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夜饮屠苏心磨剑(八)
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
内室当中帘幔斜挽,床榻上的被褥还是整齐的蜷在一旁,毫无昨夜寝息的陈迹,那面色落寞的妙龄少女立足与门槛以内,不由黯然的低声言道。
“真是不巧,许相公和许妇人已然外出探友,不知香雪女人是他日再来,还是......”
覆雪熔化,晶莹的雪水顺着房檐滴落下来,寒冬凌冽自是草木凋残,与这钱塘县的沈家故居当中,只要北风吼怒而过,闲逛着屋檐下的银铃,接连不竭的清脆响声,又跟着北风飘散远去。
内宅当中本是蜜斯所居之处,这霸道灵乃是男儿之身,非请自入已然是有违礼法,故而香雪与这屋檐之下未曾相迎,言词虽缓,但腔调已然是冷了下来。
一句许相公,一句许公子,这天昌仙子的侍女香雪和“青白二蛇”的下人白福,与这许家门前,已然道了然各为其主。
靖康二年四月,金军攻破东京汴梁,俘虏了赵佶、赵恒父子,以及汴梁城的赵氏皇族、后宫嫔妃与贵卿、朝臣等三千余人押送北上,宋朝迁都临安,始称靖康之耻!
“莫非,你已经忘了我这个丫环吗……”
既是结伴而行,蜜斯现在又身在那边!
饱经了世态炎凉,也看破了情面冷暖,现在沈家故居中的侍女香雪,跟着时过境迁,也逐步的心灰意冷,只因那“还我国土”的岳飞岳鹏举,若不是陈兵朱仙镇执意迎回二帝,赵构又岂会一天连下十二道金牌......
拯救之恩又岂能不报,香雪固然已是前朝帝姬,但如果一封手札送入昔日旧臣之手,仍然能掀起惊涛骇浪,现在主张已定,忘怀了存亡,自是不惧这戋戋的贩夫走狗,当即轻启莲步朝这沈家故居的大门处走去,那颐指气使的气度与这霸道灵的面前,又闪现了出来。
半载不足,蜜斯一向未曾返回家宅,是时候去许家问个究竟了。
“蜜斯……”
霸道灵侧首眺望这许家的方向,浓黑的髯毛,矮壮的身形和那沉稳的腔调,更显心中的断交,这言词看似将此事尽数揽在了肩上,实在却在挤兑香雪的侍女身份。
而衙门中的众兄弟,本日必然前来登门,是以只需在家中静坐则可。
霸道灵本就是混迹与人间的妖魔,即使有很多的手腕,能令这千娇百媚的侍女香雪“投怀送抱”,将这生米煮成熟饭,但与天昌仙子的提携,来日有望得道飞升相较,无疑是云泥之判,故而那双眸当中的情欲之火垂垂的收敛,自言自语的言道。
自家蜜斯毕竟是云英未嫁之身,而那庆余堂的许仙又是有夫之妇,如果登门相询不免落人话柄,有毁蜜斯的清誉,香雪至今未曾登门前去相询,便是心有顾忌。
“许仙一向都在钱塘县,而您又去了那里?”
“霸道长,不知所为何来?”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重新、清算旧江山,朝天阙。---《满江红.怒发冲冠》
许家的大门之前,白福本是阴魂附体的游离鬼,早早的就瞧见了那模糊有妖气缭绕的道人,举头阔步的携那有过一面之缘的侍女,独自朝家门而来,心中错愕之下,便上前拱手见礼,不卑不亢的言道:“香雪女人,但是来拜见我家许相公?”
白福与阳间当中活了几十年,身后不上天府又是几十年,现在虽是堆起了笑容,倒是碍于伸手不打笑容人,用心挖苦这天昌仙子的侍女香雪,言道。
霸道灵这五百多年的修行,历经了多少个春去秋来,见过多少次花谢花开,与人间厮混至今还是清闲安闲,又岂是幸运而来。
如果与“青白二蛇”起了争论,届时三道灵符一出,与临危之际大显技艺,或许能令香雪芳心暗许,也犹未可知!
“好叫女人得知,那庆余堂的许仙已然返回钱塘县数月了......”
李公甫身为钱塘县衙门的捕头,也早早的将“礼数”贡献给了杨县令,倒也不需求再去登门,这钱塘县本就毗邻临安府,这杨县令深谙为官之道,自是早去“走动”了,闭门羹已然吃过,去了也是徒劳。
“不错,如果香雪女人不肯抛头露面,鄙人情愿单独前去!”
