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三章 敲山震虎
“我家石大将军,非是成心对大王不敬,实在是心机朴素,日夕担忧河北。本来好轻易摸清了仇敌各方的环境,谋算了行兵进退的方略,殚精竭虑正欲要毕集尽力来反攻的时候,却突遭大王将要半途撤换,故而大将军才会如许焦心失措。大王试想,如果换了旁人,听闻能够再不消受兵马劳累、交战杀伐的痛苦,能从伤害万分的火线,调回安闲的平阳去享用,多数早就心中窃喜,忙不迭的承诺下来,那里还会向大将军这般忧愁焦心呢?”
说着,刘曜长身而立,目光如锥摆布扫视,因而四下之人,全数肃身起立。
“混账!”
呼延谟伸过甚去,低声安慰石勒。呼延谟是老成老将,德高望重,石勒与他,固然不是常常打交道,但干系尚算过得去,见是他出面相劝,石勒虽仍未后退,但好歹挤出一丝苦笑,满面的无法之色。
石勒扫量他一番,沉声道:“你是在怨我方才打了你么?”
发明又是石虎无端插嘴兀自嚷嚷,刘曜勃然大怒。二道白眉之下,双目顿时精光暴射。他大喝一声:“来人!”,立时便奔过来一队如狼似虎的懦夫。
石勒立即缓上面色,转了语气道:“大王宽宥,能够谅解部属苦处,部属感激。王既欲去,部属军务沉重,不暇远送,自当经心河北,不负陛下及大王之重托。”
石虎顿时被打懵。他捂着脸,先看看刘曜,继而死死盯着石勒,脸上红得仿佛要涨出血来,怒睁的怪眼中,尽是毫不粉饰的仇恨和不平。
正在此时,远处仓促跑来一名亲兵,挤到刘曜身边,告了声罪,便探过身去,在刘曜耳边低低说着甚么。刘曜面无神采的听,到得厥后,目中赤光闪动,冷酷的神情终究有些窜改,却辨不清喜怒之色。那亲兵快速说完,便就缩身退了下去。
刘曜忿怒起来,上前一步,面寒似冰死死逼视石勒。其部亲兵,呼啦一下全都端起长矛,围了上来,虎视眈眈瞪着石勒,只等刘曜一声令下。石勒毫不畏缩,昂身而立纹丝不动,双目中亦有寒光冷冽。在他身后,随他起兵义同存亡的桃豹、夔安等十八骑部将,也沉默无声的逼了上来。人群后,石虎的手早已悄悄攥紧了刀柄,只要一个不对劲,他便筹算立时跳出去,先将刘曜当场砍死再说。在石虎眼中,任何权威,都能够不是权威。
“大王,大师毕竟一殿为臣,还是……。石公,你也不成如此烦躁,大王驾前,还是谦恭些罢!”
石勒唤着他的表字。捱了半晌,石虎拖着步子慢吞吞的走到近前,别着头一声不吭。
“不成!”
那汉人文官又施一礼,不慌不忙道:“回禀大王,下官名叫张宾,乃是在大将军麾下,忝任右长史之职。”
“嗯。张宾,你巧舌如簧,不过是护主心切。罢了,只要石将军能够为朝廷经心极力,孤王又岂会真的不通情面?方才的成命,孤王便就收回,石将军,孤王此来,已替你清除了河洛,减轻了你的承担。现在你既已整武备战,孤王便就率兵西去,罢休让你专征罢!”
石勒视若无睹,转而向刘曜躬身道:“舍侄性子暴躁,乃是愚鲁狂悖之徒,还望大王万勿与他普通见地。”
镇东将军呼延谟,心中本也对刘曜如此当众逼迫石勒,有些不解和惊奇,但目睹氛围蓦地剑拔弩张起来,暗忖毕竟刘、石二人身份非常,如果内斗相争,形成任何结果都会有极其卑劣的影响,因而呼延谟赶快挤上前来,不着陈迹的挡在了二人中间。
沉默半晌,刘曜挥挥手,让兵卒退下,冷哼一声道:“石将军,令侄不识尊卑,又且记性极大,幸亏石将军家教甚严,今后,可千万要将他看觑好了。”
石虎侧盯着石勒,心中不竭揣摩他的话,眼中闪过凌厉的异色。
“孤王说甚么,就是甚么,那里有人敢劈面置疑!”
刘曜面色略略和缓。他也晓得,如果眼下和石勒俄然内斗兵戎相见,不管胜负,总也难以和汉主刘聪交代。只不过他日积月累的威势,和耐久处于上位的王者心态,都高傲得让他不成能率前后退。现在前有呼延谟、后有张宾接踵来给他打圆场,石勒也主动松了口,那么,该下的台阶,还是顺势下了罢,再说,方才听取的最新谍报,让他有了拜别的心机。
很久,石勒放动手,喷出口浊气,望向远方道:“季龙,你记取,别看有人现在不成一世,总有一天,我要让他悔怨畴前的所作所为!”
