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游西湖再逢青蛇
圣塘闸亭拱檐曲折遍及四角,以朱红色琉璃瓦为顶,因是能工巧匠细心补葺而成,又以“朱红”为色,很有皇宫大内之气象,故而引的游人多与此地立足憩息。
霸道灵本是修行五百余年的蛤蟆成精,耐不住山中清修的苦闷,便化形到人间厮混,一起招摇撞骗得来财帛,得享繁华繁华。
与不远处的杨树下,包文正倒是细心的凝睇着这道人“霸道灵”,观其形举头阔步,看其势安然自如,虽无仙风道骨之意,但却也委实瞧不出何物所化……
这道人目睹圣塘闸亭处非富则贵,眼中一亮便独自走了过来,顿首后自报家门,手中铜铃又是一阵短促轻鸣,大声呼道:“逢凶化吉,不灵不收一文钱……”
模糊之间,竟是有未曾凋残的胡蝶振翅飞来,与这秋风当中与毓秀亭中翩翩起舞,虽是寒意渐重难以翩姗不定,仍然与这眉清目秀的少年郎身边缭绕盘桓……
“青儿,这许仙倒是风雅之人……”
“青儿,你听……”
抱朴守分,将喜怒哀乐埋没在心中,一惯聪慧顽愚、淡然处之,唯有到了扒开云雾,到了毕其功于一役之时,方会暴露狰狞……
有人生来便是贫贱,整天为充饥之物驰驱;有人生来家道殷实,寻得娇妻做个大族翁;有的生来便是王公贵胄,平生珍羞美馔,锦衣玉食……
那琴声跟着秋风而来,如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空灵之声令人忆起那山谷的幽兰,高古之音仿佛御风在那彩云之际……
一阵风凉的秋风缓缓而来,也恰是余音渺渺,一曲结束之际,包文正自双眸余光当中,倒是得见熟谙的身形自远处而来,心头一震之时,心念急转,便举步走了上前,“登堂入室”直入毓秀亭中。
“道长,我家老爷请你移步……”
观世音菩萨曾指导迷津,了结一千七百余年前的恩典以后,方能皈依三宝,但昔日恩师黎山老母的“叮咛”还在耳边缭绕……
恰是庆余堂中的学徒,又有一身不俗的武功,两次比武的许仙,许汉文!
“是他……”
钱塘门与清波门并非毗邻,间隔充盈门,同为临安府十三座旱城门之一,若与西湖泛舟而行,也需半个时候之多。
与圣塘闸亭邻近清波门,而清波门又邻近临安府,是以与此处憩息者皆是凡人,只见那侍女也是描红茶青,便是下人均是挺胸仰首,落座者非富则贵。
那一袭深蓝色直綴(同音词,樊篱)长衫的清癯老者,正与毓秀亭中操琴,十指工致有力,拨弄琴弦,早已吸引了文人骚人立足旁观,更是少有低语扳谈之声。
“先生的琴艺委实至妙,长辈如蒙见教,不堪感激!”
顿挫顿挫的腔调自圣塘闸亭外反响开来,秋意缠绵本是萧瑟寥寂,文人骚人也多是伤秋悲月,故而霸道灵这一段吟唱之词,倒也是将浩繁游人将目光谛视了畴昔。
那是如同翠竹矗立的背影,端坐与毓秀亭的石椅之上,秋风当中那淡青色的衣袂随之出现褶皱,双手与琴弦之上拨弄,一股寥寂与萧瑟的意味倒是随之弥生。
包文正拱手见礼,温文尔雅,单刀直入的道了然来意,倒是晓得这清癯老者既然公开与毓秀亭中操琴,便不会拒了“后学末进”的请教之心。
时也,运也,命也……
眉清目秀,温文尔雅,性子纯良,习岐黄之术治病救人,闻琴音而知雅意,可见此人孤洁雅达……
毓秀亭取“钟灵毓秀”之意,亭尖深沉的枣红;亭柱陈腐的茶青;灰红色的石桌和石椅,亭旁绿树掩映,琴声缠绵悲戚,如走马摇铃。
《琅嬛曲》,昔日与青丘山玉漱山庄中得来,据传乃是伯邑考所著,“一曲琅嬛,龙凤呈祥”,虽已是残篇,但与世俗当中,倒是技惊四座,足以绕梁三日,余音渺渺。
包文正目不斜视,与这清波门外的官道上以余光打量,倒是久久不见那一袭青衣罗裙的女子,心知此事倒也急不来,前人云: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但“结网”二字又岂是一夕之功……
若说“聊斋志异”当中还是光怪陆离,那些窜改成人形的妖妖怪怪另有迹可循,妖气、怨气和戾气毕竟讳饰不住,但在这方天下当中,非论是这霸道灵的言行举止,还是“青蛇”的娟秀高雅,都与凡人普通无二……
“是他!”
