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万卷古今消永昼
“我如何变成了这个模样?”李纨沉吟,却又想“不过这模样我却自感觉欢乐。”一时被本身的动机缠得恍忽起来,“女子无才便是德”……“孀妇只宜平静自守”……“孀妇赋闲的,今后只如槁木死灰,不起波澜”……“女子只该当以针黹女红为要”……“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莫不是,都是些‘天之苍苍’?”
而之前筹算的要寻些东西出去用,好帮贾兰攒家底的主张,却落在了另一本《凡界游历记》上。不知作者是甚么身份,只晓得此人在地级凡人境游历不止数千年,偏疼看凡人糊口。后将游历条记清算成册,便是此书。也不知他去的是甚么地界,也很有些希奇处。因此人对凡人没有神通灵力却多有物创之事极其感兴趣,是以所涉之事多数记录详细,大可鉴戒。
翻开那本《道途略说》,里头对辟谷说的甚是详细,若已经引气入体了,吃辟谷丹没有甚么毛病,如果筑基了,就是不吃辟谷丹也能自行辟谷。要重视处是凡人用辟谷丹,服用前后最好能进灵谷灵果舒缓五脏,方能不伤脾胃底子。若能如此,每年许辟谷一次,对凡人来讲都不失为祛毒摄生的一个别例。看到此处,再无疑虑,便取了一颗服了,土黄色的药丸,药味极淡,吃下肚也无甚非常。这一来却公然再没有饿意,只不时喝些灵泉灵酒罢了。
刚好这辟谷丹的功效仿佛快过,又剥了几颗灵米吃了,喝了水,略呆了一阵子便从珠界中出来。回到房中,略感恍忽,高床软卧却了无睡意,便干脆闭上眼睛运起功来。似醒非醒间,听到了墨雨叫起的声音。
此时再无其他设法,一门心机只想把东西都清算起来,腾空了处所,或者能够想体例弄个暖阁出去,再有炉子锅子甚么的,真是神仙过的日子了,遂不断歇地倒腾起来。
现在李纨只想如何把面前这座“山”上的东西取下来。爬上去自是不成能的,这要一不谨慎掉了下来可不是玩的。从底下开端取也不可,恐怕有坍塌的伤害。皱眉苦思时,神念一闪,“神识取物,傀儡”,傀儡此物,日前翻书时看到过,似是会动的偶人,也分无数的品级,苍兰界最驰名的似是叫做“牵机门”的门派。
也是炼器一脉的,只专精于傀儡、芥子之类,能做芥子楼阁,传世者有芥子屋、须弥楼、小巧阁、牵机城,以芥子屋最为多见,须弥楼便少了,非大门派不能有,而小巧阁和牵机城更是传说中物。“不晓得老神仙有没有洗劫过这一家,若能有个芥子屋就好了。”九天真君冤哉!“至于神识取物,应是要求于‘炼神’了,却非一朝一夕之事。”
“烦恼即菩提”,想起经籍上的这句话,公然开端烦恼了,看来菩提可期。不是暴躁的人,当下也没有闲坐呆想或心神不宁,按下心机,想着睡前头晕,就取了《太初诀》练起来。还是是眉间和百会穴有所感到,光晕淡化以后,经络图又主动跳出来,持续盘坐感受穴位的麻胀刺痒,光点渗入身材,一道道暖流颠末,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逐步感受不到本身的身材,内心一片安宁。
手脚不断又无人相语,便易多思多虑。忽而就想到一难堪事――凡人以谷气生津养体,天然少不了五谷循环之事,这个现在在这珠界里倒是没法。一没有屋子,二没有净房,若都要往外头去,回数多了岂不更是难堪!这等细枝末节之事,倒是实实在在的烦恼。如果出去就呆不了一会儿,这里多迟早能清算完,且不说本身也想多在内里待会儿。想起之前找到的辟谷丹,却不晓得能不能吃。
醒来时犹抱着葫芦,齿间另有香味缭绕,躺着看天涯流云,内心安宁。
那《大千博物》自不必说,最奇的是那本《狐说凡人》,传闻是一飞升的妖修所作,该大能本体是一尾玄狐,且向来对此不大避讳。行文中多爱说“凡人较于我等妖族而言如何如何”或是“此等作为我等狐族实不能亦不屑体味……”等等,倒是从未见过的目光说法。此中多对凡大家间的事情举以实例,若说来也是常见之事,只是被这玄狐一说却又变得非常好笑可叹大有别扭处。
又说人以妖类生啖血肉为蛮横可怖,斥其残暴,玄狐更不解道:“妖族杀生为活命,捕杀而食之,人亦杀生而食,到此并无分歧。只妖多数不懂调鼎之道,茹毛饮血者众。人偏多事,切之剁之腌之烤之蒸煮之,又加酸甜苦辣,置入盘盏中细细咀嚼。不过都是吃个尸身,虐尸后再食用便比直接杀了吃高超仁善了很多?!若以我本体而言,我倒是不肯被人涂了□□种草药酱汁又先蒸后烤的,倒不如直接饱了狼吻进了虎口还痛快些!”李纨细思又乐不成支。凡此等等,这玄狐大人实在是个妙人。
“甚么时候能有火,能够尝一尝书上说的‘柔糯微甘’是多么甘旨。”一口气吃了五六粒,这苦涩的味道,即便是贾府最奇怪的碧粳米也不及其万一。又想本身吃了五六粒米便饱了,若如此说来,传说中有人吃了一粒神仙给的仙枣便悠长不饥也是大有能够了,保不齐那枣子能有柚子大小呢。
便是此时没有答案,这个“公然如此?”的种子倒是埋下了。
这世上,你没时,自有轻你鄙你踩你懒得理睬你的,可如果你太偶然,更有哄你欺你算计你的。这么算来,还是没有来得好些,如果后者,千日防人的日子可没那么好过。想到此处,按下刚才的利欲之心,又挑了些吃食的做法和阿谁粗线针织的事细细看了记下。另有更多虽说是凡界之物,倒是从未传闻过的,恐怕不是此界之物,只当个希奇看了,也不消多记。
如说到尘寰物制时,便提及上古时人捏土成陶,此中有器如三足尊便规定非诸侯以上不能用,玄狐道:“不过是刚学会玩泥巴,便装腔作势如此,最可异处是大家竟认同此为尊器,眼巴巴地恋慕以此器盛物的尊荣。不过是一块泥巴捏成分歧模样,谁若情愿大可寻块泥巴捏了,浑不知这群人在啧啧个甚么!”
