说着就上来牵黛玉的衣袖。
品雨回声去了。
想是如是想,黛玉也偶然穷究,只同宝玉道:“我这身子也一贯不好,却未曾去瞧瞧她,你这几日如果去瞧她,且代我问好才是。”
虎魄横着听月拧着嘴道:“哟~,晓得你们林家端方大……”边说边拿掸子下死力地掸了两下几,又低声嘀咕道:“可惜这是贾府。”
黛玉理也不睬他,只直直跪在贾母跟前望定她,等她答复。――贾母夙来爱好口利舌滑之人,跟前怎会留嘴笨的蠢婢。宝玉这般说词黛玉半字也不信。
“哎,可别说了,原说是好些个了,前个儿镇国公府上得了长男,尤大嫂子说要亲身备礼,强挣了半天,到底没起得身,只得凤姐姐理了两府的礼票据送畴昔……”
“她成日拘在尤大嫂子身边呢,尤大嫂子身上不好,我倒不好多扰了去,倒是少见……”
黛玉就问:“便是国公府上,想必尤大嫂子也是要去的了?”――尤氏打丧仪开端起直病到现下,总有个把月了,到现在也没传闻见过客呢。
未几时婆子们摆上碗碟,黛玉方清算了表情,起家扶着贾母入坐用餐。宝玉目睹得黛玉好轻易好了,自不会再去触霉头。一时用罢饭,宝玉自往东府里应卯。偏黛玉心眼小,出门时特地摆布瞄了两下,确是不见了虎魄,让她心中不由一暖:贾母待她,确是与宝玉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