她,神采飞扬,容色绝丽,娇媚不成方物,脸上乌黑的肌肤当中透出一层红玉般的微晕,真是晨露新聚,奇花初胎,说不尽的清丽绝俗。
白素贞蓦地立足,诧异的朝那毓秀亭中望去,细心聆听几缕琴声以后,便对身侧的“侍女”小青言道。
她仅是平常的白纱衣,简朴又不失高雅,那是远胜素雅的风雅无声,那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更是傲视生辉……
包文正一袭淡青色直綴(樊篱字)长衫,行走间衣袂飘飘,孑然一身的与西湖之侧赏识着春季的美景,观其形如同青竹孤洁不染俗物,本是眉清目秀的少年郎,踱步之间又是一派温文尔雅,倒是令沿路的妙龄女子几次举目。
霸道灵心中大喜过望,倒是故作淡然的顿首行礼,手持杏黄幡便举步跟着这下人而行。
“年看祖上贫与贱,月上兄弟定疏亲,日辰专讲伉俪局,时上凹凸定子孙……”
秋高气爽,大雁南飞,浩渺的西湖漂泊着凋残过半的荷叶,游鱼成群避开了声响,而游船画舫还是与其间徘徊,那丝竹之声还是与风中传来,还是是一片繁华盛景。
“贫道霸道灵,师承崂山神仙门下,下山只为消灾解难……”
“消灾解难……逢凶化吉……罹难成祥!贫道霸道灵,师承崂山神仙门下,不灵不收一文钱……”
三年了,恩公,你究竟身在何方,为何偏要比及腐败节,才会去西湖高处……
那身穿道袍者,手持杏黄幡徐行而行,上书“一卦令媛”四个大字,手中铜铃时而轻晃,清脆声响令人立足旁观,只见那道人身形比凡人略低上少量,又因身躯壮硕显得有些矮胖,但红光满面倒是趾高气昂,若非身穿道袍倒好似养尊处优的员外,自远处踱步而来倒是一副安闲之态。
岑碧青与白素贞四目相对,均是难掩欣喜之心,而后轻抬莲步便朝毓秀亭中徐行而行。
“人凭大运树凭根,花等来年草等春,先讲年来后讲月,日辰时上好细分……”
那清癯老者侧首一看,这眉清目秀的少年郎拱手见礼甚是恭敬,目睹周侧的游人也是很多,便捻须而笑,点头应允后,这才起家走到了一旁。
因是惊鸿一瞥,故而将白素贞瞧的细心,但这青衣女子倒是不会有差!
白素贞望着毓秀亭中一曲结束的少年郎,也回想起数月之前小青与其夜下比武参议的场景,那剑气纵横英姿勃发的身形,与现在又是垂垂清楚起来。
西湖之侧,那一对名为主仆情同姐妹的女子徐行慢行,早已令男人禁不住暗里偷瞧,令女子自惭形愧。
既然你二人不去别处,也闻琴音而来,那便令尔等不虚此行吧……
虽是惊鸿一瞥,但那身穿青衣罗裙的女子,与人群当中抢眼之极,恰是与钱塘县两次比武的“青蛇”,身侧的另一名白衣女子,想来便是白素贞了……
风景如画的西湖之侧,毓秀亭外的甬道之上,那一对娉婷袅娜的女子联袂结伴而行,如同一对灿烂的星斗,冷傲了流年。
霸道灵目睹圣塘闸亭中无人问津,倒也不急不躁,仰首挺胸的与亭挖外立足,手中铜铃不时摇摆,开口吟道:
岑碧青举步之间,便将那眉清目秀的少年郎看了个细心,顿时欣喜之心复兴,只因这少年郎却非初见。
“天灵灵,地灵灵……”
此时已然是日上三竿,清波门外的西湖之侧,临安府中的文人骚人或是伤秋悲月,故而与此处吟诗作对者也非少量,但包文正沿路所闻,那貌似才高八斗者也不过如是,对是吟诵前人诗句,少有新作者也是更无新意,多是无病嗟叹之作。
各扫自人门前雪,休管别人瓦上霜,包文正目睹霸道灵与圣塘闸亭内口若悬河,慷慨激昂的利用别人财帛,也偶然理睬,便举步顺着圣塘闸亭的甬道,朝另一侧那琴声悠悠飘来的亭子走去。
若说那青衣女子鲜艳美丽,如姣花软玉普通惹人顾恤,那身侧的白衣女子则是仙颜绝世,明眸皓齿,那行走之间文雅却不失端庄,那冰肌玉骨当中又流露着崇高的气味。
有下人打扮的男人举头阔步走了上前,拱手见礼后倒是不卑不亢,请霸道灵与圣塘闸亭中一叙。
圣塘闸亭中落座者当然是非富则贵,但平常江湖方士的信口开河,又岂会当真,人间若真有“逢凶化吉,罹难成祥”之人,又岂会落魄到游街串巷。
岑碧青蓦地一颤,双眸当中闪现了追思与暗淡的神采,修道五百年才气变幻人形,那是无数次瞻仰彩月逐月的希冀,那是多少次喧闹山中的寥寂和清冷,那是不染凡尘炊火的孤洁,那也是泠泠七弦上的曲高和寡之音……
白素贞幽幽一叹,而后举目眺望那平湖万里,有大雁与云层当中南飞,却不知当年的“小牧童”身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