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照心
李纨道:“如此也好,我们本日也该起一社,只叫做‘清谈’,只是孤负了我们潇湘子的满腹才情。”
麝月点头道:“都凭姐姐做主。”
宝玉仓促返来,公然见袭人已返来了,便笑着上前拉了手说话。又见袭人清减了好些,眼睛也有些红丝,更加心疼她。从速叮咛人去小厨房要几样滋补的羹汤来。
黛玉转头看着她眨眨眼,李纨便接着道:“你现在早上可还喝汤水?潇湘馆里可有甚么不铛铛的处所?两餐饭都在园子里用了,但是不风俗?晚间睡得又如何?”
迎春却在那边拿了指头在案几上飞速点画着甚么,忽而笑道:“竟是如此!这阵力亦能够此解。‘念光’宏者胜‘念光’仄者。以是,底子在于如何晋升‘念光’境地!”说了眼巴巴看着邢岫烟。
世人又冷静很久,却听邢岫烟轻叹一声道:“再没想到能在这里遇着这么个话头。常说乡野蓬蒿藏异人,现在这斑斓丛中也问起道来了?”
李纨这里,李婶兄弟来接人,李婶便带了李纹李绮姐妹去了。只说要住些光阴,也不晓得甚么时候返来。如此,园子里一下子又少了几小我。
很久,迎春开口道:“嫂子,另有呢?”邢岫烟也看着李纨,只黛玉同惜春还低了头不知想些甚么。
这番话说的好没事理,偏这日刚好聚来的都是一群痴子,倒个个都闭了嘴,冷静体察起来。
黛玉这才叹了口气道:“我只懒得说话罢了。这几日细思来,常日里说的话,倒有一大半是不消说的、白说的,不说倒还省些力量。”
迎春笑笑道:“也不必然是为了作诗来的。本日一聚,说说话儿也好。嫂子不晓得,邢mm看了嫂子给我的书,连饭都顾不得吃了,可见是比我们都有慧根的。”
一时散了,走出来一个个都嘴角含笑眉头微蹙,让人看不清喜忧。
邢岫烟发笑道:“我不过是个野狐禅,方才说的另有两句本身未曾体证过的,那里能到指导你修炼‘念光’的境地了。”
黛玉听了微微一笑,却不搭话。李纨便点头道:“你这是入了甚么魔了?平常说你一句,你那边怕没有十句二十句的回我。现在倒如许和顺起来,看得我心惊。”
说完了,深吸口气,幽幽叹道:“我想着,所谓求‘真’,该抢先把这层‘膜’炼没了才对吧。”
李纨迎春等都笑道:“求之不得。”
邢岫烟悄悄道:“她分歧,她是没有体例。”,想了想,又道,“我这很多年埋头参悟,确有一点点所得,本日竟壮了胆量,试着说出来众位听听,可好?”
晚间黛玉运起青冥,远在万里以外的一个青衫人影忽有所感,忙放下了手里的卷宗,往背面小屋里盘腿坐了,挥手设下禁制,便一同修炼起来。待出了定,面上也是一时喜一时恼,“女人这是吃了甚么灵丹了,精进神速若此。唉,明显是我晓得比较多,为甚么却老是阿谁不懂的修炼得比较快?……”
邢岫烟才道:“佛说‘眼耳鼻舌身意’,‘色声香味触法’,便是我们以目得视,以耳得闻,以鼻能嗅,以舌能尝……只以目为例。众位宽坐,试着正视火线。如何?可见者非止正前一处,目之两侧余光,犹有可见,对否?”
李纨听了浅笑点头,邢岫烟所言者也是她此前在珠界中入定时所得,只没有她这般能调度清楚地诉诸于口。现在听了,两相印证,那体察到的滋味更清楚了些。
长安都城乾元殿里,信王靠近那老道细看了半日,俄然转头问道:“皇兄,是不是我眼睛出题目了?如何看着这老儿好似年青了些似的。”上座之人眸光微闪,平声道:“是看着精力了。”
只惜春未曾说话,她内心却想着“二姐姐要想将那念光的光圈修大,大嫂子却说欲得真就得先将那层覆膜修没了……这到底是该把它做大,还是把它化无?……”内心考虑展转,不得主张。
黛玉要待开口,又被她拦下,李纨道:“我晓得,你要说妫柳不在的事。我只说,本来妫柳在的时候,莫非那竹子是她替你看的,不是映在你本身眼里的?餐饭汤粥是她替你喝的?便是她在这里时,也不是不时候刻紧跟着的,――你独个儿在屋里安坐看书,她在与不在,又干甚么事了?!如何她一不在,你就喝茶也不得味,用饭也不适口,一样的景儿一样的屋子都变得没意义了?”
世人都看着她,黛玉一脸猜疑看她半日,噗嗤笑出声来道:“大嫂子你是学医了还是学卜筮了?是要给我瞧病呢,还是要给我看风水?”