工夫无踪处,再展开眼来,腹中已微感饥饿。团香果得给贾兰留着,李纨取出一株青菰米来。揪下一颗米粒,那米粒足有鸽蛋大小,翠绿外壳薄而脆,一搓即碎。脱了壳的米粒色淡青微微透明,有谷物的甜香味。李纨咬下一口,清甜软弹,公然如此。虽说也称为“米”,这灵米公然与凡人的米大不不异,竟然生食就如此甘旨了。
有一个侍弄地步的体例,撒石粉、铺稻草等等,另有一个用锯末木屑混了土养鸡饲豚的体例,都是荒唐不经之说,书中却言之凿凿,李纨便细细记在了内心,比及时候在庄子上尝尝。另有将羊毛兔毛之类捻了粗线以针织衣履的、各种希奇古怪的吃食。
这么累了睡醒了忙活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总算理出了两三丈空位,暴露厚重的青石空中,洁净得一丝灰也不见。这四周散落的袋子都已经用了起来,放了满满一箱子。里头的东西固然都经了手的,却多数不识得也不知事合用处,只收好了等今后有机遇再满满学吧。
如此一来,待想看些书时便需略瞒着父亲耳目,偷偷读些。虽李父只要将女儿教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何如李家书香太浓,李纨自小耳濡目染,虽不敢说文采风骚,对文章诗词却甚有几分品鉴之力,婚后与贾珠天然更有一番红袖添香共读书的美处。只是婆婆却不是爱诗文识书香之人,也不好非常看书,自贾珠去后更是一字不沾,只恐惹了婆婆不喜。现在坐拥书楼,再无可惧可忌处,又是平生一大快事。
现下的费事是面前这座“山”,里头最多的是箱子,占□□成,别的另有些狼藉的兵刃法器之类。现在李纨见地了长得像箱子普通的藏书楼,天然不敢把这些箱子都当作箱子来看。且有很多是收不进储物袋的,比如现在装了储物芥子的阿谁箱子里最后装的那些盒子,便死活收不进任何袋子里,也只能这么散放在那。连盒子里头究竟是甚么也还没来得及细看。
李纨忽的被本身这个动机吓了一跳。曾多少时,生已无趣,只照着画好的路每日来回,无喜亦不敢悲。现在,想要问一句“公然如此?”本身公然就该活得哀哀戚戚,除此以外再无前程?孀妇公然该是一段死木?现在刚双十韶华,公但是后再无可期处?公然一辈子都只活在别人眼里,为争一口气?争的又是甚么气……
界内东西实在太多,她就清算一会儿,又修炼一会儿,或是抽一本书来看。倒也乐得安闲。更有那书里说的东西,都是闻所未闻之事,看久了也不觉疲惫,反倒越觉风趣。想她在家时,虽说是书香世家,何如其父李守中却最是循规蹈矩之人,不令其非常读书,只让读《女四书》或《列女传》之类。说略识几个字也就罢了,看多了移了脾气多思多想倒多烦恼,有道是“人生烦恼识字始”,何况女儿家。
最惹人的是一个用砂子碱面石灰烧制玻璃的体例,李纨看到此处心咚咚直跳,若这个公然成事,说一年万把两进账都是少了!这玻璃甚么价儿,只想想那玻璃屏风,不是王府大族都是不能得的。但是转念又想,本身庄子上如果收成好些或者多出些牲口,哪怕做几种希奇吃食,这些都还好说,可如果本身制出玻璃来,这可就太打眼了,到时候只怕再也没有平静日子过。
李纨读至此处大笑不止,实在是这玄狐言语活矫捷现,这两厢差别细想之下竟然如此可乐。若待如此说来,这明黄杏黄的服饰,不过是找个染料染了罢了,且这色彩也一定必然比红的绿的都雅,不晓得这群人又矫情个甚么,偏是许你用不准我用的,好一通折腾!玄狐大人若能听到此时李纨心声,说不定能与她浮上一明白。
虽没有醉过酒,也能想见现在必不是宿醉,神清气爽,眉清目明的。擦了把脸,说是要清算的,成果理出一壶酒来就倒了。俄然愣住。想现在这个模样,父亲如果瞥见了怕是不敢认的吧?何止,谁能想到贞静自守的贾府大奶奶竟然会偷偷喝酒,喝完了裹着被子躺在两个大木箱子拼集的“榻”上呼呼大睡?如果许嬷嬷晓得了,定会哭着说对不起先太太,说不定连哭都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