庆余堂许仙返回钱塘县,又岂是数月罢了,香雪固然深切简出这沈家故居,但对于庆余堂许仙一向以来都有所存眷。
巳时初,那日头仍然高照,钱塘县本是青石板铺设的门路,覆雪熔化后较多水渍,顺着青石板的裂缝分流两侧,打扫以后的倒也洁净,紧裹着棉衣的百姓自是喜笑容开,携家眷和小童与本日会逢亲朋,沿路所见皆是抱拳拱手施礼,酬酢之声不竭......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香雪固然在皇宫当中长大成人,也饱经情面冷和缓世态炎凉,却毕竟是肉眼凡胎,涉世未深,目睹这霸道灵貌似忠良,为自家蜜斯的安危而来,那心中的不喜和冷意也有所减缓。
“再等等,再等等......”
肩若削成,腰若约素,青丝分作两股批与肩后,也跟着风儿和脚步微微闲逛,那一袭襦裙的妙龄少女莲步轻转,自那厅廊的绝顶行来,未施脂粉却胜在淡雅,似那枝头即将绽放的蔷薇(今称月季),茎叶有刺,那是拒人于千里以外的清冷和孤寂。
侍女香雪侧身施礼以后,也是面带笑意,相询言道:“不知许公子,可在家中?”
金灿灿的阳光自云巅遍洒凡尘,沈家故居的花圃当中树木凋残,覆雪熔化当中还是遍及着潮湿和冷意,被围墙禁止而渐缓的北风吹来,闲逛了这满园的树木为之摇摆,那曼妙身形的女子轻启莲步走到了这屋檐之下,也望着那由远处行来的霸道灵,峨眉微蹙略有一丝不喜之色。
食色性也,本是人之常情,又何况这耐不住山中清修之苦,已然与尘凡中食髓知味的霸道灵!
只是那雍容华贵的气度,固然死力的讳饰,毕竟不免落入故意人的眼中。
“恰是......”
“你是说,去找许仙问个究竟?”
香雪举步走下了这屋檐下的台阶,与这北风当中襦裙微微荡起,清冷的腔调少了南边水乡女子的吴侬软语,却多了北方女子的坦白安然。
钱塘县许家本是孤门独户,倒也没有亲朋需求走动,但庆余堂的王凤山在名义上总算是“许仙”的徒弟,是觉得了不落人话柄,本日倒也需求走动一二,以免失了礼数,未及巳时,包文正已然携自家娘子白素贞,以及丫环小青出门去了。
仗着有天昌仙子赐下的三道灵符护身,携侍女香雪前去庆余堂许仙的家宅当中扣问,恰是一石二鸟之计,一则是扣问天昌仙子的下落,落下个“忠奴”的名声;二则是与香雪守望互助,转圜其冷若冰霜、不苟谈笑的平素。
政和三年,公主便改称帝姬。赵佶膝下共有三十四女,而本日的侍女香雪便是其一。
这世上如果当真有神仙的话,那么与香雪的心中,自家蜜斯便是位列此中之一,那玉指一点便能改头换面的神通,当真是奇异的不成思议,是以香雪晓得这世上纵有凶恶之地,蜜斯也必然能如履高山,只是这半载畴昔了,时价这新春佳节之际,也不免开端担忧……
霸道灵减缓了阔步,远远的单掌与胸前打了个顿首,那浓眉一挑,倒是义正言辞的说道:“曾听女人言及,蜜斯和庆余堂许仙远游,至今未返,鄙民气系蜜斯的安危,实在是按耐不住,这才前来奉告香雪女人。”
“既然道长有此心,香雪心系我家蜜斯,天然与道长一同前去,去寻那许仙问个究竟!”
沈家故居的凉亭之侧,霸道灵虽是身形矮壮,却一袭道袍罩体,满面红光颇显气度轩昂,眺望着远处那婀娜多姿的侍女香雪,那曼妙的身姿倒是牵动了霸道林的垂涎之心,与这寥寂的院落当中,五百年修为的蛤蟆精,毕竟是按耐不住渐起的色心。
有念到此,霸道灵嘲笑一声,那脸颊上已然换了一副嘴脸,貌似忠良当中又充满了忧愁,举头阔步的便朝这沈家故居的配房处走去,恰是去找侍女香雪相商,前去庆余堂许仙处扣问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