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说话也算滴水不漏
倪厚伏首,还未曾说话,但见下方跪着的公孙宁向上禀道,“皇上,臣有事禀奏!”
大殿一片沉寂,耳闻铁镣“当啷”,拖拽过殿上青石砖,行出殿去。大开的殿门外,雪花还是漫舞,那乌黑的夜空,却俄然窜起一串烟花,在空中散开,照亮半边天涯。
天子本来有些游移的眸光变的幽冷,淡淡道,“倪将甲士缘极好,竟有如此多人讨情!”
“皇上容禀!”倪厚叩首,说道,“臣当时不不对血晕厥,身上只是十几条刀伤,这手臂和腿,是这几个月来,臣与几木散兵周旋所至!若不是……若不是公孙五公子的人将臣救回,臣怕是没命来给皇上叩首了!”说着说着,声音便哑了下来,几近落泪。
“一百二十七具?”殿上顿时一片轰然。如果这一百二十七名几木将士都是一人所伤,那此人之英勇,可想而知。
殿外,传来悠长钟声,夜,已到子时。世人不由齐齐向殿外回望,这个年,就如许过了!
倪厚伏跪于地,也是悄悄心惊。这很多人同时讨情,怕是要弄巧成拙!忙向上叩首,说道,“臣罪当死,不敢求皇上宽恕,只是臣一人之失,哀告皇上饶过臣的家人,臣当结草衔环,来生以报。”
“只是……”天子将话锋一转,冷声道,“极刑可免,活罪难饶,从本日起,罢去倪厚统统官职,削职为民,放逐赣岭!”
群臣、诰命齐齐跪下,大声道,“恭送皇上!”呼声未落,殿上天子已绕过屏风,落空了踪迹。
一番话,先将倪厚与麻天昌对比,再谈及边关百姓,满殿的朝臣均是微微点头。麻天昌身为国舅,却屈身降敌,现在是天子心中第一怒,而大战以后,边关百姓更是天子心之所系,公孙宁这一番话,竟是句句切中关键。
天子浓眉一挑,转头望向端王淳于顺,说道,“端王觉得呢?”
“那里晓得,却被敌军趁虚而入,夺去步应关,陷我雄师于危难,几乎全军淹没!”天子冷冷接口。
淳于顺倒身跪下,说道,“父皇,倪厚失粮草在先,私行开关在后,实在万死难辞其咎!只是念其均是偶然之失,又有多年功劳,请父皇斟情从轻措置!”
天子略一沉吟,点头道,“节度使言之有理,倪厚固然有罪,但力战不平,也该嘉奖,便饶你一死!”
阮云欢听到此处,不由低头,掩去唇角挑起的笑意。这个倪厚,说话也算滴水不漏,当初汪世碰到他时,他身上的刀伤已大半病愈,若说手臂和大腿是战时所伤,只要太医一验,便知受伤的时候不对。但是他说是这几个月来与几木的散兵周旋所至,那便只如果新伤,便可推到几木散兵身上。
倪厚哭声顿时一停,勉强爬起家子,连连叩首,说道,“臣一见皇上,立时便忘了,请皇上恕罪!”
天子冷静静坐,直到钟声响过,才缓缓道,“太子、倪厚带回天牢,三今后,倪厚押赴赣岭,太子……待申屠杰、白泰等人成擒,再行发落!”
倪厚被两名军士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上殿来,脸容枯稿,头上缠着布带,一条手臂还挂在颈中,若不是事前晓得倪厚回京,蓦地瞧见这么一名,只当是那里来的哀鸿,又那里想获得是那位威风八面的两广总督?
自来战起,常有兵士被争战打散,成为散兵流勇,天子听他这番言辞,倒也不疑,一脸的阴沉倒去了几分,点头道,“这么说来,你倒不是临阵脱逃!”
天子又再望向公孙宁,问道,“公孙节度使,你是何时出关?”
倪厚叩首道,“臣最后出关,本是绕向敌军火线,想与秦将军两相夹攻。待到中伏,臣离秦将军已是极远,厥后……厥后身上连中数刀,臣不支晕去,待到醒来,却已被马儿驮到关外一处山谷当中。”
太子泰然不动,渐渐将杯中酒饮尽,才缓缓站起,向天子跪倒辞过一礼,冷静起家,陪侍卫而去。
这一句话,令殿上世人齐齐吃了一惊。当明天子睿智贤明,却一贯最忌大臣勾朋结党,现在满朝文武一齐给倪厚讨情,怕是犯了天子的大忌。
天子微微挑眉,又再望向倪厚。
倪厚身子一颤,连声道,“皇上贤明,臣身受皇恩,当此国难,如何能够临阵脱逃?皇上明鉴!”说着,连连叩首。
公孙宁出列跪倒,回道,“回皇上,臣本来已整兵离关回京,行不出多远,竟闻关上厮杀之声,转头便见我大邺帅旗摔落关下,臣马上挥兵杀回,却见关内已到处是几木的人马。臣本想夺回雄关,何如几木雄师不竭涌入,臣寡不敌众,只好一起杀出关去,也是望着秦将军的大旗杀去,与秦将军汇兵一处,并未曾见倪将军!”
“是!”公孙宁朗应,说道,“厚背大刀是倪将军的兵器,微臣部下,也是在大悠山中寻获倪将军!微臣大胆,奏请皇上查明此时!”
