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世家风骨
来者是纪澜,绯红的锦袍,袍裾压着一圈繁复的斑纹,饰以金线,头顶银冠,一如既往的富丽风骚。
等纪澜回过神来,厉出衡已经抬步进了配房,只留一角袍裾,令他无端惊骇。
“厉某怎敢。”厉出衡收回目光,敛衽起家,“侯爷本就花名在外,可杜府二娘冷静无闻,养在深闺,如果因为侯爷而成为众矢之地,怕是今后也很难再入清远侯府。据厉某所知,纪太夫人最重名节。”
“没有……”阿松低头沮丧,“我这就回书院。”
但是阿松分开后,厉出衡左等右等,直至月上中天,银华泻地,杜且都没有折返来。
厉出衡的伤已经好了很多,结痂的处所开端脱落,脱落时奇痒非常,他总会用手去抓。阿松向她抱怨过,杜且记在心中,在寺中的药房找了几味药配成新的药膏。
“郎君不是作了一幅画要送予女君?”阿松暗自发笑,“现在良辰美景,如果再不送的话,今后怕就没机遇送了。”
厉出衡终究回身,寒眸骤开,嘴角含笑,“那么侯爷以为,厉某对杜府有何诡计,有如此多平步青云的朝中新贵,厉某谁都不选,恰好看中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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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乃至有一个奇特的设法,莫非厉出衡也和他一样?可在娶杜且之前,他底子没见过厉出衡这小我,也未曾听闻过他,无从论证。
“厉氏就算是目下家道中落,但仍然是大梁最陈腐显赫的世族,根底深厚,想与厉氏攀亲者不计其数,为的不是朝中是否有报酬官,品级多少,而是冲着厉氏这个姓氏而来,为的就是世家风骨。帝京不是有如许一句传言,世家联婚,宁舍皇家光荣,不弃百年门楣。”厉出衡掷地有声,明朗疏阔的面庞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张扬,即便是粗布麻衣,也难掩其出众锋芒。
“侯爷莫要忘了,杜府把厉某赶出来的启事是以为厉某并非河东厉氏后辈。”厉出衡面带笑意,信步走至爬满藤蔓的围墙边,指着花窗以外的群山叠幛,“厉某十四岁随恩师在各地游学,去岁落户帝京,在万山书院与一众学子论道讲学,他们都能够证明厉某的身份。”
杜且当真不再走动,“郎君只一人,妾亦是如此。郎君家在河东,可妾的家在京中,家人团聚,却无人来接妾回府,妾心中不快,亦无人倾诉。跨院而来,是为送药膏,并非与郎君花前月下。”
“清远侯来访,厉某本该相迎,无法重伤未愈,不能起家。”厉出衡的一身傲骨倒是百炼成钢,连纪澜的面子,他都不给。
厉出衡还未及反应,杜且已经消逝不见。
“本侯传闻,这桩婚事底子就是子虚乌有。”
秋风又起,暗香浮动,纪澜蹙了眉,主动开口道:“本侯听闻中间是被杜府的家兵打了,可有此事?”
北风吹拂,落叶翻滚,忽听嘎吱一声脆响,厉出衡扭头回望,笑意凝在唇边,目光凛冽生寒。
“中间是在威胁本侯?”
“鄙人纪澜,听闻甘大儒的高徒在此养伤,一向不敢打搅,趁此花好月圆,特地前来叨扰。”
厉出衡眸子微眯,并不接招,视而不见地发着呆。
可惜,清远侯纪澜向来没有这份自知之明。
“既然是曲解,那就再好不过了。”纪澜说:“本侯与杜府二娘情投意合,愿结百年。婚约既是曲解,本侯就能上门提亲,不致让二娘名声受损。”
纪澜被晾在一旁,也不焦急与他扳话,扫过未完的棋局,抬手落下一子。
“女君如果不陪某手谈一局,便不要过来。”厉出衡喝止她,故作冷酷道:“中秋月圆,某在京中孤身一人,如果连如此藐小的情愿都没法达成,还不如不见女君。”
“郎君,本日是中秋。”
厉出衡披着外袍坐在院中石案前,案上置了一方棋局,那是昨日与妙莲大师未完的棋局。妙莲大师有严格的作息,不会因为棋局胜负未分,而与他彻夜达旦地对弈。
“本侯三媒六礼娶她过门,如何会毁她名声?”
反观厉出衡灰色布袍,仅以一根木簪束发,简朴到粗陋。
厉出衡笑道:“某说的是被打是曲解,并未说婚约是曲解。”
厉出衡用心支开他:“中秋又如何?你约了才子?”
厉出衡昂首望月,“侯爷也中意杜府二娘,厉某深感幸运,只是这婚事仍然有效,劝说侯爷不要做出特别的行动。”
恍忽间,纪澜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仿佛看到十年后的厉出衡,于朝堂上纵横捭阖,侃侃而谈。那一袭紫衣官服似为他量身定造,再无人能出其摆布。而也是这小我,与他相斗五年,让他吃足苦头,最后毫无还手之力。
纪澜无不遗憾地奉告他:“可本侯与二娘已互许毕生,怕是要孤负中间。”
厉出衡没有接话与他持续酬酢客气,专注于石案的棋局,堕入沉默。
为了避开纪澜的骚扰,杜且以送药为名,来到邻院。
“既然不是来看某,还送药有何用?”
“曲解罢了。”厉出衡轻描淡写,偶然与他多说,想让他知难而退,不再胶葛。
纪澜温暖地一笑,徐行向前,一掀袍摆坐了下去,“无妨无妨。”
“要你多嘴!”厉出衡轻斥,“让你下山回书院清算,你如何还不走?”
“妾这就告别。”杜且回身便走了,真的走了。
“这……”纪澜筹办不敷,天然答不上来。在他看来,厉出衡不过就是一个不敷为惧的落魄士子,家世显赫,但宗族权势不敷,在朝堂中的影响力亦是微乎其微,即使以后他权倾朝野,可那也是十年以后,眼下恰是打压他的好机会,最好能让他再也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