此时石勒身后又出来一人,高冠博带,冲着刘曜深深鞠了一躬,恭敬言道:“大王请息雷霆之怒,且容下官进言一二。”
“另有一层,请大王垂鉴:石大将军专征河北军事,乃是陛下亲身敕赐之令,天下尽知。大王如果此番俄然将他撤换,来日陛下晓得后,不免猜狐疑忧。又或者有叵测宵小之徒挑衅是非,竟尔诬告大王跋扈放肆,这不但会毁伤大王贤名,更会使陛下不堪流言骚动。”
“季龙,你过来!”
“故而于公于私,下官窃觉得,现在实在不宜临阵换将。且请大王宽延,石大将军已有方略在手,等机会成熟,必将抖擞王师之威,扫荡河北残晋余党,以报陛下恩德。”
刘曜沉默无声,缓缓的看向那人,倒是一个面孔清雅的汉人文官。
“大王此议不当,恕我实难从命!”
“这几年,我家大将军枕戈待旦,亲冒矢石,在襄国城外擒住了辽西段末波,又霸占了名城邺城,打得刘演弃城而逃;更且在幽州,击杀了晋朝的强藩王浚,为我陛下在河北硬生生开辟出一片六合来,这如何还叫没有功绩呢?”
“孤王此来,乃是想总制河北军事,寻机荡平并州晋室余孽。故此,石将军统帅之职,临时消弭,可调回平阳,听候下一步安排。”
石勒本来就要发作,想了想,还是忍着气道:“你不知,我打你是在救你。若不然,当时你的人头都要被他砍了去!”
刘曜冷哼一声,回身就走,未行两步,却又回身,双目炯炯地盯住石勒,一字一句道:“临行前,孤王倒有一言相告,既为臣子,有些不该有的心机,最好还是早些撤销为妙。石将军,你好自为之吧。”
石勒勉强一笑,点首称是。刘曜再不睬他,法度如风,带着一众部下,头也不回的快速拜别,未几时便走的远了。
石虎被石勒揪住连连动摇。他涨红着脸,气恨交集,说不出话来。张宾在旁安慰道:“少将军,要说委曲,主公方才更是受尽了气。但主公韬光养晦,恰是为了来日能一飞冲天,无人能制。他的良苦用心,你也要多多谅解才是。”
听闻要被剥夺军权,且要被驱离运营多年的河北,这是底子好处将被打劫,已经冒犯到了底线。且方才一向恭敬有加,刘曜却仍然步步紧逼,石勒当即又惊又怒,终究也不肯再忍耐,张圆了棕黄的眼,盯着刘曜抗言道:“本都督在河北交战多年,较为熟谙此地军务情面,多少还是有些可用经历的。再说,专征河北的权力,乃是陛下钦赐,大王眼下冒然撤换本都督,多少有些不当吧。”
刘曜正要发作有所行动时,中间石勒却俄然先跳了起来,转过身去,抡圆了臂膀,照着石虎的脸上,啪啪就是恶狠狠地两个耳光!
石勒也立即顺着台阶主动道:“张长史智计百出,策画超人,畴前撤除背叛王弥、回师攻略河北、用计毁灭王浚等等,都是张长史献的良策,也是有功于陛下的贤臣。”
“叔父被那鸟王各种欺负骄易,却只能将肝火宣泄在侄儿的身上,好算短长么?”
刘曜又开端有些不悦。这回倒不是用心刁难石勒,实在是晋阳的刘琨,极其固执,灭不掉,打不退,始终杵在那边,还不竭带领和鼓励各处力量反击,好不叫民气烦。
冷冷的盯着刘曜的身影,石勒的面色变得阴沉的可骇。众部将围在了身边,俱是举目了望,苦衷重重沉默无言。俄然中间传来了咔嚓一声响,将石勒等人都惊醒,循名誉去,倒是石虎怒无可泄,硬生生掰断了一根矛杆。
石虎还要辩争,石勒一把揪住他的脖领,恶狠狠道:“我奉告你,不要觉得任何时候,都能靠着蛮力处理题目。你道我心中不恨么,但现在我和他比,各方面还是有所不敷,既然临时不能敌对,那就只要先装出笑容来麻痹他,以待将来。苍狼捕杀盘羊之前,也要低下头,先将獠牙和利爪磨尖了才行,你懂不懂!”
这一回,刘曜却没有计算此人的半途插话。刘曜眯起眼睛,微微点头,缓缓道:“你叫甚么名字?”
石虎梗着脖子,呼呼直喘。桃豹等人,都纷繁道少将军怎可如此无礼,纵使受些委曲,也不能对长辈和主帅这般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