天子本来满腹肝火,一见他这般模样,不由一怔,皱眉道,“倪将军,这大节下,你哭甚么?”
天子目光向他一扫,投在公孙宁身上,问道,“节度使觉得呢?”
天子目光向下一扫,摆手道,“都起来罢!”
倪厚叩首报命,说道,“那日臣是鬼迷了心窍,见关外秦将军与敌军大战,始终难分胜负,便想开关出去,突施攻击,杀敌军一个措手不及。那里晓得……那里晓得……”
天子见他这等模样,一腔肝火便消了一半,问道,“步应关一战以后,再不见你踪迹,你可说说,去了那边?”
闻席子谦奏报,世人均知,倪厚身受重伤,至今未愈,但是当看到那瘦骨伶仃的人影,还是不由大吃一惊。
天子道,“你上前来,细细回话!”
太子肥胖的身影立在殿门以外,衬着夜空凄迷的烟花,更显的薄弱。
极刑改成流刑,固然这科罚不轻,但倪厚得回一条性命,已觉大喜过望,连声谢恩。
当朝呼声最高的两位皇子同时讨情,一时候,殿上呼啦啦跪下一大片,尽皆替倪厚讨情。
公孙宁略一沉吟,向上禀道,“皇上,国之律法不成废,倪将军有罪,必该按律措置。只是麻天昌降敌在前,倪将军拒敌在后,如果同一措置,怕使军中将士们民气动乱。况,自来国之边疆散兵游勇扰乱百姓,令百姓没法放心重修故里。一百二十七人虽说未几,但倪将军重伤之身,能拼杀至此,也足见风骨,臣抖胆,求皇上饶倪将军一命!”
“极刑!”天子嘲笑,点头道,“你既知极刑,便当自行到刑部领罪,又上殿来做甚么?”
寺人忙喝,“跪……”
天子挑了挑眉,问道,“你的手臂和腿,便是当时伤的?”
秦天宇忙又跪倒,说道,“当时微臣只见敌军入了步应关,只顾回兵杀去,并未曾留意倪将军!”
阮云欢悄悄抬眸,但见不知何时,众嫔妃已经退出殿去,而满殿文武、诰命跪的跪,立的立,唯有太子,仍然端然稳坐,一杯接一杯喝酒,直到听到麻天昌的名字,嘴角才浅浅带出一丝笑意,抬眸向公孙宁一扫,又垂下眼睫。
公孙宁自怀中摸出一信,双手高举,朗声道,“本日一早,微臣部属快马送到快报一封,说步应关外大悠山中,发明敌军尸身一百二十七具,此中有四具为敌军将领!这一百二十七人,致命伤口,皆为厚背大刀而至。”
“是!”倪厚颤声低应,闻天子不语,便又续道,“臣率兵杀出城去,转眼便卷入混战,而关门上却传来厮杀之声。臣心中悔怨万分,却也只能望着秦将军的大旗杀去,希冀与他合军一处,好杀出一条活路。”
倪厚大喜,忙连连叩首,颤声道,“臣谢皇上隆恩!”
天子扬眉,说道,“厚背大刀?那是倪将军的兵器!”
天子突然阖眸,深吸一口气,挥手道,“都散了罢,明日,不必早朝!”说罢,站起家来。
“皇上!”丞相阮一鸣及时开口,说道,“倪将军私行开关固然极刑,但他与雄师失散以后,身受重伤,还力战不平,该当嘉奖!”
天子沉吟未语,但见五皇子淳于昌也出列跪倒,朗声道,“父皇,倪将军虽功不抵过,却孤身拼杀,不为敌军所擒,也当嘉奖,请父皇暂饶倪将军一死,以观后效!”
殿上众臣、诰命闻天子语气峻厉,齐齐一惊,纷繁自案后站起,躬身而立。
天子转头去瞧秦天宇,问道,“秦将军,公然如此?”
倪厚顿时面如死灰,伏跪于地,颤声道,“臣极刑!”
天子一声冷哼,声音又再转为阴冷,咬牙喝道,“但是你擅自开关,置我雄师于危难,使敌军入我鸿沟近千里,令我百姓家破人亡,流浪失所,又该当何罪?”
天子点头,转向倪刻薄,“倪将军,这一百二十七人,但是为你所杀?”
倪厚缓缓昂首,脸上一片苍茫,说道,“臣误入山中,常常赶上几木国散兵,便与之拼杀,并不记得杀了几人。”言下天然是承认本身在不竭击杀几木国散兵,并又不在言辞上居功。
“谢皇上!”众臣齐应,纷繁起家,仍退回本身案后,却不敢坐。
倪厚一见天子,便放声大哭,推开军士,踉跄前奔,却只奔出十余步,便轰然倒地,趴在地上连连叩首,哭道,“皇上,臣深知罪孽深重,罪该万死,原该战死疆场,以雪臣耻,只是臣若不返来向皇被骗面请罪,臣死不瞑目啊!”
天子挑眉,说道,“讲!”
“是!”殿上众臣齐齐报命,便有人来,将倪厚押下,两名侍卫向太子微微躬身,说道,“殿下请!”
倪厚叩首报命,膝行着向御阶前爬去,只是他一条腿明显行动不便,挣扎着爬了好久,才爬到阶下。