世人又点头,邢岫烟笑道:“我细察世人,又发明这大家于眼中映照之物中所能‘瞥见’的多少相差极大。方才大嫂子说了‘念’,说那层‘膜’,我把这两个一合,取个名字叫做‘念光’。我们眼耳鼻舌身意所映照之物恰如暗夜园景,而我们所能体察之物,倒是能得那念光晖映之物。人与人的‘念光’之差,引出了‘所见’之差。一到处‘所见’之差,分解一个‘境地’之差。这后两句,倒是我本日所得,尚未细察体证,先胡胡说出来抛砖引玉吧。”
那层膜又是如何来的?一者有天生体格之差,一样窗外,目力好的人看着是一幅清楚小品,大哥目衰的看着就是一幅泼墨了;更大的起因倒是因于大家之念、之心。此于天生草木上或者尚不较着,应于人事更好懂些。一样的书,有人看了笑,有人看了叹,有人看了哭,有人看了骂。那书,都是一样的书,字字如一,如何大家所见却这般分歧?到底我眼里看到的书,同你眼里看到的书,哪一本才是真的那书?”
李纨便点头道:“如此说来,并无特异之变。如何我看你近些日子来就这般神思不属,百无聊赖的呢?”
黛玉便慢声道:“这一日几餐还不都是辛嬷嬷说了算?天然还同本来一样的。院子里倒是下雪多了,‘时闻折竹声’。屋里同你们一样换的冬饰,你前儿不是刚来过?至于餐饭,不过是换个处所吃,有甚么分歧处。晚间何时歇下,不是有管事嬷嬷们看着的?天然也没甚么希奇。”
世人皆点头称是,邢岫烟又道:“如此,平常我们整日里目之所及,也不晓得映照了多少东西,但是,我们体察到的‘瞥见’却又有多少?就说方才,若非宽坐专意,多只‘瞥见’面前正视之物罢了。眼如此,余者耳鼻舌身意者天然都如此。是以,我们常说‘眼瞥见’,实则我们所说的‘眼瞥见’却比眼睛整日里映照在内的东西要少很多了。但是?”
李纨按住她道:“闲话少叙,你直答来。”
黛玉叹道:“不错,确是如此。那‘念光’便是‘自限’。只它几近与我贴体同生,若非体悟,难以发觉地点。我们常日里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只这个‘亲’字就认了‘真’。却未防这个‘亲’才是天生的一处‘假’呢。”
袭人又问:“那如何还比及这会子来,没个说法儿?”
惜春一摆手道:“嫂子净说些无关紧急的。最要紧一个,今儿这气候时节,到底合该吃些甚么才好呢?!”
因宝钗累着了,虽吃了冷香丸,也要养上几日,湘云便日日陪着。袭人送其母出殡后,也返来了。一返来便听麝月提及了坠儿的事,袭人想了想道:“这事旁人不晓得?”
麝月答道:“屋里几个都晓得的,二爷也晓得。”
惜春笑道:“邢姐姐,你不是同妙玉好,妙玉不是我们这里的?你又在这里见问道希奇了!”
麝月摇点头,也不言语。袭人考虑一回道:“也罢,一会儿我同平儿说去。虽是不好大张旗鼓的,都做了如许的事了,再留着也不好。若我们出面,只怕她娘老子要闹,又是一桩烦人的事,倒招人看了笑话。直让平儿那边打发两个管事的把人领出去就是了。”
李纨便又缓缓道:“如此,打个比方,那竹子若比作一幅画儿,在这竹子到我们真正‘看到’的竹子中间,还隔了一层膜。这层膜的光彩薄厚还不是一成稳定的。是以,明显是一样的竹子,本日你看着感觉‘鲜翠敬爱’,明日你或者就熟视无睹了。推而广之,何止竹子,四周一桌一椅一茶一饭,乃至身边之人,你‘看到’的都已经是覆膜以后的模样了。
李纨笑道:“这话很有事理。只是我却另有一事问你。”
又加上宝钗因补那雀金呢累着了,宝玉更是一日几次地去看望。湘云还要说他几句:“明显有个妙技术的丫头,非给赶了出去!留下一屋子甚么都不会的,翻要来费事宝姐姐!幸亏二哥哥你这会子不是仕进,若不然,只这识人一样就不晓得如何好了。”宝玉全凭她说去,只一味答允,湘云说了几次也觉败兴便丢开了。
袭大家虽返来了,行事也更加稳妥持重,只无事时便好坐着发楞,又或坐着坐着就滴下泪来。宝玉怜她丧母心伤,只更加和顺以待。偏碧痕同麝月两小我越加明里暗里地不对于起来,袭人又没心机管,宝玉也被闹得内心不得安生。
忽听外头有声响,从速出去了,就见一个穿一身五彩斑斓的小子出去拱手道:“小先生,大师有请。”妫柳只好跟着出去。
袭人正要说话,外头来了个厨上的,拎着食盒,倒是王夫人赏了麝月两个菜。麝月忙跟着去王夫人那边叩首谢赏。袭人见她身影远远去了,才回身清算起东西来,又把秋纹叫了过来问她不在这些日子里里外外的事。
到了社日,只黛玉、迎春、惜春同邢岫烟相携而来,李纨便道:“本日这诗社怕是聚不成了。才刚三丫头也遣了人来讲太太有事寻她,怕一时半刻脱不得身。薛大女人同薛二女人都身子不适,史大女人也没心机了。至于宝玉嘛,怕早就把这诗社的事儿丢到爪哇国去了!你们说说看,可要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